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寒食 37 ...
-
苦心人，天不负。这一次，小院诸人的行程十分顺利，入春不久，就抵达了卫国。夷吾来势汹汹，他们最终决定借道卫国，尽快抵达齐国。
卫国不大，但地理位置优越。夹在几个大国中间，往来车马频繁，带动着整个卫国富庶起来。自打进入卫国国境起，就能看到整齐修建的屋舍。就连普通农户的屋舍建的都比狄国王都的狐府气派。
正是春耕时节，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辛勤劳作的农人与耕牛。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小院诸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在狄国生活了这么久，他们都快忘了中原春耕时节的景象了。
许是太久没有见过这般狼狈的人，不少农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打量重耳一行。有那心善的农人主动打招呼，邀请重耳他们到家中用饭。
小院诸人加上幸存的家兵，少说也有十余人，这可不是一般农户想请就能请的。先不说家里的存粮够不够，单说自家的宅院，也不一定能放下这么多人。
卫国的农户却敢开这个口，由此可见卫国之富庶。
重耳一行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好意，他们被狼群袭击至今，就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饱饭。身上的衣衫也早就破旧的不成样子，这般模样去面见卫王的话，太过失礼。
善心的农户姓陶，是一个四代同堂的大家族。邀请他们回家的是陶伯长子，单名一个山字，与妻儿一同住在最外围的一重院子。身为长子，有护卫整个家族的重任，住在外围更方便行事。
重耳他们就围坐在庭院正中的一颗石榴树下。陶山也不着急下地，陪重耳他们一同坐着。家里女眷多，不一会儿就做好了饭，很简单的酸汤面。
陶山大手一挥，招呼大家自己捞面：“晌午先简单吃碗面，晚上再好好招待你们！”
得知眼前这群灰头土脸的人是晋国公子一行后，陶山又主动邀请重耳他们小住两日，并差了家中小仆去临近的大城镇请裁缝。按照陶山的说法，卫国国都居住的臣民非富即贵，最是以貌取人。以重耳他们目前这副模样，估计连城门都进不去。
拜见卫国国君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按照子余之前的计划，既然要借道，就不能悄无声息的路过，最好能给卫王留下好印象。他们日后归国，获取更多势力的支持尤为重要。何况遭遇狼群之后他们物资全失，若想抵达遥远的齐国，最好能取得卫王的资助。
没成想，卫王还没见着，先得到了卫国农户的资助。
重耳十分感激，可惜身无长物，无法实质回馈这样的善意。陶山压根没想过要什么回馈，看重耳实在过意不去，才主动提议，让重耳帮他留个“陶”字。
陶山挠着脑袋，傻笑：“能得晋国公子手书，那我陶家日后肯定有数不尽的好日子！”
如此，重耳亲自执笔，魏犨执刀，在陶家特意准备的青石上留下了一个“陶”字。
重耳看着这方简单的石刻，向陶家许诺：“只要重耳归国，那晋国永远有陶家的一席之地。”
这个诺言实在是太重了，在一国拥有一席之地，可不是只有土地那么简单。那意味着，陶家后人甚至可以站在晋国的朝堂之上，成为被世人仰视的贵族。
跨越阶层都是小事，只要陶家后人有真才实学，能有所作为，说是一飞冲天都不为过。
陶山从没有想过那么远，他只对眼前的石刻爱不释手：“公子们安心住着，待养好了精神再启程不迟。”
小院诸人就这么在陶家住了下来，陶家的炕又长又宽，并排睡五六个人不成问题。大家吃饱睡足，精神头儿也一天比一天好，如今打眼一看，就能看出贵族的气质来。
与一般贵族眼睛朝天的德行不同，重耳等人的贵族气质里，浑然天成的夹杂着土地与山林的气息。这群本该养尊处优的公子，与农人们笑闹着一同下了地，那挥舞锄头的动作娴熟的让人瞠目。
有与陶家交好的农户向陶山打听：“这群人真是什么晋国公子？”
依他们粗浅的认知，从未有哪国的公子会农作的。
陶山嘿嘿笑着：“还能有假不成？这些公子可是干大事儿的！别说农活儿了，他们啥也会！看见那边那个壮汉了吗？那是狐家大公子！会做弓箭呢！”
短短十余日，这个卫国边境的小村落里处处留下了公子们的传说。
重耳他们不仅帮着农人春耕，还在村落里新挖了两处水井。魏犨带着一帮孩童舞刀弄枪，恨不能把一身的武艺尽数传授。子余这个在家中养病的也没闲着，将一些启蒙书简默写下来，留给孩子们做礼物。比起一般财物，这些才是农户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重耳他们离开的那一天，整个村落的农户都来相送。农户们给他们装了满满两车吃用，都是自家种的，值不了什么钱，却能支撑重耳他们走很远。
陶山还给他们换了一小包贝币，藏在衣物包袱里。出门在外，总有需要用钱的地方。陶山早把这几位公子当做了自己的幼弟，总是不放心。
重耳一行带着大家满满的牵挂与不舍出发了。
为了方便各国商贩往来，卫国的道路修建的很齐整。在这样齐整的道路上驾车，不日便抵达了卫国国都。
卫国国都城墙并不高，城门口却有卫兵查验身份。重耳一行如今穿着农户的普通布衣，看上去平平无奇，卫兵没有过多盘问，很容易就进了城。
重耳诸人注意到，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者，无论持有怎样的说辞，都不被允许进城。到了此时，诸人才明白陶山为何非要找裁缝给他们每人做一件新衣。
魏犨感慨：“这卫国以貌论人的查验规矩可真叫人开眼。”
狐偃也庆幸：“还好遇到陶伯一家，不然我们此刻也定然被挡在城外了。”
先轸摩挲着缰绳：“那不一定，咱们好歹骑着马呢。”
马这种东西，一匹就值百金，可不是一般人能骑得起的。
贾佗哂笑：“万一卫兵认为咱们是偷盗所得呢？到时候没有凭证，很难说得清吧。”
狐偃：“已经传信回狄国了，身份文书狄王会帮忙新制，应该快到了。”
狐毛打量着卫国城墙，对魏犨啧啧低语：“这城墙建的忒薄，经不住一轮打的。”
魏犨低笑一声：“放你的心吧，这卫国还能苟安好几年呢。”
夹杂在大国之间的好处之一，没有哪个大国能轻易将其吞掉，否则就有进攻其他大国的意图，反而为自己的国家招致祸事。只要各个大国之间势力均衡，这小小的卫国就有苟安的余地。
卫国国都这一方不大的城池里，商铺林立。街道上的车马拥挤着几乎走不动路，甚至还有背着木箱的小贩穿梭在车马之间售卖新鲜蔬果和哄孩子的小玩意儿。单从这街道上盛景来说，已经比晋国国都热闹多了。
子余撩着帘子，看着街旁各色招牌，感慨：“但愿有朝一日，全天下都能如此富庶。”
重耳“嗯”了一声：“会的。”
只要是人心所向，那么无论多久，总会实现的。
在街道上挤了整整半日，抵达卫国宫门时已近黄昏。全副铠甲的侍卫长再三确认，才差人入宫通报。
他国王族来访，卫国国君自然要亲自接待。卫王安排了美酒佳宴，亲自在主殿门口迎接贵宾。公子重耳之名他也有所耳闻，能接见这样一位拥有贤名的公子，定会为卫国吸引更多人才。
卫王准备了满腹赞美之言，在看清来者的那一刻，脸上的假笑就半刻都挂不住了。卫王心底哀叹：“这一行布衣，不会就是所谓的公子重耳吧？”
“怎么能如此穷酸？晋国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吗？重耳他们是真没钱还是故意磕碜我们卫国呢？”
重耳不知卫王的心思，依照惯用的礼节向卫王行礼：“重耳携晋国诸位公子觐见卫王，愿王上身体康健，福禄绵长。”
卫王“呵呵”笑了两声，也没有依例回话，率先转身进了王殿：“先用膳吧。”
重耳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这卫王的性格。是不爱虚礼呢，还是压根不想应付他们？
狐偃低声：“既来之则安之，先进去吧。”
重耳诸人随卫王入殿，被内侍引至各自的桌案。从眼前这宴席的豪华程度来看，卫王只是不爱虚礼，心底其实还是很看重他们的。
重耳等人不再多想，纷纷落了座。
卫王高座在王位之上，率先举了杯：“欢迎诸位。”
待与重耳等人共饮了第一杯酒，卫王就起了身：“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诸位慢用。”
重耳等人：“……。”
眨眼之间，卫国豪华的王殿之上就只剩了重耳等人。除了默默添菜换盘的内侍，再没有任何卫国大臣。
魏犨朗声一笑：“这卫国有点儿意思哈，居然就这么把场子留给了咱们！难不成是怕咱们认生，吃不好吗？！哈哈。”
“先吃饱再说呗！”先轸拽了只鸡腿儿，大口嚼着：“吃饱了才能更好上路！”
狐毛端着一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耷拉着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第98章 寒食 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