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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六十九章 独自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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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立轩天生一张好人脸,长得俊秀又英气,向来最讨年长者的喜欢。
当他摆出灿烂笑容时,几乎无往不利,“叔,请问七区集市往哪里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黑脸大汉瞥了他一眼,说:“小子,你是新进来的?”
郑立轩:“对,这两天的检测才达标,进来找朋友。”
“你要找谁呀,我对集市那一片可熟了,说不定也是我认识的。”
郑立轩面露犹豫之色。
黑脸大汉:“怎么,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郑立轩停顿了一会儿,又咧开笑容,说:“七区的张荷,别人告诉我她经常一摆摊就是摆一天,卖些织物。实话告诉您,我也是受人所托,她爱人让我带封信给她。”
“七区的张荷,耳东陈,草头荷?”黑脸大汉挑高了眉毛,说。
郑立轩:“叔您认识这位姨?”
黑脸大汉哈哈大笑道:“走吧,我带你去找她。”
郑立轩被黑脸大汉的大手一挥绊了个趔趄,他稳住重心,一瘸一拐地努力跟上黑脸大汉的脚步。
黑脸大汉名叫陈道酬,一张黑脸人称鬼见愁,他长得凶,行事也莽,但却有一副古道热肠。
“小子,你叫什么?”
“郑立轩。”
陈道酬:“名字不错,就是运气差点,你这腿上的罪遭了不少吧?”
“运气还行,这不一进来就碰见您了吗,不然还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人。”郑立轩笑道。
这几句说的陈道酬很受用,他友好地拍了一下郑立轩的肩膀,力大震肺。
郑立轩当即喊停,我得缓缓,这伤痛确实有点要人命。
陈道酬摇头,太弱了,你这样子真不像是从外边进来的,我给你介绍个医生吧,很牛逼的那种。
郑立轩,多牛逼?
陈道酬:不是这鬼世道,你捧着一百万上门都求不到一台手术的牛逼。现在你只要给他药,他就能给你治。不过嘛,无论什么药过了他的手都得留一半,你要想治,就得带足药去见他。
郑立轩,哦。
陈道酬大大咧咧地走在前头,说,还没什么不认识的人找过我帮忙呢,你是头一回。
郑立轩只是勉强地露出一点笑容,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没这个气力去回答陈道酬的问题,
他识人有一套,单看脸的话,谁也不会找陈道酬问路,但是他看的是陈道酬的衣服,衣服整洁利落,这人在三环里应该属于吃穿不愁的一档,而且,衣服虽然干净,但是有不少修补过的痕迹,大概率是自己缝缝补补加洗衣。
最重要的是,郑立轩见到陈道酬的时候,对方正被一群老上了年纪的人围着问这问那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但是眼睛里没有一丝半点的不耐烦。
这样的人看上去不像是干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的。越是适应于环境的人,就越没有极端的攻击性。
郑立轩庆幸自己赌对了。
三环的集市很小,路的两边倒是干干净净,这点倒是跟四环有着天壤之别。
陈道酬领着郑立轩在里面七拐八拐,目标很明确,所以脚步依然又快又坚定。
张荷的摊位在最里面的一个小角落里,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布。
但是摊位上没有货品,也没有人。
陈道酬问旁边摊位的人,说:“张荷他老公托人送信来了,张荷她人呢?”
旁边摊主:“不知道,早上见她来了,又急匆匆地走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陈道酬:“你就在她旁边的,看着苦命的娘俩儿相依为命,你就一句不问?”
他脸黑脖子粗,粗嘎的声音掐着调来说话,听上去就有够唬人的。
旁边摊主有些怕陈道酬,他缩了缩脖子,说:“我跟你说,别来道德绑架这一套啊。我可没有道德,不怕你的绑架。”
“李骨七,跟你张爷爷耍横的是不是!”陈道酬暴喝一声,骂道:“也不看看你儿子能进内环巡逻队是谁帮的忙,让你照顾一点别人你给我在这里耍什么赖皮,还委屈上了?”
他身量堪称壮观,单手就把李全给提溜起来了,一张凶神恶煞的大脸就几乎贴在李全的眼睛上,李全被吓得直抽抽,求饶不止。
陈道酬见不得这种软蛋样,他唾了一口,把李全摔在地上。
“李振华是你弟弟,张荷是你弟媳,一家人的事你不帮忙谁帮忙,对得起你弟弟吗。”
李全蜷着身子,他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陈道酬振臂一呼,对着郑立轩说:“走,我知道张荷住在哪,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他是个急性子,还是个暴脾气,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郑立轩只能无奈地看一眼张荷的摊位,留存的信息有点少,感觉上张荷是一个习惯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
不仅是张荷的摊位微小而不起眼,就连她的住所也是同样藏匿在区域的最深处,一般的细琐且阴暗。
陈道酬抬起手,哐哐地敲门,不像是一个上门做客的客人,反而像是来寻仇的。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屋里的动静。
陈道酬急了,念叨着:“别是出什么事了吧……张荷!开门!我陈道酬!”
他又用力砸了几下,门沿上的墙皮都震得落下好几块。
“叔,等一下,里面有声音。”郑立轩制止住了正打算暴力破门的陈道酬。
终于,那扇似乎摇摇欲坠的门,在真正变得摇摇欲坠之前,被屋子的主人从水深火热之中抢救了下来。
出现在门后边的是一个瘦小的女人,眉眼间拢着一层淡淡的忧愁,郑立轩正想亲切地打个招呼,就直面女人的川剧变脸一般的情绪变幻。
张荷开口就怒道:“老陈,门要踹烂了你得赔!管你跟我家那口子是什么拜把子关系,你以为你上我家拆房子来呢!”
陈道酬怂得很彻底,他尴尬道:“弟媳消消气,门没踹烂,我都是收着力的。我等会儿走的时候给你检查一下,要是坏了,我肯定包修包维护。”
他连忙拉出郑立轩来给他挡枪,说:“这小兄弟急着给你送信,我这才马不停蹄给他带过来,你们又一直没回应,这不是让人担心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嘛。”
张荷冷着一张脸,让他们进房子里聊。
陈道酬问道:“弟媳,怎么今天这么早收摊,小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小杰最近情况好了一些,就是有时候会发热,但是没有经常喊疼了。家里只有水,你们担待一点。”张荷从厨房端出两杯水,放在桌子上。
郑立轩连连摆手说不用。
张荷:“家里一杯两杯水的宽裕还是有的,别跟我客气,陈哥说你是来送老李的信的?”
她紧紧地盯着郑立轩,眼窝很深,衬得有些阴沉沉,但是没有恶意。
郑立轩:“李振华是你的丈夫,对吗?”
张荷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你丈夫托我给你带一封信,”郑立轩在背包里摸出一封薄薄的信,说:“他在五环当急救员,我跟他就是因为我腿上这伤认识的。”
张荷接过信,但不着急看,折了一折塞进口袋里。她都不知道盼这封信盼了多久,等得心脏焦卷了边,眼底的泪都如干涸的河床一般开裂。
但现在,她已经不着急了。
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问道:“我丈夫过得还好吗?”
郑立轩顿了顿,说:“我也不太清楚,但、看着挺健康的,说话也挺多。”
张荷:“这样吗……谢谢你给我带了信来,看起来老李是救对人了。”
郑立轩心里默默想道,那个张嘴不饶人的大哥的家人,怎么都是一模一样的性子,真的应了那句人以群分。
但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保持着尴尬的微笑。
陈道酬:“弟媳,要不要我再拜托江医生过来看一下小杰,毕竟发病的原因什么的都还没找到,也没有根治。”
张荷说:“发病的原因不是很明显了吗,就是那门外堆着、天空里飘着、融进了水里的灰雪呗。”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深极深的无力和无奈。
“医生开的药,都是些止疼的,要是我能弄来这么多,我又何必去找他治。你说是吧,这位朋友?”张荷莫名地把话头抛给了郑立轩。
这个话题让郑立轩不知道作何反应,他有些如坐针毡,脸上满是尴尬的笑。
陈道酬:“我能弄来,毕竟江医生看着也知道怎么用药,多少能放点心。”
“不用了,小杰已经有好转了,不信的话去看看他,他就在房间里睡觉。”张荷指了指房间,她仿佛已经感到了麻木。
陈道酬:“不是这个问题,弟媳,小杰的病没有得到根治,现在好一阵坏一阵的根本不行。”
“谢谢你的好心,张哥,但是江医生来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我也想为了小杰活,但是我也不想拖累街坊邻里的。”
陈道酬脸色一变,冲进了房间。
“弟媳!”一声带着深沉哭腔的喊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郑立轩浑身都僵硬了,汗毛倒立,眼睛直盯着女人。
张荷掏出了信,轻轻地打开。
她低下头,轻声道:“谢谢你呀,谢谢你晚了一天来,不然我又会自顾地以为未来会好起来,然后在反复的希望和绝望中煎熬下去。”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