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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2019221
      我张开双手,他就知道我要什么,像一个男保姆。
      十二岁,虽然我不说话,但是他仍然要我去上学。
      我在他家呆了两个月,熬过了暑假,我以为能呆一辈子。
      他把我放进车里,就是那次接我的那只。
      我照样坐在后座不说话,通过窗边的镜子看他的脸。
      医生生的很好看,自己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特别是走路时的大长腿,可能床上也很漂亮。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
      那是我没见过的地方,高层林立,不像我们县城清一色的红绿相间。
      而是白灰色,一层层叠起来,仿佛暗无天日
      。
      他临走时警告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是精神病,我只是不爱说话。
      我来到医生家三个月,一句话也没说过。
      他肯定怀疑我是个哑巴。
      我不是不会说话,我只是懒得说。
      上课老师要我介绍名字,我只是站着,台下鼓了好几次掌,我也没出声。
      医生肯定没有告诉学校,我不喜欢说话。
      他们全都议论我,或者完全不在乎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懒得和他们争辩。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共情力差?
      我偶然在医生笔记本里看到的,我的名字+共情力差,打了个对勾。
      我也不知道医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甚至我被带走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小子或者小孩,而他喊我“山淮。”
      真是奇葩。
      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难道我们前世遇见过?
      可是我的学校生活好像并不是那么难过,我的所谓同学和老师都很理解我,他们在我睡觉的时候不会叫醒我,在我发呆的时候也不会吵我,甚至是我厌恶的时候都会离我很远却还是有老师在那之后关怀我,有同学给我分一半的巧克力,给我削铅笔,帮我带饭。
      即使我一句谢谢也不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会说了。
      上一次说话我也不知道是何时,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母亲摸着我的头,问我老鸭汤好不好喝。
      每天晚上我下课的时候,医生都会来接我,不论是刮风还是暴雨,不论是落花还是落雪。
      他站在门外的树下,旁边是他的车,有时候打着黑色的伞,有时候手里提着我们晚上的晚饭,有时候他的头发上会掉雪花,有时候掉樱花,他依旧那么一丝不苟,站的笔直。但是看见我出来就要笑。
      有时候他会要我去厨房帮他打下手,比如把豆子分开,比如把菜叶扒开,比如把西红柿洗干净。
      他没让我碰过菜刀,也没有让我碰过热水。
      我有时候会给他递一杯温水,有时候会帮他擦汗。虽然是他低头告诉我,去帮帮我…
      晚上的时候他会照样来我房间看我,有时候下班晚了就会帮我把晚饭做好同城送过来,因为他发现我对陌生人并没有敌意。
      我确实没有敌意,我不是精神病。
      我清楚的记着他笑得最开心那一次。
      那是我放暑假的时候,前天晚上切菜把手指擦破了。
      还不是因为他没回来给我做晚饭,甚至也没有给我带快递回来。我饿急了,搬了板凳站在厨房的案边,我只是觉得医生拿菜刀是不是就像书上写的那般,像手术刀一般凌厉。
      我承认自己是个花痴,不过医生拿起手术刀肯定很好看,每次他给我切菜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对那双手来说就是暴殄天物。
      我不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我只是想的太入迷罢了,那只小刀的好像是切骨缝的顺着我的虎口直接划到了地上,一开始只有一条白线,后来血开始汩汩的流,我赶紧把刀子捡起,放回原来的位置。我把板凳儿放回厨房后面,踮起脚把血擦干净,然后跑进自己的屋子。我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血顺着厨房一直蔓延到我卧室门口。
      他进门就大喊了一声。“山淮。”
      最后两声甚至带着哭腔。
      我缩在被子里,他把房间每个地方都找遍了除了我的卧室。
      他害怕的甚至没看到我血迹的方向,蹲在我的门口哭了起来。
      想一头成熟的巨兽,从呜咽到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要哭,我甚至都没有哭过,眼泪会是什么滋味,酸的?甜的?苦的?还是怎样。
      我打开了屋门,他就那样看着我。
      我也那样看着他。
      上周刚上的作文课,老师说有个名人说了一句话,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我不懂深渊是什么,但我知道,当我在看医生的时候,医生也在看我。大概是一样的意思吧。
      我用那只划破了的手擦掉了他脸上的眼泪,放在嘴里,苦的还带着淡淡的血腥。
      我以为医生的泪应该很好吃才对。
      我瞥了瞥嘴。
      他就那样看着我吃下他的泪水,然后突然站起来,把我抱在了怀里。
      他弓着身子,好像一只摆在我床头上的巨大玩具熊,尽管我从来没有碰过。
      他把鼻涕和眼泪都抹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肩膀和脖颈都湿漉漉的。
      好恶心。我心里这样想。
      他哭完之后,拿起了我的手,然后又放下。
      然后把我抱了起来。
      他经常这样,即使我觉得我已经很高了。
      他把我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去电视机下面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药箱。
      他把药箱放在自己腿上,打开,拿出来红的黄的不明的物品,依次排开。
      然后把药箱合上。
      他拿酒精给自己消了毒然后开始给我的手做研究。
      黄色的棉球带着我的血迹反复刷了三遍,发现我的血还是在流。
      “你是不是有凝血功能障碍。”
      他皱着眉头,然后向我发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就盯着他眼睛。
      他开始摇头,“现在去医院。”
      他穿好大衣,我还在沙发上坐着。于是他开始给我换衣服,穿鞋。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打了流血,也很难止住。有一次流鼻血,大概有十分钟止不住,于是很多人都在看我,甚至引来了老师。
      他们分别找自己的上级,没人直接看我。
      最后还是自己止住了。
      我不想去医院,但又渴望去医院。
      有一次母亲带我去看她的朋友结果刚一过去一群人开始号啕大哭。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母亲按下我的头,我跪在地上,看着医院光滑的地板。
      我甚至能猜到根本没有人掉眼泪。
      医院真是神奇的地方,能看到很多小丑演拙劣的戏码。
      真想不到医生会在这一场场来了又走的戏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他把我放在医院门诊的座位上,然后蹲下来跟我讲。“你在这乖乖呆着我很快回来。”
      真好,我正想看戏。
      可是这里没有人哭,也没有人笑,大家都很平常。
      医生走开了。
      然后就来了担架,上面躺着一个黑头八脑的人,看不清楚样子,只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骑在他身上,喊着什么。
      可是没走到手术室,旁边跑着的女人就蹲了下来,目光呆滞。
      我好想笑,但是忍住了。
      医生回来了,把我抱了起来。
      我感觉这里很温暖。他的肩膀.
      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看着那个坐在地上女人渐行渐远。
      我看到了很多医生一样的人,他们喊医生主任好。
      我扭过头看他,太香了,这个地方就是医生工作的地方吗?
      我喜欢他浑身的酒精混着我给他晾的衣服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一个老头的面前。
      “这就是那个小孩?”老头问医生。
      “是。”医生答了一声。
      “就为了他?”那老头叹了口气。
      “赶紧给他做检查,除了常规血检还有影像检查。”他气喘吁吁的说。
      “你把他放下,让小王去。你跟我过来。”
      他死死抓着我,但是一会儿却把我放下了。
      你跟着这个哥哥。然后又换了一种很凶的样子,你最好不要给我搞什么幺蛾子,不然你知道后果怎样。
      他威胁我只会这一种方式,我百听不厌,却依旧喜欢听。
      那个被叫做小王的医生带我做了很多项检查,然后跑上跑下。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发呆。
      医生给我包的布条散了下来,包的像个大肉丸子,然后散成了面条。
      我的血早就不流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着点风霜,好像打蔫的茄子。
      “还疼吗?”他握着我的手。
      这一夜一直从他下班到凌晨三点,他没合过眼。为了奖励他我决定跟他说句话。
      “嘶。”
      他霎时间有了精神,抬头盯着我。
      “你说什么?”
      “疼”
      我决定奖励他今天辛苦的忙完忙内。
      他开始笑,然后抱起了我。
      他把我举得很高,然后看着我的眼睛。
      他还是在笑。
      我第一次看到医生笑的那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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