《当时只道是寻常》念芝

2、第 2 章

　　4
　　小狗养在了陈坏家里，养也是偷偷的养，陈坏的母亲喜静，家里造的像是花园，夏天花一开，满院的花香。
　　她不喜欢动物，不喜欢动物在她惊心养植的花丛里穿梭，把她心爱的花朵踩坏。
　　陈坏把小黑狗放在西边柴房里，小狗体弱，叫声很小，一时倒也没有被发现。
　　瑶瑶家的山羊下了崽，她偷偷挤了奶，带到陈坏家里喂狗。
　　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陈坏抱着小狗，瑶瑶拿了干净的湿布，沾着羊奶，一点一点的往小狗的嘴巴里滴。
　　小狗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满足，又像护食。
　　瑶瑶抿着嘴笑，一抬头发现陈坏也在笑。
　　陈坏说：“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瑶瑶点点头，可是叫什么两人却一时也想不起来。
　　瑶瑶说：“叫什么呢？”
　　陈坏抱着膝盖，望着小狗，说：“叫小狼吧。”
　　这样瘦弱的小家伙怎么也和狼不沾边，但瑶瑶没有意见，因为她知道陈坏的意思，他希望这个瘦弱的小狗能像狼一样健壮的活着。
　　瑶瑶说好，垂头抚摸已经熟睡的小狼，嘴里念道：“小狼小狼你要快点长大。”
　　陈坏在旁边说道：“小狼小狼，你要快点长大，长大后保护苏瑶瑶。”
　　两人谁也没有抬头，却都无声笑了起来。
　　陈坏的母亲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他们的，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倒是他们两个像是做错了事，站在墙角，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陈坏说：“是我要养的，和瑶瑶没有关系。”
　　瑶瑶站出来说：“是我要养，陈坏是帮我养的。”
　　站在门前女人看着这一对少男少女，忽然就笑了，她在儿子的头上摸了摸，又对苏瑶瑶看了两眼，忽然叹一口气，然后转身出了西屋。
　　从那天起，两人喂小狼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
　　等到秋天的时候，小狼已经大了，它是个活泼的小狗崽，在陈家的花园里跑来跑去，那些慢慢凋谢的花朵还没全枯萎就被他撞了下来。
　　瑶瑶成了陈家的常客，来的次数越多，瑶瑶就越喜欢这里。
　　陈坏的母亲是个病美人，话少，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绣花的绷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她和村子里的女人不一样，她也是瑶瑶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从前村里的人都说瑶瑶的娘是个美人，但瑶瑶觉得自己娘亲并没有眼前的这个人漂亮。
　　她来到这个村子十几年，但从不主动和村里的人打交道，瑶瑶知道她是特别的，这特别和漂亮总也离不开，每年年关总会有穿着华丽的男人来到这里。
　　村里的人都说她是有钱人养在这里的外室，瑶瑶不懂，但她觉得他们说的不对，有钱人家的外室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瑶瑶从心里不愿意这样想，她不愿意把陈坏看成一个私生子。
　　陈坏的母亲说：“瑶瑶会绣花吗？”
　　瑶瑶摇摇头，陈坏的母亲又问：“那识字吗？”
　　瑶瑶说：“识的很少。”
　　那病弱的女子就叹一口气，看着瑶瑶半天也不说话。
　　陈坏带着小狼走来，听到他们的话，他说：“瑶瑶和娘亲不一样。”
　　瑶瑶也不知道这话是好是坏，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孩子。
　　陈坏坐在她的旁边，他说：“瑶瑶有瑶瑶的好。”
　　瑶瑶听出来，他是在替他说话，她低着头抿着嘴笑。
　　陈坏的母亲笑了，她说：“儿子，你要一直记得她的好才是。”
　　说完却又叹口气，自言自语：“怕只怕将来连自己的话都忘记了。”
　　那时瑶瑶还听不懂她的意思。
　　5
　　那一年的冬天，村里来了一个林霜儿，比瑶瑶大不了两岁，但长的却极为标志，身上的衣服瑶瑶连见也没有见过，后娘说她头上的钗环一件可以买下整个村子的水田。
　　她是随父亲来的，父亲公干，她来游玩的，成群结队的带了十几个下人，她像个公主被人伺候着。
　　瑶瑶和陈坏站在街角，看那一群穿着华丽的女眷在雪地里打雪仗。
　　瑶瑶从来没见过那样专注的陈坏，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盯着雪中娇笑的女孩一动不动。
　　林霜儿身边的丫鬟看到了他，拉着小姐的衣服让她瞧，那娇小姐便掩了唇，撩了眼瞧着傻愣愣的陈坏，瞧完了却又笑起来，在她丫鬟的身上推一把，娇羞地说道：“你少胡说八道。”
　　瑶瑶叫他，他茫然的回过脸来，看清是瑶瑶时，他说：“瑶瑶，你相信缘分吗？”
　　瑶瑶不信，瑶瑶知道的不多，但她知道见色起意，她知道陈坏看上了那个美貌的娇小姐。
　　意识到这点时，她感觉五脏都在疼痛。
　　那天陈坏躺在草丛中，口中叼一支干草，望着天空出神。
　　瑶瑶坐在她的旁边看远处追逐羊群的小狼。
　　陈坏说：“我要做官。”
　　瑶瑶没说话，他自言自语：“娘说官做的越大，权力就越大。”
　　瑶瑶转过头去看他，半是认真的地说道：“权力大了就可以得到林霜儿吗？”
　　也许女孩总归是比男孩子早熟，瑶瑶在乡村里长大，没有那些官家小姐的娇羞，这话说的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但开口时觉得“得到”两字用的是对的。
　　从小没有父亲的陈坏也早熟，他懂苏瑶瑶的话，但他不懂瑶瑶口气里的怨气，虽然被她用笑掩埋，但他仍能看得出来苏瑶瑶的不开心。
　　他看着她，瑶瑶也看着他，曾经一脸脏兮兮的陈坏不见了，他高了，人也长的好看了，只是他不在是瑶瑶心里的那个陈坏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瑶瑶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凄凉。
　　她回转过脸来，望着那快要落下的红霞，轻轻地说道：“林霜儿是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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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林霜儿带着众人离开了，隔了没多久，陈坏的母亲去世了。
　　陈坏母亲咽气的时候，瑶瑶也在跟前，那病弱的美人躺在床上，像纸一样单薄，但瑶瑶觉得她仍是美丽的。
　　她抚摸陈坏的头发，没有说话却又好像说了很多的话。
　　瑶瑶远远的站着，她朝瑶瑶招了招手。
　　拉着瑶瑶的手，虚弱地说道：“瑶瑶，答应我一件可以吗？”
　　瑶瑶傻傻的点头。
　　她伤感的看着儿子，口中的话已是气若游丝，她说：“我希望你将来能帮我照看陈坏，希望你在他迷失方向的帮他一把。”
　　瑶瑶似懂非懂，那美丽的女子，看着她，好像她不点头，她便不能明目一般。
　　瑶瑶重重的点头，握着她瘦的像柴禾一样的手指，说：“我会的。”
　　病床上的人终于如愿，点了点头靠进枕头里。
　　她死了，死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容的。
　　瑶瑶听到陈坏压抑的叫了声娘亲。
　　从此陈坏也没有娘亲。
　　那一天晚上，陈家的院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里下来一个气质高贵的男人，那是瑶瑶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男人，把她脑海中知道的词汇全拿出来，也不能完全表达清楚那男子的长相。
　　瑶瑶忽然意识到，坊间的传闻可能是真的，因为陈坏长了一双和那男子一样漂亮的眼睛。
　　瑶瑶想，也只有这样漂亮的男人才配得上陈坏的母亲。
　　可这漂亮的男人却没有给那美丽的女子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