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23、第 23 章

　　殷承辉上了马车，便坐在那车厢里一路阴沉着脸。

　　姜沚原就不是那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人，但生死攸关，她还是咬了咬唇，往殷承辉身边靠了靠，轻轻攀上他衣角，切切望他，开口道，“殿下，今夜怕那佳城公主不肯罢休……”

　　她说到一半，殷承辉一挥手，掀开帘子，此时车子也停了下来，窗外一男子声音道，“殿下，已备好。”

　　姜沚见他要走，心下一横，生死面前，脸面半分钱也不值，急唤一声“殿下。”

　　殷承辉却未回头，对驾车之人说了一句，“送姜姑娘回府”，然后一人下了车，每给她半分说话机会。

　　车外一阵马蹄声响起。

　　姜沚听到前面那车夫惊慌喊道“你们何人？东宫车驾在此。”

　　一男子厉声喝道，“再啰嗦你也没命。”接着是那车夫被扔下车的声音。

　　姜沚闭了眼。

　　这一夜好生漫长，是她两辈子最不容易的一个夜晚。她真的尽力了，把能用出来的招式都用上了，再没别的本事了。

　　车帘被甩开，姜沚只觉眼前一黑衣身影骤至，紧接着自己被人扯出了车外。

　　她拼命挣，却被那黑衣人一扬，将她也扔上马。她哭喊“救命”，街边一户人家亮了一下，随即灯火又被吹熄。

　　一人说“怎的还不动手？”

　　那人翻身坐在她身后，“哥儿几个先乐一乐。”

　　旁边几人探望过来，“这娘儿们长得确实勾火。”

　　哭喊中，眼睛也看不清楚；姜沚只觉身下的马奔着奔着忽然停了，她费力仰起头，望见街道尽头立着一骑，马上人一身玄色劲装，他两腿一夹，奔将过来，耳边一阵金属相撞之音，人浑浑噩噩往下落，身子砸在地上沉硬的痛，姜沚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过来，姜沚看见姜夫人正坐在她榻前呜呜地哭，“卿卿，这是怎的了？怎昏倒在府门口了？还一个人，宫里没派车送回么？”

　　姜沚望着头顶藤黄色的细纱帐，半晌，长舒出一口气，悠悠道，“送到街角，刚不知怎的心痛了一下，现没事了。”

　　佳城公主明日便要启程去吐蕃了，要再回来，估摸着也要两年之后被人退回来，想到此处，姜沚都要滚出感激的泪来，届时她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眼下不用再担心了

　　东宫。

　　一个黑衣武士跪在殷承辉面前，他身形笔直，紧攥着的右手上，一条鲜血蜿蜒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崇教殿青黑色的金砖上。

　　殷承辉一脚蹬上去，“蠢货，一群废物。”

　　十二个武士出去，就剩这么一个回来。一早打探好了的，再没有这般好的机会了！他那四弟今晚进宫，统共只带了五个随从。又其中那武艺最高的，一个唤作‘李顺’的，后又不知去哪里了，出宫之时并不在殷承璟身边，那么就剩下四个随从，他这十二个人竟然有去无回！

　　跪在地上那武士被踹得一歪，显是被踹到伤处，再直起来时身体痛苦地颤着，“望殿下恕罪，原本眼看就能成事的，楚王身边那四个随从已被我等杀倒三个，此时不知那李顺从何回至，再加楚王，我等实抵挡不住……”

　　殷承辉待又要发作，忽殿外内侍报“殿下，送姜姑娘的车出事了。”

　　待到第二日近午，孟乔燃被急急召进东宫之时，殷承辉正在听着一个下人回些什么，那人既不是侍卫又不是内监，孟乔燃就不禁多看了两眼，恍忽却像是东宫驾车的小厮。

　　待她走近，似听那小厮回曰，“昨夜救人那人是一身玄衣，今那李顺却是穿着侍卫服的，个头虽有些相似，然天黑又远，奴实没看清，不敢肯定。”

　　殷承辉不耐挥其退下，又见孟乔燃到来，召至跟前耳语几句，孟乔燃大惊，“殿下此话当真？可知姜姑娘如何了？”

　　殷承辉握住她肩膀，“莫急，此番便是教你去探望一二。”

　　孟乔燃道，“多谢殿下告之，臣女这便去。”

　　殷承辉却一抬手，“你务要问清，昨救她之人她可认得、样貌如何，但有丁点印象特征，一应全要问出。”他顿了一下，继而道，“此番人情，东宫不能欠着人家。”

　　再说姜沚用过午膳，原想出去走动一下消消食，奈何海棠鸢尾二人死活不肯依，一言昨夜晕倒今儿才刚好，一曰天冷怕又受了寒，于是只得窝在软榻上读一本《经行记》，因是新书，又加内容稀奇，姜沚也渐渐读出了意趣，唇角噙了笑意。

　　忽孟乔燃一掀帘子进得屋来，此番却是连婢女都没唤，满目焦急，姜沚心念一动，忙从榻上坐起，对海棠鸢尾二人道，“你们先出去，不用近前伺候。”

　　孟乔燃走近，先就拉过姜沚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一番，道，“怎的这般大事你都不说的？”又想到她特特将婢女支开，显是连家人也没告诉，不由又是怒其不争，“你就这般大主意么？”

　　姜沚拉着孟乔燃坐在椅上，亲倒了茶，“无事的，孟姐姐。”

　　“那歹人可留什么线索没有？”

　　姜沚摇头，“虽未明说，但除了那位还有谁呢。”

　　孟乔燃一个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哼”的一声，“这女人当真恶毒得可以。老天开眼把她嫁去那番夷之地，一辈子莫回来才好。”

　　二人合伙骂了一阵佳城公主，又庆幸她人终于走了，也不怕她作妖了，孟乔燃忽想起太子嘱咐，问曰，“救你那人是谁？”说完她自己先揶揄一笑，推了姜沚一下，“你夫君说要好好谢谢人家呢。”

　　姜沚侧头望向孟乔燃，见她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嘲笑她，不免心中也是一圈涟漪荡开。

　　她想了半晌，摇了摇头，“天黑，全没看清。”

　　孟乔燃若有所思望着姜沚，“糊涂成你这样也真是不容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装的，胆子既小，如何又不将此事告诉你家里？”

　　姜沚叹了口气，“一来佳城公主已走了，顾不上害我了，二来那四人也死了，又无对证。纵是有证据，难道要让我爹爹去告当朝公主么？我将这事告诉他们，除了教他们担心受累，还有什么用呢？”

　　孟乔燃想想亦是这个道理，又怕再有危险，问姜沚，“我给你几个侍卫，你平时出门带着些，多少管些安全。”

　　姜沚连连摆手，“孟姐姐，多谢你。我等闲都不出门的，实无用处。”

　　搁家还费粮食。

　　孟乔燃无法，又道，“那过几日除夕，你同我进宫拜见太后，今岁尾觐见，我只带你去，在太后面前挣些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