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夏》我有钱多多

2、第二折

　　大一那年。

　　新开学不久，女生楼里便疯传一个名字——何嘉晟。

　　个子高，长得帅，骨相优越，特别听说他打篮球的时候，在阳光底下能比阳光还耀眼，笑起来的时候，会让沙漠草长莺飞，让黑夜满天星辰。

　　无数女生们用“惊艳”定义他，捧他坐上了校草的位置。

　　温锦澜当是听了个笑话，那个叫何嘉晟的，她又不是没见过，被夸成这样真不至于，在她看来，能用上“惊艳”这个词的，除非有三头六臂，和平常人不一样。

　　但她一个人的微词，不妨碍何嘉晟走到哪，哪里便是焦点。

　　操场食堂不用说了，总有很多女生围着他转，而他选修的课也是，不但没有女生缺席，还有人多出来。

　　温锦澜调侃说，没想到一根草还能为教室出勤率做出杰出贡献。

　　不过，何嘉晟上课一般都是和男生坐一起，从来不给女生机会，看起来有那么点高不可攀的架子，使得女生们对他更花痴。

　　却有那么一次，偶然的，很意外的，他坐到了温锦澜旁边。

　　那是场大课，在阶梯教室，几个专业的同学一起上，座位很紧张。

　　温锦澜提前去了教室，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的座位也用书本占了，留给杨淼淼。

　　可那天杨淼淼有事，打了预备铃，人还没到。

　　有同学找座位找过来，温锦澜都礼貌地将人请走了。

　　走掉三个之后，来了第四个，问也不问，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掀起一阵夏天的热浪。

　　“有人。”温锦澜转头，看到男生的脸，握笔的手心不自觉沁出一层汗。

　　“人呢？”何嘉晟斜看一眼。

　　他刚从太阳底下一路跑来，浑身热气腾腾，额头上有汗珠滚落，他抬起手背，随意一抹，皮肤干净白皙，些微薄红。

　　温锦澜晃了下神：“马上来。”

　　何嘉晟仿佛没听见，将占位的书本扔到温锦澜桌上，摆上自己的书，完全无视温锦澜抗议的小眼神。

　　同时，教室里暗潮涌动，女生们纷纷转头朝他们看过来。

　　后面杨淼淼跑进来，看到他俩坐一块，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其他任何一个女生。

　　但时间有限，谁也说不了什么，杨淼淼拿上书本，只好另外找座位坐。

　　讲台上，教授到了，开始上课，频繁往后张望的女生们不得不停止了窃窃私语。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也就罢了，左不过两个人坐了一次同桌，一起上了一堂课而已，和其他普通同学一样，平平无奇。

　　偏偏就是有人不安分。

　　阶梯教室的课桌椅是整体固定的，不能自由移动，何嘉晟的两条大长腿在桌底下很憋屈，课上到中途时，他伸展了一下，不小心顶到桌底板，发出一声闷响。

　　温锦澜正专心记笔记，听到动静，手指微顿，朝男生看了一眼。
　　那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大概从来没有被女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何嘉晟哑然失笑，跨出一条长腿，直接伸到了温锦澜座位底下，嚣张得不得了。

　　温锦澜垂眸，看着那条腿，真想告诉那些花痴他的女生们，这根草有多恶劣。

　　她抬头，和他对视上，可不出两秒，她就败下了阵。

　　不得不承认，这男生的确有一副好皮囊，尤其眼睛，棕褐色的瞳仁像稀有宝石一样，勾得人心跳狂乱。

　　最后，她并拢自己裙子里的双腿，往另一边挪了挪。

　　可这样，并没能打消男生的报复心，何嘉晟变本加厉，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渐渐往温锦澜那边移去，最大限度地霸占她的领地。

　　还唇角勾笑地看着她，又痞又坏，张狂极了。

　　温锦澜：“……”

　　她皮肤白，五官柔和，平时很少说话，安静乖巧，总给人内向柔弱的印象，可那也就是表面，真把她当软柿子，想捏就捏那就错了。

　　只见她拿起笔，不等何嘉晟反应，就在他越界的胳膊上狠狠划拉了一笔。

　　痛得何嘉晟差点失声大叫，收回了胳膊。

　　两人你来我往，梁子就此结下。

　　不过如果到此结束，温锦澜也不至于后来一见他就避如蛇蝎。

　　原因是最后十分钟的时候，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温锦澜的笔掉到了地上，在何嘉晟脚底下，他的两腿之间。

　　何嘉晟笑，将笔像战利品一样圈在他的地盘里，不让温锦澜捡。

　　课堂接近尾声了，教授讲得全是重点，温锦澜只带了那一支笔，她脑子一热，按住何嘉晟的大腿，就低了头下去捡。

　　最后笔捡到了，从男生脚底下捡的，为此温锦澜拿笔尖又戳了一下他的内脚腕，戳得何嘉晟抬腿就想踢人，可惜空间局限，英雄无用武之地。

　　然而温锦澜也没能得意，她头发不小心勾在了男生衬衣的纽扣上，还是头顶的一撮，致使她抬不起头。

　　一动，头皮就疼。
　　她心急，说不上来的恐慌。

　　感觉自己成了被俘获的猎物，就快被男生凌辱至死。

　　何嘉晟也没料到事情会突发其变。

　　女生的头发乌黑细软，绑着马尾辫，那一撮勾在了他最后一颗纽扣上，可想而知，在他身体的什么部位。

　　那小巧的脑袋动来动去，还伸来一只手乱抓，何嘉晟只觉得腹部一紧，有血脉热流。

　　他抓住她的手，低声说：“别动。”

　　温锦澜也感觉到了，挡不住得青春蓬勃的气息，像夏日里的风又热又燥，如火一般席卷。

　　太羞耻了。
　　温锦澜脸上通红，呼吸都不敢了，那一刻简直想死。

　　谁知还有更羞耻的事。

　　头顶上忽然一轻，头发被人解开了，她脑袋不受控得往下一滑，鼻尖重重磕了下。

　　太硬了，像铁一样。
　　磕得鼻尖痛死，一阵头晕眼花。

　　后来，那堂课不知道怎么结束的，那支笔跟着男生一起不见了。

　　从此，温锦澜记住了这个仇。

　　*

　　这一记，就是三年。

　　可没想到三年后两人又坐在了一起，又来了一次案件重演，还要被对方翻旧账。

　　温锦澜当场就要走，被何嘉晟按住了。

　　何嘉晟只手扶在她椅子上，半包围地堵住她，凑近了，对她说：“好了，都过去三年了，这么一点小事情你要记我一辈子吗？”

　　温锦澜气恼：“我心眼小，就记一辈子不行吗？”

　　何嘉晟抬眸，眸底不经意流露一丝笑，温锦澜莫名心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锦澜试图解释，可见男生就这么笑着看她，她又解释不上来了。

　　最后，还是何嘉晟提出了和解：“翻篇了好吗？你可以记我一辈子，但是我不希望你只记得我那一件事，你记点别的行吗？”

　　“别的还有什么？”
　　“总会有的。”

　　两人悄悄说着话，声音很低，身体还不自觉地互相侧倾。
　　背着一桌胡侃的人。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一股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转，三年的别扭忽然就这么在灯光流影中消散不见了。

　　有一点神奇，还有一点美妙。

　　那天之后，校园里两人再遇见时，彼此都能聊上几句，有时候还能同行一段路。

　　温锦澜再也不躲避何嘉晟，那件隐晦的小事，带给她的也不再是压力，而是奔向了另一个方向，让她感觉自己和何嘉晟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且互相守着，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隐秘的愉悦，和他的关系渐渐变好了。

　　*

　　而那顿饭之后，两个寝室拉了一个群，群里每天都有人聊天，热热闹闹的，大家也越来越熟。

　　不过温锦澜在里面几乎不说话，何嘉晟说的也不多。

　　温锦澜是性格使然，不爱说话，而何嘉晟是事情忙，除了上课学习，还要兼顾学生会。

　　不过也因为他，他们群拿到了春游联谊活动的第一手资料，第一个做好了准备。

　　温锦澜本来周末要回家的，在大家强烈的攻势下，最终妥协，延迟一周回家，和大家快快乐乐得准备去春游。

　　行程定下来之后，最高兴的人当属王誉。

　　王誉加到了温锦澜的微信号，每天早上起床时给她发【早安】，晚上睡觉时给她发【晚安】，温锦澜也礼貌地回他一样的问候，叫他可劲儿乐了。

　　王誉在寝室，将两人的聊天记录给何嘉晟看，问他：“你说我能追到温锦澜吧？”

　　何嘉晟上下翻页，扫了眼内容，笑着说：“怕是不能。”

　　“为什么？我每发一条，她都回，而且有时候都是秒回。”

　　“那你信不信，我加上她，她也能这样回我消息？”

　　“别，你千万别。”王誉按住何嘉晟摸手机的手，“你不喜欢人家，别给人造成困扰。我这才开始，总能一步一步靠近她。”

　　何嘉晟眸光晦暗，讥笑一声：“挺自信啊。”

　　“这是必须的。”王誉甩了甩头，将有点长的头发甩出一个风骚的弧度，开始计划春游时要和温锦澜怎样怎样。

　　他在房里走来走去，越想越兴奋，恨不得马上动身。

　　何嘉晟郁结，从角落抠出篮球，转身出门。

　　“等等我。”王誉跟上，笑着拍着何嘉晟的肩一起走。

　　“你不是要做计划吗？”

　　“我太高兴了，得先运动一下。”

　　何嘉晟：“……至于吗？”

　　这躁动不安的青春啊。

　　谁能想，王誉兴奋过头了，上了篮球场，把自己的腿崴了。

　　最后还是何嘉晟架着他爬上楼梯回寝室，察看他青肿的脚踝，问他怎么办？

　　“明天去的古道全程山路，你这样怎么走？”

　　“我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好了。”

　　王誉盲目乐观，何嘉晟却不敢苟同，他去食堂找人要了些冰块回来给王誉冷敷，又等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一起商量取消明天的春游。

　　“不好吧，她们肯定会很失望。”

　　“就是，我们吃的喝的都买齐了，现在说不去？”

　　两寝室八个人凑了一笔经费，列了物品清单，陈浩邓晨轩刚才和张云欣许菲一起去超市采购了，东西已经买齐，钱也花得所剩无几。

　　事到临头，现在说不去，不只是女生要失望，他们男生的信用也要掉价。

　　谁能忍？

　　邓晨轩说：“还有温锦澜，她都为了春游没回家，你现在去告诉她，明天不去了？”

　　“那你们去吧。”王誉坐在椅子上，认清了事实，捶着腿懊悔不已，“我现在走一步都痛，明天肯定去不了。你们去，多拍些照片给我看看就好了，顺便替我照顾好温锦澜。”

　　陈浩大笑：“这话怎么听着像你在说遗言，托付遗孀。”

　　何嘉晟站在桌前，灯光在他背后，一张脸在阴影里极黑：“遗屁的孀，瞎说什么？”

　　“玩笑玩笑。”陈浩看他脸色不太对，“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何嘉晟敛了敛神情，这才走过来，平常语气说：“上次吃饭时我说，这活动以寝室为单位，少一个人都不行。现在王誉不去，这是要打我的脸。”

　　“那怎么办？”

　　“凉拌。”
　　何嘉晟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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