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寒食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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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虺语气低沉：“你一直都是‘局内人’”。
“局内人”是什么意思，不用解释，程念也猜得到。
与“重明之息”有关的“局内人”，除了“坐标”仲虺、“载体”阿衡，还有一位。那就是一无所知，每世顺利进入轮回的成汤。
程念愣在原地，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提着千斤重的唇角，抗拒的问：“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成汤。我……”
真的是半点儿记忆都没有。
仲虺心眼再粗，也明白这件事不好接受，任谁被平白无故安了一重身份，也够心烦的。他小口喝着常温的啤酒，给足了程念整理心绪的时间。
程念平日里不爱把事儿往心里放，过的自由洒脱。可一旦碰上事儿了，也万不会逃避。他不笨，脾气过去了，也能静下心思把事情全貌推测出个七七八八。
他是成汤。
他不仅是成汤，还是吴兆骞和陈同甫。
“重明之息”没有错，它精准的把自己送回了曾经的自己体内。
那么自己回去之后，添的乱也好，成的事也罢，一切皆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今晚阿衡不在，他们既然决定告知他真相，那阿衡只能不在。
程念苦笑，不然自己得多尴尬。
一无所知的快乐傻子，一当就是好几世。他怎么对得起阿衡。
程念弯腰，死死压住寸寸皴裂的心脏，艰难的喘了两口气。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虽然还无法记起完整的曾经，但他必须补上这句迟到三千多年的道歉。为仲虺和阿衡的救命之恩，以及整整六世的相守相护，周到细致，他却一直一无所知。
仲虺啧啧两声，有意宽慰：“快别沉溺往事了，把这些全部告诉你，是有事要你帮忙。”
程念抬眼。
仲虺：“这平白无故多出来的‘第六世’、你被‘重明之息’吸引着回到过去，背后原因究竟为何，我与阿衡尚未弄明白。”
“更为棘手的是，出现了一位身份未知的‘故人’。”仲虺锁着眉头：“他拿走了陈同甫一片灵犀骨，威胁阿衡。要阿衡十月赴昆仑旧墟，助他取得‘重明之息’”。
程念喃喃：“灵犀骨？”
又是一堆从未听过的名词。什么意思？居然有人敢威胁阿衡？
仲虺点了点内眼角：“灵犀骨，又称‘泪骨’，你每一世体内的‘重明之息’都凝聚在‘泪骨’里。所以，一旦靠近曾经身体的埋骨地，你便会被泪骨里的重明之息吸引，回到过去。”
“这凭空多出来的第六世，简直要榨干阿衡体内的重明之息。他只能靠自己的精血及收集泪骨内的重明之息，助你脱离过去，引你回来。”
“那个不怀好意的‘故人’盗走了陈同甫的泪骨，导致引你回来的力量不足，我们只能回到虞城，先借用子履的泪骨。”
程念浑身发冷：“所以我才直接从同甫那里到了商朝。”
“没错。”仲虺点头：“按理来说，你每一世的埋骨地只有我和阿衡知道。但有陈同甫尸骨被盗的前例，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必须赶在那人之前，集齐所有的泪骨，以防万一。”
事件扑朔迷离，程念只觉得自己站在大雾之中，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退路。他看着仲虺，问：“我能做什么？”
仲虺：“帮我们找泪骨。”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商衡不会采用此法。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无法确认程念穿越回过去的代价是什么。单就长时间昏迷这一条，商衡都无法接受。
仲虺瞒着阿衡私自请求程念帮忙，不是不顾念程念的身体。而是与程念比起来，商衡的状态更令人担忧。
西原之行，商衡几乎耗尽了自己，却一无所获。他们还有整整三处泪骨要寻，只靠阿衡一人之力显然不够。别到时候事还没成，阿衡人先没了。
两害相权，仲虺只能取其轻。
程念自然不会推拒：“我该怎么做？”
仲虺叹了口气：“上千年，多少朝代更迭。地貌更是，说一句沧海桑田也不为过。阿衡如今体内的重明之息，已不足以支撑他找到精准的埋骨地。只能按照记忆里的大致地点，细细搜寻。所以，需要你前往相助。”
“好。”虽然不知具体该如何相助，但只要用得上他，他都愿尽力。程念转眸看着隔壁空旷的露台，下意识问：“阿衡呢？”
虽然知道了这让人无地自容的真相，但此刻他还是想见阿衡。倒也不是非要说什么话，就他目前所经历的，每一桩往事拎出来都揪的人心疼。他就是想看阿衡一眼，让对方知道，从今往后，不论经历什么，他都会陪他一起。
仲虺双臂交叉，枕在脑后，晃荡着藤椅。任务顺利完成，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他顺着嘴瞎编：“他啊，先去绵山了。说是自己先去试试，实在不行，再求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阿衡总是这样，能靠自己，就不会求助他人，除了他。
程念脑海中滑过顾贞观和曾经阿衡的脸，他们都曾苦苦哀求过“自己”。
江南烟雨里，顾贞观放软了语气祈求：“求你了，就当是为了我，去试一试，好不好。”
商国偏殿内，阿衡红着眼：“那我求你。兄长，我求你。”
程念苦笑，他们最后什么都没有求到。
吴兆骞誓死不回京城，亲手碾碎了顾贞观最后的希望。
成汤主将领兵远征，把阿衡留在了重重宫苑，最终等到了他重伤不治的消息。
他还真是狠心。把阿衡双手捧给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了一遍又一遍。程念握紧了双拳，他但凡还要点儿脸，就不该让阿衡再求他。
程念一把抓住仲虺：“走，我们也去绵山。”
“现在？”仲虺抬腕，将时间展示给一惊一乍的程念：“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先去睡吧，明天再说。”
程念此时多一分钟都等不了，哪能等得到明天。他摸出手机，查看最近的航班信息。运气还不错，一个小时之后就有一趟航班！
仲虺坐在飞机巨大的引擎声里哈欠连天，他实在好奇程念的心理构造。一晚上知道了这么多信息，非但半点儿事儿都没有，还急着往阿衡身边赶。正常人不是应该尽量推迟见面，以缓解尴尬吗？！莫非穿越有助于脸皮增长？
程念还真不是脸皮厚，他心脏狂跳，根本没有做好与商衡见面的准备。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逃避没有意义。人与人之间本就隔着两层肚皮，谁也看不见谁的内心。这一面早晚都要见，与其彷徨消磨，不如主动点儿，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要是拖到商衡开口求他，他得惭愧死。更何况，他是真的想商衡了。
从北白山初见，到诸葛镇夜游，再到虞城古林重逢。商衡一直默默的护着他。兄弟义气也好，趣味相投也罢，他本就与商衡格外亲厚，引对方为此生知己。如今知道了这么多，再记忆不全，他也知道商衡对自己的意义。
这份难能可贵的情意，他要牢牢抓在手里。
俩人各自怀揣着满肚子复杂难言的心绪，被飞机、高铁、小巴车马不停蹄的颠了一路。抵达绵山脚下时，再难言的心绪也都被这磨人的旅途磨消停了。
程念仰着脑袋，看着眼前连绵高耸的群山，目瞪口呆。他问：“阿衡呢？”
仲虺抬了抬下巴，有气无力：“山里。”
程念低声吐槽：“这不废话吗？！我知道是在山里，问题是在哪座山？哪处林子？”
绵山，山如其名。放眼望去，莽莽苍苍，群峰拥翠，绵延不绝！一句简单的山里，无异于大海捞针！要是没有目的地就贸然进山，等找到阿衡，俩人胡子都白了！
仲虺挠了挠脑袋：“等我打个电话。”
当年他千里迢迢从海外赶回来，只来得及看到漫山遍野的大火。密布地浓烟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出事距今少说也有两千多年，他要是连一座山头都记得请，那脑子就炸成渣了。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相信这句俗话的人，可能仅仅是因为走的不够远，没有走到绝路尽头罢了。
奔波了一夜的俩人同时听到电话里传来清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
程念尚未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上了绝路，在旁边催促仲虺：“快，换个办法！”
仲虺满头黑线：“换什么办法？”
程念：“你们活了这么久，总该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联络手段吧？”
不然，跟离了手机就活不了的现代人还有什么区别？！
仲虺：“抱歉，我只会用手机。”
程念简直不能信：“不是吧薛君大人！好歹您也活了这三千多年了，就没私藏点儿什么各个时代的智慧结晶？”
“可能有。”仲虺点点自己的脑子：“但我忘了。”
“在我有限的脑容量里，目前只会用手机。”
仲虺看着天，面不改色的推卸责任：“有信号也没用。阿衡经常不看手机。”
程念：“……”。
您行行好，这个锅阿衡不背！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寒食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