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24、第 24 章

　　这一日正是除夕，因着孟乔燃颇得太后宠爱，每年除夕必先进宫请太后的安。她一心抬举姜沚，故而今年特地一齐带来太后面前请安。

　　到得长春宫，太后果然欢喜。将两个孩子一手拉一个，坐在凤榻上细细询问了好一番。

　　又将两人俱是厚赏一番，各得了四柄珍珠宝钗，又四对翡翠坠金丝的耳珰，又各两个蓝田玉的镯子，并两颗蓝玉明珠。孟乔燃又多得了两套东珠细翠金头面。

　　闲话间，孟乔燃不经意道，“只太子殿下近日似有些不得开怀。”

　　窦太后一听，“为何？”

　　孟乔燃道，“朝堂之事臣女不知，只似是听着过几回楚王殿下……”

　　窦太后切齿道，“那个下流胚子，就知他怀着坏心思。早年间倒还老实，如今一朝步了青云，浑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知孟乔燃以及窦太后，现如今都将她当作自己人，说话间半点防备都没有，可姜沚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听懂一般，左耳听、右耳冒，片刻不在脑中停留。倘若有的选，她宁愿天天窝在家，谁也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好容易捱到与孟乔燃出得殿，姜沚一心想飞回家，却孟乔燃又内急要如厕，身后跟着的婢女只得将二人的赏赐全交在姜沚手上，带着孟乔燃去更衣。

　　姜沚无法，只得立在原地等待，正托着那盘子手酸，不料宫外正走过二人，姜沚这一看，手中的托盘险些没扔了。

　　但见那身着绛紫色四爪蟒袍、头束紫金冠、细挑着一对丹凤眼，涩涩望过来的，不是殷承璟还是谁？

　　姜沚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地道“见过楚王殿下”。

　　只那绛紫色袍角半晌不动。殷承璟甫一见她今儿收拾得这般齐整，当真是仙仙盈盈，自天宫里飞出来的一般，让人看一眼心都要跟着颤，又被她乖乖唤他，心下惬意无比，只忽又一眼瞧见她手里托着的一堆东西，登时无端端就坏了心情，仿似飞在天上被人一棒子打落回了凡间。

　　人还没进门，倒学会来祖母跟前卖乖了，还得了赏！好！很好！

　　姜沚等了半晌，这人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丹凤眼只盯在她手中的托盘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姜沚那端着盘子的手就是一紧，这里面还有孟姐姐的赏赐，她小心翼翼瞧他一眼，见他英眉一扬，冷冷扫过她一眼，“哪里来的？”

　　姜沚实不知他又要做何，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太后赏的。”

　　不料那人非但不走，反又近了几步，朝向那托着金银珠宝的盘子望去，姜沚下意识手就是一缩，殷承璟的脸更冷了。

　　是什么好东西了？宝贝成这样么？

　　姜沚见状，忙又将那盘子伸了过去，怯怯问了一句，“殿下可有中意的？”

　　殷承璟“哼”的一声，不知是笑还是气，眸中喜怒难辨，直盯得姜沚盘子都端不住了。

　　自从这一世来，这人心思真真难测，姜沚将那托盘仔细放在一旁石台子上，暗暗嗟叹，前世总还是从始至终一副面孔，起码她知道他想做何，今世一次一个样，神仙都猜不透他。

　　四柄珍珠宝钗，这珠子当真好大好亮，戴在头上必是光彩；四对翡翠金丝的耳珰，滴滴坠坠的好生可爱；两个蓝田玉的镯子，刚好合她的手呢，这玉真真剔透，半点杂质也无；那两颗明珠倒罢了，还得加工，省她花钱。

　　姜沚把这几样东西拢拢捧在手里，奉于楚王殿下面前，头一遭被人冷暴力勒索，实也不知如何说，想一想道，“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请殿下笑纳。”

　　见那楚王殿下又不言语，又不接，只幽怨盯着她。姜沚忙解释道，“那盘子里剩下的全是孟姐姐的了，我的都在这里。”

　　殷承璟直被气得要笑，他是稀罕这些个耳坠子、发钗子么？他往哪戴？当他跟她似的么？这一点子东西就被人收买了，哪一样出彩了？好到哪去了？还委屈，还舍不得。

　　殷承璟一伸手，果真将那些个珠宝收入囊中，用力瞪了姜沚一眼，越过她向长春宫行去。

　　姜沚：“？”

　　东西都劫去了，还不满意？

　　半晌孟乔燃回来，见她一个人站着叹气，盘子也放在一边，问曰，“又发什么呆？”

　　姜沚沮丧嘀咕，“破财免灾。”

　　“又嘀咕些什么？”

　　这时一旁婢女拿起托盘，“姜姑娘，怎的少了这许多？”

　　果见那盘子里只剩下孟乔燃的东西，姜沚迎风怅然，“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了。”

　　孟乔燃撇她一嘴，“偏就你小家子气，犯得着急急忙忙把自己的收起来么？你若喜欢全拿去罢，我的也给你。”

　　殷承璟原也是除夕日来给太后请安的，进得长春宫，却被告知太后身子不适，并未见着面，他淡然一笑，也没多留。

　　盛嫔此时已早做好盛妆打扮，青底五彩黼纹褕翟，七尾祥云凤簪，雍容华贵，端坐于殿上，项前打着五色玛瑙璎珞，晶莹剔透，通身上下好生华彩气派。

　　见到殷承璟，盛嫔喜上眉梢，连连招呼坐了，人未开言眼先笑了，“皇儿当真英勇果断，既展了咱们大洐之威，又存了太子殿下的颜面。”

　　原那日与吐蕃宫宴上比武之事，也一早传到盛嫔这里，盛嫔心下好生欢喜，先是将殷承璟的武艺好一番夸耀，又赞其极会处事，既救了太子又没抹了储君的脸面，后又多嘱他万务谨事太子，勿要辜负了数年来太子提拔之恩。

　　殷承璟一一应了，那盛嫔却又话锋一转，“母妃近日得了几家贵女的图卷，皇儿看看可好？”

　　殷承璟却并不作声。

　　盛嫔知这儿子性子清冷，也无法。

　　想想又说到，“再过几月便是你皇兄大婚了，太子娶妃非同小可，皇儿可要着些心思备一份厚礼。”

　　殷承璟应道，“正该如此。”

　　盛嫔一面瞧着手腕上的玉镯，一面又不经意叹道，“太子殿下待上恭谨，待下宽仁，对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们更是打小疼爱，没少在你父皇面前抬举夸赞于你。皇儿切勿辜负了你皇兄的一番栽培才好。”

　　殷承璟放下手中茶盏，正色道“谨遵母妃教诲，儿臣定对太子吩咐的差事尽心竭力。”

　　盛嫔却又兜兜转转回来刚才的话题，言道，“只你这亲事……”

　　殷承璟一听便皱了眉，也未待她说完，便道，“母妃且先休息片刻罢，晚间除夕宴还需侍驾御前，少不得劳累。”

　　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盛嫔唤住，“也罢，明日大年初一，刚好母妃要同昙嫔至崇宁寺上香，为你父皇祈福。也便为你再求一求姻缘。”

　　昙嫔是咸隆帝几月前新进的美人，因着姿色出众，圣眷正隆，咸隆帝现下虽年事已高，不如何到后宫里来，但凡宣宠，倒十次里有五次宣的都是昙嫔。故而盛嫔以妃位纡尊结交嫔，却也平常。

　　殷承璟应道，“多谢母妃为儿子劳神。”

　　盛嫔又道，“只你倘若无事，明日午时来崇宁寺接我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