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宿因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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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虞城过了一段养老生活的胖子和张渐，终于等到了活蹦乱跳的程念。俩人一左一右拉着程念，七嘴八舌的讲了大三上半学期即将开展的项目、这段时间游戏进行的更新、系里谁和谁成了、谁和谁分了，虞城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好吃的、好玩的。
程念虽然心里装着事儿，但为人向来体面仗义。渐渐和胖子以前也嘴碎，但远没有如今这般惹人厌。俩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絮叨，这是担心坏了。
在正常人的认知里，动不动就昏迷，一昏就是几个月，那得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俩自封的亲兄弟必须得亲眼看着程念吃喝玩乐都没毛病才行。
程念尽职尽责的配合演出，三人没日没夜的打全了游戏装备，还把虞城大街小巷逛了个遍。短短几日，程念读书生涯里辛苦攒的私房钱被挥霍一空，凭借一人之力拉动了虞城的CPI。虞城大店小摊的老板见到他，那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夏日的骄阳还要艳。
直到张渐和胖子分别通过自己的方式，确认程念是真的没毛病了，才终于告了辞。暑假还长，两人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小小虞城。程念亲自将二人送上高铁，转身间换上了眉头紧锁的容颜。
这几日他忙于应付两位“亲兄弟”，时间足够商衡和仲虺碰出一套逻辑挑不出半分毛病的说辞。他苦笑一声，如今去找仲虺，不知还能听到几句真话。
如程念所料，那日一回到住处，不耻下问的仲虺就去找阿衡商议对策。阿衡给出的策略只有四个字：“如实相告。”
简单的四个字，让仲虺这几日没睡成一个整觉。三千余年的生死羁绊，哪儿那么容易说得清！令人头秃的是，这事儿还只有他这个勉强算作“旁观者”的人能说。
两位当事人一位完全被蒙在鼓里，一位是他的饲主，随时能让他生不如死。何况这位饲主活到如今已经很艰难了，他也不忍心再插上一刀。
又一次夜幕降临，黑着眼圈的仲虺终于等来了噙着假笑的程念。后者还拎了各式各样的卤货以及十余罐啤酒，这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仲虺把人让进了门，又同手同脚的将人引到了露台。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毕竟空间狭隘，俩人相对而坐实在尴尬。还是露台好，能吹风、能赏星，关键时刻还能朝隔壁喊一嗓子，向饲主求助，当然，饲主此刻不在就是了。
心里安慰，聊胜于无。
虞城不大，拿得出手的宾馆不多。他们订的这处住所严格来讲属于民宿。远离闹市的人造山水园林间，错落分布着几幢独栋的三层小楼，楼里干净整洁，每个房间都不大，但胜在安保设施齐全。这段日子他们一直住在这里。精力旺盛的三个年轻人住在装有娱乐设备的二楼，方便跑上跑下。仲虺和商衡住在相对安静的顶楼。
今天送走了聒噪吵闹的张渐和胖子，整栋小楼安静下来。顶楼的两个房间自带露台，是北方住宅少有的那种露天露台，大块深色哑光瓷砖铺地，简单布置着花草、藤椅和玻璃桌台。夜里花草间亮着各色小夜灯，不会抢了星空的光芒，亮度恰如其分的让人觉得心安神定。
程念在这栋小楼住了几天，一直被两位室友缠着。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早知道顶楼有这么漂亮的露台，他肯定早就闹着商衡换房间了！程念放下满手的东西，戳戳这片叶子，揪揪那朵花，瞥着隔壁房间暗搓搓的想：反正商衡那个性子，根本不会在意居住环境，住在哪个房间都是一样的。这不，大晚上的灯都不开，平白无故浪费了大好夜色！
仲虺将程念带来的东西摆了满桌，自己拣了张藤椅局促的坐着，也不开口催促程念，好像他才是上门做客的那一个。他看着溜溜达达的程念，十分纳闷，他这几日搜肠刮肚，准备好了一兜子的话，罪魁祸首却半点儿都不急了。
程念也不是不急，他是觉得今晚大概率听不着真话。这一趟纯为拉近一下与商朝左相的友谊，先成为好朋友，再慢慢攻陷。依他拙见，这位左相大人的心肠硬度远远达不到无坚不摧，只要他下够软磨硬泡的工夫，不愁没有打探出真相的那一日。
程念笑嘻嘻的坐在仲虺对面，先开了两罐啤酒：“来，敬薛君。”
这酒罐子都戳到脸上了，仲虺再顾不得一头晃荡的雾水，手忙脚乱地捏住易拉罐与程念碰了一下，干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啤酒冰凉，一口下肚，驱散了夏夜里最后一丝燥热。程念喟叹一声，抬眸打量仲虺。这位左相大人骨相挺不错，有棱有角的。皮肤是男人少有的冷白，搭配满头银白的长发丝毫不突兀，反而让整个人透露出十足的精英范儿。
精英范儿的仲虺捏着啤酒罐儿，被程念盯地不自在极了。他低咳两声，主动问：“怎么了？”没事儿的话，能劳烦您能把这目光收一收吗？！这要让阿衡看到，我这小命可保不住了！
“挺帅。”程念毫不吝啬对朋友的夸奖，他摸了一下下巴，问：“对了，你怎么不留胡子了？”
想当年，仲虺对那半尺长的胡须极为爱惜，每天换着花样儿炫耀，一度引领了商国男子留胡子的热潮。
这问题还真是偏的可以，仲虺提前押题失败。左相大人愣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回答：“不想留了。”
这回答没毛病，再怎么喜欢，足足三千多年，也该厌了。不过这回话的速度，却让程念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么明显与正事儿无关的话题，仲虺都要思虑半天才回答，这对他的心防得有多厚哇。程念一个转念，坏心眼的想：既然防御措施都准备好了，那不如戳一下试试？
他放下啤酒罐，十分好奇的模样：“话说，你们是怎么一直活到现代的啊？这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
来了来了！仲虺心中警铃大作！这就开始了！
“这个……”仲虺干笑两声，这个问题如实相告有点儿难度，他斟酌措辞：“有没有长生不老药，这个我不清楚。我能一直活着是因为‘重明之息’”。
“重明之息？”程念坐直了，短短两句话，他感受到了来自左相大人的诚意。也许，对方远比他所猜测的更为坦诚。
若是想糊弄他，用广为人知的长生不老药，显然要比这闻所未闻的“重明之息”更为有效。
仲虺耐心解释：“上古时期有一种神鸟，名为‘重明’。她体内蕴含助人长生的神息，得之便可长生。”
程念听成汤讲过神兽白泽，因此对重明的存在并不意外。那个时代的昆仑神境，有什么神兽都不稀奇。
“所以，你们后来去了昆仑？”程念结合自己在鸣条的经历推测：“是因为成汤？”
这就能解释成汤后来为何能活着。
“是。”仲虺讶于程念的聪慧，点了点头：“最后那一战，子履被暗箭所伤，生命垂危。为了救他，我们去了昆仑。”
这个回答，其实就是把程念的问题换了套说辞，复述了一遍。程念没有计较，捡着自己关心的问：“既然你和阿衡都活着，那成汤呢？”
仲虺看了程念一眼：“也活着。”
“那人在哪儿呢？”程念自醒来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了。他很想见见这位故人：“方便带我去见见他吗？”
毕竟在人灵窍之地寄居了那么久，还一分钱都没掏过。
仲虺唇角抽了两下，看着程念久久未言。左相大人一个脑袋两个大，这让他怎么回答？人你已经见到了，故人其实就是你自己？
程念从仲虺一言难尽的表情里推测，这个问题可能扎到了左相大人的心。他迟疑着追问：“怎么？你俩后来和他闹翻了？”
想想商朝后来的结局，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程念脑补了一出因为后世子孙无德无能，良禽被迫选择离家出走，老祖宗成汤苦苦哀求无果的戏码！
“也不能这么说。”仲虺按着额头，语气无奈：“后来，各有际遇吧。我们并不常见。”
程念点头。说得通。胡子都留不了三千年，何况是人呢？世事变幻无常，几乎每一朝都有独特的制度风貌。三人不可能永远是君臣。生命无尽，理应有各自全新的生活。不常见才是对的，否则称君道臣的，那得多尴尬。
不过，君臣可以不常见，那伴侣呢。
想到阿衡与成汤的关系，程念皱着眉，神秘兮兮的凑近仲虺，低声问：“子履和阿衡的关系……你知道吧？”
仲虺眼神不明的看着程念，点了点头。
程念继续：“他俩……分了？”
仲虺被这诡异的问题砸了满脸，声势震天的呛咳起来。
程念伸手帮仲虺拍着背，讪笑：“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了。”
仲虺纳闷的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人腹诽：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了。
程念啧啧叹息，着实惋惜。看来鸡汤说得不错，时间是爱情的坟墓！再难舍难分、心意相通、抵死缠绵的感情，在漫长的三千年面前，都不堪一击！这么说来，还是活的短一点儿好！不必面对感情消磨，物是人非。
程念遗憾：“难怪他俩不碰面。太扎心了。”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宿因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