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夏》我有钱多多

3、第三折

　　第二天周末，大家约了公交站集合。

　　男生们背着背包先到，等待中，校门口陆陆续续出现了女生的身影。

　　何嘉晟眯了眯眼，视线捕捉到其中一人，眉角悄悄舒展。

　　那女生一身运动服，上身烟白色，下身黑墨色，马尾辫高高扎在脑后，随着脚步甩来甩去，书卷气里一种明媚的骄傲，气质飞扬。

　　女生们到了跟前，互相打招呼。

　　张云欣“诶”了声，看去四个男生中一张陌生的脸：“王誉换脸了？”

　　大家一阵笑，何嘉晟将人介绍了一下，说明了王誉的情况，找了他们隔壁寝室的同学临时补位。

　　女生们也没介意，说说笑笑，一起站上站台等公交。

　　清晨的阳光慵懒地刺破云层，从头顶茂盛的枝叶里斑斑点点的投下，淡金色的光芒晕染在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

　　何嘉晟个子最高，他身上淡金色的光芒也最亮，一群人里，很明显，他是最耀眼的那个。

　　路过的人们看向他们，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可他的目光却在她人身上。

　　何嘉晟移步到温锦澜身边，问她：“早饭吃了吗？”

　　温锦澜点头：“嗯，你呢？”
　　“吃了。”

　　“吃了什么？”
　　“乌冬面，你呢？”

　　“胡辣汤。”
　　“早上就胡辣汤？”

　　温锦澜笑：“不行啊？”
　　“行。”何嘉晟陪着她笑，“C馆那家？”

　　“是啊，全校就他家的胡辣汤最好吃。”
　　“下次你去，找他们老板报我的名字，给你打折。”

　　“真的假的？”
　　“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竟不知就这么聊了十分钟，聊到了公交车来了。

　　大家排队上车。

　　没想到车里人挤人，别说座位了，能把这一趟的人全部塞下就不错了。

　　司机说，先他之前的车抛锚了，他这是拉了两个车的乘客。
　　年轻人，站站吧。

　　大家没的选择，个个抓起扶手吊环，挨挨挤挤站一块。

　　何嘉晟背靠一根竖杆，一手抓着吊环，利用旁边的座位椅给面前的温锦澜拢了个相对宽松的空间。

　　温锦澜和他面对面站着，感激地笑了笑。

　　公交车颠簸摇晃，开出去没多久，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全都失了重心，往一边倾倒。

　　何嘉晟第一反应，只手迅猛地捞住温锦澜的肩，将她往自己跟前护。

　　温锦澜毫无预兆得先后仰了一下，又往前倾，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男生的下巴。

　　一声“咯嗒”响，何嘉晟上下牙齿相撞，痛得他“嘶”了声。

　　温锦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何嘉晟喉结轻滚，摸了摸自己下巴，看见女生额头上一小片红了，反问她，“疼不疼？”

　　温锦澜只手拍在额头上，有点委屈：“你骨头真硬。”

　　一个字，忽然气氛诡异，将两人带进某种思绪。

　　温锦澜脸上瞬间飞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何嘉晟轻哂，低下眉睫。

　　女生比他矮一个头，脸面对着他，清清浅浅的呼吸喷在他敞开的衣领处，惹得他心头发痒。

　　他悄悄看她，头型小巧，玲珑，是个好看的脑袋。

　　黑发丝绸般束在发圈里，淡淡的发香于车厢里摇晃，夹杂一丝清甜的花香。

　　他抬起手，指尖捻起一缕。

　　温锦澜感觉到，仰起头。

　　“有朵花。”何嘉晟笑，将一片紫藤花瓣捻给她看。

　　温锦澜抿唇笑了下，说：“是我们女生楼前的紫藤，我早上从那走了。”

　　何嘉晟看着那个唇，粉红，饱满，唇线分明，双抿的时候薄成一条长长的粉线，正如这人间四月一路上白玉兰枝头的一抹浅红。

　　微翘成花，浅漾梨涡。

　　他笑了笑：“那一定很好看。”
　　“你不知道？”

　　“我没去过女生楼。”
　　“那有机会去看看。”

　　温锦澜其实还想说，紫藤花廊下最好看的不是紫藤花，而是一到晚上，夜色里一对对的情侣。

　　很多男生将女朋友送到那，在那里拥抱吻别，那道风景香艳又旖旎。

　　只是这样的话题，怎么好意思和一个男生聊？

　　公交车行进了四站之后，车厢里才松动了一些。

　　男生们给女生找了座，温锦澜也坐下了，但她开始出现晕车症状，脸色发白，头晕脑胀。

　　杨淼淼坐在她旁边，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何嘉晟包里取了一瓶水，开了盖，递过去，温锦澜喝了几口，稍微好一些。

　　她没怎么坐过公交车，体质也差，不爱运动，这次出来春游，没人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

　　终于在温锦澜晕得七荤八素快熬不住要吐的时候，何嘉晟指着窗外说：“就到了，坚持住。”

　　下了车，杨淼淼扶着温锦澜走去路边，喝水缓口气，温锦澜好一会才好些。

　　眼前一片山景，绿意葱茏，红的、紫的、粉的杜鹃花间杂其间，脱离了城市的浮尘，一切清新自然。

　　大家吹着和缓的山风，像城市里放出来的困兽，一个个兴奋不已。

　　何嘉晟指了前行的路，说了注意事项，让大家先走。

　　他自己则钻进树丛，折了一根树枝，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削去多余的枝叶，稍微修整了一下，做了一根登山杖。

　　递给温锦澜的时候，旁边的杨淼淼不停地挤眼睛，笑着对何嘉晟说：“澜澜走路太慢了，你负责她吧，我先走了。”

　　如果说以前没怎么注意，但公交车里，何嘉晟那么护着温锦澜，是个人都看出苗头了。

　　何嘉晟也没掩饰，说了声好，很自然地走到温锦澜身边，和她并排往上。

　　眼前山路，一层层全是石头凿成的台阶，是一千年多前唐朝的官道，徒步没有难度，只是很消耗体力。

　　温锦澜本来就在队伍末尾，这一登山，走走停停，和大家的距离越拉越大。

　　“别着急，我们慢慢走。”何嘉晟走在她旁边，虚虚扶着她。

　　温锦澜撑在树枝上，大口喘气。

　　前方的笑声渐渐消失，四周变得寂静，只听见清脆的鸟叫和溪流潺潺流过的声音。

　　转过一个弯，温锦澜坐到石阶上休息，问：“还剩多少路？”

　　何嘉晟站在她面前，笑：“不多，也就8公里。”

　　温锦澜：“……”

　　有一刻，被男生的语气迷惑住，好像8公里和800米一样，反应过来，她啊了声：“8公里！”

　　泄气了，温锦澜再不想起来：“你去吧，我就坐这等你们回头。”

　　何嘉晟递了水给她，依然笑：“我们不走回头路，这段古道下去之后有个公交站，我们坐另外一趟车直接回去了。”

　　温锦澜：“……”

　　手背随便捋了一下凌乱的刘海，一副垮掉的样子：“上了你的大当。”

　　“我不是把资料发群里了？”

　　“群里每天那么多消息，我哪能一条条地看？”

　　风从林间穿过，吹上脸面，清凉带着葳蕤的草香，停留在额前的碎发上，灵动飘逸。

　　何嘉晟坐到她身边，默默看她一眼：“我的肩膀给你靠一会？”

　　温锦澜有点颓废，还有点生气：“算了吧。”

　　脑袋用力一甩，脸面朝外一别，将马尾辫扫过男生的脸。

　　扫得人一阵奇痒。

　　何嘉晟摸了摸自己鼻子，不知女生是无意还是故意，但他恶劣的心没办法教自己无动于衷。

　　他抬手抓起温锦澜一撮发辫，缠上手指，用力拉了下。

　　温锦澜脖颈一仰，轻轻“啊”了一声，他才得逞地放了手。

　　“你怎么这样？”温锦澜投诉。

　　“怎样？”何嘉晟偏头，盯住她的眼睛。

　　男生的瞳仁棕褐色的，沉不见底，却又非常的干净，她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很清晰地浓缩在里面。

　　温锦澜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目光飘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正此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温锦澜慌忙接电话。

　　是杨淼淼打来的，她问：“你们两个走到哪了？快点来，我们到野猪坡了，这里可美了。”

　　“来了。”温锦澜挂了电话，强撑着站起来，往上看一眼，深深呼吸一口，继续走。

　　何嘉晟朝她伸过去一只胳膊：“借你用一下。”

　　温锦澜犹豫两秒，抓住了他。

　　*

　　男生的胳膊劲瘦有力，比树枝好使。

　　爬上野猪坡的时候，温锦澜几乎是被何嘉晟提着上去的。

　　树林下笑声阵阵，早早到达的几个人正聚在一起吃零食、聊天、打扑克。

　　陈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摆着莲花坐姿朝何嘉晟道：“英雄，你再不来，老衲可就坐地成佛了。”

　　何嘉晟扶着温锦澜走过去，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只拿手挥他：“快让开。”

　　“嘿。”陈浩跳起身，让出了大石头。

　　温锦澜一点力气都没了，往石头上一躺，散了人形，杨淼淼走过来，扶住了她。

　　“崩溃啊。”温锦澜快哭了。

　　杨淼淼却笑她：“早就叫你多锻炼锻炼了。”

　　“我一会怎么回去啊？”

　　“叫何嘉晟背你回去。”

　　“怎么可能。”

　　被议论的那位，将背包丢到了地上，拿了水给温锦澜，又找出一块巧克力让她补充糖分。

　　可是温锦澜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她歪着身子靠在杨淼淼身上，脸颊微红，头发凌乱，什么形象也顾不上了，但就这样，反而多了一种生动，让人更有保护欲。

　　何嘉晟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递到她面前：“吃一个吧，吃了很快就恢复体力了。”

　　声音带点儿哄，态度却很强势，好像温锦澜如果不吃，他便会一直坚持下去。

　　温锦澜抬了抬眼皮，看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甜，醇香的甜，滑进喉间，像一股暖流。

　　一块吃完，果然恢复了一些体力，温锦澜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何嘉晟笑，又拿了几块，一块给温锦澜，另外的给杨淼淼，让她拿去分了。

　　杨淼淼人精，接过手，说：“我懂，我这就消失。”

　　温锦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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