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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宿因 18 ...

  •   终古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说完了事情的始末。

      诸侯国纷纷派使臣入商,商君的声望一日盛于一日,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民心所向若成,天道只会顺其自然。

      作为夏王朝的臣子,豢龙和终古都不会放任这样的“民心所向”成为定局。他们二人多次面见夏王,分析当前局势,言明厉害。结果夏桀根本听不进去,一心认为天下诸侯王只是害怕,所以派使臣入商打听成汤在夏台的情况,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反。

      终古无奈,只得行占卜之术,想将结果呈于夏桀眼前。怎奈夏台妖邪之乱后,夏桀不再信这些朝廷卜士,连终古的面都不肯见。

      豢龙只好代终古面君,不巧打断了夏桀与两位宠妃嬉戏。夏桀一怒之下,令人将豢龙乱刀砍死。

      一代贤臣落得这个下场,终究是叫人唇亡齿寒。

      终古万幸“死里逃生”,却也心灰意冷。他请辞离开夏国,夏桀非但没有挽留,还十分高兴。让他此后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忠言从来逆耳,夏桀不喜欢任何逆耳的言论。能容忍终古与豢龙这么久,是因为他从来不在乎。反正生活无聊,多两个人在耳边唠叨倒也热闹。如今他一下子有了两个宠妃,日子过出了花儿,这两人竟还不知分寸,频频坏他乐事,他怎能受得了。

      死了一个豢龙,夏桀耳畔清静了不少,终古若是继续坚持做他的聒噪贤臣,倒也不是不能活,但终古却不想这么活。

      自古良禽则木而栖,其他的木都绞尽脑汁的去吸引良禽,就夏桀仗着自己是天道认定的木,不仅丝毫不珍惜,还反过来嫌良禽吵,整日里张牙舞爪的,想尽办法把枝干上落脚的良禽赶走了图清静。

      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君王不知道,君臣一场,能否成就千秋伟业,选择权从来就不仅仅只在自己手中。而这世间良禽本就不多,且都是有脾气的。

      终古这样的大能,肯弃了自己的运势,去为王朝卜一场福祸吉凶,这已是他身为太史令能为夏王做到的极致。王朝掌权者可以不屑一顾、执迷不悟,他却不能明知大势而不作为。既然阻止不了被颠覆,那干脆换个阵营,顺了这大势。

      能得到终古的助力,是商国和成汤的幸事。因为论起了解夏朝政局,这普天之下,再没人比夏王右臂更清楚的了。

      终古的这一举动,更是一记鲜明的信号,告知天下何为天道之选。一时之间,尚在观望的诸侯国也纷纷派出使臣拜会商君。似乎所有人都做好了改天换朝的准备,只有夏王,夜夜笙歌,耽于天下平和富足的美梦不肯睁眼。

      终古的投诚有理有据,甚至直接推动了天下诸侯的归心,加速了商国灭夏的步伐。但仲虺心里总是不踏实,他找机会私下偷偷问阿衡,那老狐狸是否可信。

      阿衡最近被成汤折腾的有点儿狠,身体吃不消,总是无精打采的。仲虺找来时,他正歪在偏殿软塌上,打着连绵不绝的哈欠,闻言懒懒的抬了下眼:“有你我在,他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仲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终古满肚子算计,与豢龙联手演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灭夏大计势在必行,若是被人从背后捅一刀,那就危险了。

      这段时日仲虺明里暗里盯了终古不少,但道行有限,实在摸不透那老狐狸的心思,只好找小狐狸来定定心。

      阿衡这个回答,让仲虺心里一紧。看来他预感不错,这终古果真有问题!

      仲虺一屁股坐在阿衡身侧,俯身低声问:“依你看,这花儿若是他执意要翻,会怎么翻?”

      “离我远点儿。”阿衡一巴掌推开仲虺,看傻子一样:“这是咱自己的地儿,又有黑泽在。说话正常点儿。”

      “矫情。”仲虺被一巴掌推的恼火,若不是事情机密,他才懒得靠近这混小子。仲虺吹胡子瞪眼的坐到了茶案前,离了阿衡足足五丈远。

      阿衡支着脑袋,问:“出兵西进的事儿,终古怎么说?”

      “他支持你进攻韦地的计划。”仲虺灌了碗凉茶:“不仅要拿下韦国,最好一鼓作气拿下顾国。他提议早做应对。”

      “哦?”阿衡挑了挑眉,问:“若是两国同时归商,那夏桀肯定会有反应。他有提议该如何应对吗?”

      仲虺:“他说此事交给他就好,他能保证夏王不对商国用兵。”

      “拿什么保证?”

      仲虺:“他立了军令状。”

      阿衡摸着下巴:“那终古孑然一身,除了一条不值钱的命,还能押什么?”

      “这。”仲虺声音寒了两度:“军令状上,他还押上了豢龙的妻儿。从明日起,豢龙的妻儿会住进宫里。”

      “哈,有意思。”阿衡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向窗外:“树叶又快绿了,是时候邀请末喜姑娘来看看了。”

      仲虺不想知道阿衡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捡着自己关心的问:“今年春祭的朝贡,是不是不用准备了。”

      “还是备着吧。”阿衡揉搓着手指思索:“去信告知那些诸侯国也都备着,有条件的话,最好比往年多备一些。”

      “怎么?”仲虺觉得自己点儿背,问啥啥不顺:“你是觉得此役赢面不大?”

      “有备无患。”阿衡歪着脑袋笑看仲虺:“毕竟是夏桀做王的最后一年,咱得让人吃饱了再上路不是。”

      仲虺只觉得脑仁疼,成天摸不透老狐狸便罢了,从小狐狸这儿也得不到一句靠谱儿的话。把话说透很费劲儿吗?人和人之间的交往能不能简单点儿!

      左相大人真是多片刻都坐不下了,他甩着袖子起身告辞,去寻忙成了陀螺的成汤。

      与一有空就偷懒的阿衡不同,无论多忙,商君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端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政务。

      良禽终古围着不开窍的夏王飞了大半辈子,乍一遇见如此勤勉周到的成汤,真是又惊喜又后悔,巴不得时时跟在成汤身边,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给补回来。若非成汤坚持不让这位贤臣进入寝殿,终古绝对要抓着商君夜夜长谈。

      是一副得遇明君,要赶在年华老去之前实现抱负的急切模样。

      无论这人是否可信,成汤都任他跟着。要做的事就在那里,早晚都会被人看见。赞成也好,反对也罢,他稳扎稳打的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怕给任何人看。

      更何况如今阿衡就在他身边,两人日夜相伴,朝着共同的目标一起前行。在成汤眼里,再没有比这段日子更令人心情澎湃的。

      无论事成事败,他已不负此生。

      接连几日,仲虺都找不到单独与成汤说话的机会,左相大人急的上了火,一双眼睛熬的通红,只能又到偏殿找阿衡。

      自打阿衡住进宫,这偏殿就成了他专属的房间,白日还好,夜晚除了成汤不留任何人,连黑泽都得乖乖蹲在窗外,就别说仲虺了。

      仲虺是个有眼色的,这段日子到点儿就告辞,从不招人嫌。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守在阿衡门口等成汤。

      月色高悬,室外起了风,狂风怪叫着穿过毫都的廊柱瓦舍,搅扰的人不得安眠。

      成汤好不容易打发了终古,转头又遇上了等候已久的薛君。来不及反应,就被仲虺一把扯住了袖子,好似不抓紧些,他就能跑了似的。

      左相得偿所愿,急切的说:“子履,有件事必须得你拿主意!”

      阿衡没有点灯,偏室一片昏暗。成汤没有贸然把人往进领,脚下换了个方向,低声道:“走,去你那儿。”

      初春时节,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今夜又起了风,几步路就能把人从外至内吹个透。薛君的房间不小,自宫殿建成便住在这里,按理来说怎么也该有个家的样子。但一踏进这间宫室,两个人就同时打了个冷颤。

      平日里只在此处睡觉的左相大人,除了榻上的一床厚被子,连个取暖的火盆都没有。房间内空空荡荡,一眼可见四壁。

      两人默契的收回了脚,转身并排坐在了门槛上吹风。风声虽然可怖,但毕竟是春风,比起冷窖一般的内室,多少带着些催促花开的温度。

      成汤拢了拢了披风,十分纳闷:“你,很缺钱吗?”

      商国这两年仓廪充足,国力虽算不得强盛,但也勉强称得上富足。商君从来爱才,给臣子开的俸禄并不低。特别是仲虺这种远道而来的重臣,购宅置地的钱总是有的。吃住都在宫里,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成汤暗自揣度:那肯定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了吧。

      谁知薛君尬笑两声,连声道:“并未并未!每天就回来睡个觉,懒得置办那些有的没的,子履莫要见笑!”

      成汤摇头:“到底是我疏忽,明日就安排两个人过来,帮你收拾收拾。”

      自打阿衡上了朝,商国就自上而下开始尝试废除奴隶制。宫里留了些侍从,但都能按月领到俸禄,不再似以前一般,不如牛马,任人宰割。

      仲虺哪里用得着这个:“快别折腾了,我自由惯了,你真安排俩人,我得别扭死。说正事儿,这次用兵西进,你得定个主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宿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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