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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流年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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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商衡指了指放在门边的卡式炉,问:“会用吗?”
程念点头:“嗯……”
商衡说:“去烧一锅水?”
程念抱着胳膊发愁:“如果我说……我怕火……你信吗?”
商衡停下手里的动作,眸色深沉的看了程念一眼。帐篷里光线不好,程念看不清商衡的神色。他察觉到商衡的沉默,主动解释:“那个,从小就有这毛病,我……”
这就挺不好解释的,非常有不愿干活儿强找借口的嫌疑。
商衡却没有怀疑,很快另作安排:“你去拿两瓶纯净水,再拿一包挂面、鸡蛋和调味料。”
程念诧异:“你要做饭?”
“嗯。”商衡继续粘另一面窗户的防蚊网,难得解释:“今天还没吃饭。”
“嗯嗯!”跑腿儿的活儿程念当然没问题。虽然并不觉得饿,但能被商衡使唤,他还是知足的。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商衡没有支天幕。在山坡上选了块空地,支起卡式炉烧水。收拾完帐篷正好水开,他非常利落地煮了两碗面。
程念自醒后到现在才吃到正经东西,一口汤下去,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蹲在山坡上,毫无形象地吸溜着面条,感慨:“阿衡,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商衡与他并排蹲着,问:“想学?”
程念摇头:“这就算了,我没有天分的。”
商衡:“……”
这话听起来就更像是找借口了,程念却没有反应过来。
他又吸溜了一口面条,鲜香Q弹,彻底刷新了他对挂面无滋无味的刻板印象。程念决定分享自己的黑历史:“真的,刚上大学那会儿,我自己煮过一次方便面。用的电磁炉,差点儿把房子点了……”
商衡安静的吃面,“嗯”了一声。
程念:“你别‘嗯’啊,是真的,还赔了房东好多钱呢……”
商衡说:“快吃吧,不是想去棚里吗。”
“哦哦!”这话可是戳到程念心窝子里了,他抓紧时间埋头干饭,一碗面很快见了底儿。碳水是恢复体力的最佳食物,程念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身心暖洋洋的。
饭后,商衡收拾厨具,程念主动去洗了碗。两人收整完毕后天光尚早,胖子带他们到指挥中心的大帐篷里去换防护服。
程念还是第一次穿这种从头包到脚的衣服,很不适应。
胖子幸灾乐祸地递上一次性口罩,说:“第一次穿都憋屈,适应适应就好了。”
程念试着挪动了一步,真是束手束脚,相当别扭。他转头去找商衡,看到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玻璃房入口处,身姿如松似竹,好似一位衣不染尘、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胖子摸着下巴感慨:“我看咱项目组啊,也就您二位能把这臃肿的防护服穿出‘帅’感。想当初胖爷我第一次穿,被渐渐那货拉住好一通拍照,说我是什么行走的北极熊。要不是因为你,小爷就和丫儿绝交了!”
程念调整着口罩鼻夹弧度,说:“关我P事。”
“这不是怕您回来之后左右为难吗!”胖子靠在铁皮衣柜上,问:“那你说,你选我还是选渐渐。”
程念翻了个白眼:“你俩二选一?呵呵。跪安吧,孤选阿衡!”
“阿衡?”胖子阴阳怪气道:“呦呦呦,才认识几天啊,当心妖妃惑国啊陛下。”
程念笑出了声,问:“这样直接进去就行?”
胖子戏瘾上来了,酸酸的说:“您去问新宠呗。咱不在这儿碍您的眼,麻溜滚了这就。”
说完,还真打了个千儿转身走了。
程念见怪不怪,自己上下检查了一番。觉得没什么疏漏,迈着僵硬地步子去找商衡。
商衡帮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提醒道:“你越是不在意,它就越是不能困扰你。”
“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嘱咐,程念却真的觉得自在了不少。他最后调整了一次护目镜,说:“我试试。”
在商衡的带领下,程念穿过门禁,见到了顾贞观的埋骨之地。
这块一眼能看到头的土坑并没有什么稀奇,非要说点儿奇怪的,可能就是围在主墓室坑内的人格外多。
看到这场景,程念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看远平的尸骨曝露于人前。他第一次觉得,考古这种行为特别无礼,再怎样重要的研究价值,都抵不过扰人安眠这个事实。
商衡察觉到程念没有跟上,回眸看了人一眼。
隔着防护面罩与护目镜,只一眼,程念就知道,商衡懂他。因为商衡的眼神转变的很彻底,从初回眸时的疑惑询问,到此刻的宽慰安抚。仿佛在说:“没事的,他不会介意。”
程念内心苦笑,觉得自己矫情。远平介意与否,没有人能知道。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再如何觉得过意不去,又有什么用呢?是能让项目终止,还是能让大家别碰主墓呢,都不能。这份愧疚并不能带来任何改变。
程念抬步跟上,商衡还在担忧地看着他。
程念在口罩下勉强弯了唇角,说:“走吧。”
商衡俯首,在程念耳边低声道:“文人墓一般不开棺,放心。”
!!!阿衡真得懂!
“呼,那就好。”程念心弦一松,脚步轻快起来。他伸手搭上商衡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
商衡的下一句话被这一搭隐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这种草草入土的墓,棺材早就烂没了。”
薛秉方教授一大早就守在棚里,甚至亲自下坑去清了一个多小时的土。这时候腰酸背痛的坐在坑边,看着学生继续操作。抬眼间,看到勾肩搭背的两道身影正朝这边来。薛秉方心中一喜,忙抬手招呼:“小商,这边!”
程念也挥手,噗嗤一声笑了,说:“看来在薛老师眼里,你才是‘亲学生’啊。”
商衡:“……。”
俩人走到主墓坑,看到两个身着防护服的人正弯着腰,用毛刷清理一块石碑。难道这就是胖子口中的“好东西”?
虽然隔着面罩,仍能看到薛教授面色凝重。
程念放开商衡,跳进坑里去近距离看碑。正在小心清土的同学被挡了光源,闷着声说了句:“让开。”
原来是张渐。
程念蹲下身,凑近说:“渐渐,给我瞅瞅。”
“我艹!”张渐停下手中动作,惊喜抬眸道:“橙子!”
“嘿嘿。”程念伸手要毛刷:“我来吧。”
张渐避了一下,没给。朝旁边抬了抬下巴,说:“你去边儿上等着,就快了。”
程念也没坚持,一屁股坐在坑边,和同学们聊天。
另一边,薛秉方担忧地朝商衡使眼色,说:“碑上的文字,有问题。”
商衡问:“什么?”
说实话,商衡对这次项目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贞观。当年孤老北白山之后,他提前请山里的猎户帮忙,在他去世之后帮忙草葬即可。别说墓碑了,连棺木都不可能有。
收到项目通知时,他还纳闷过顾贞观的墓地是怎么被发现的。如今看来,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主墓室发现纪事石碑,那就不是普通墓碑,而是陪葬品了。
这样规格的陪葬品,猎户是没有能力准备的。会是谁呢?是仲虺吗?闲的?
坐在张渐身后的程念,却在看清碑上的文字时,如同被天雷劈顶,瞬间石化。
清理出来的石碑上,可以看到清晰的现代简体字:“女官品级、撤三藩、收台湾、开放海禁、康乾盛世……”
这……这不是他在梦里提交的那张“白卷”上的答案吗?!
程念身边的同学们还在低声探讨。
同学甲:“是不是有后世的人在恶作剧啊?”
同学乙:“不能吧!就算碑是后世的人刻的,怎么能正好放进顾贞观主墓室呢?”
同学丙:“反正不可能是墓主朋友,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有简笔字?”
同学甲:“对啊,顾贞观是康熙朝去世的吧?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有‘康乾盛世’这种词吧?”
同学丙:“就很诡异。”
同学乙:“都别猜了,等清完土到实验室做个检测,就知道碑是什么时候的了。”
隔着防护服,大家的声音都闷闷的,听不真切。
程念凝着眉头,问了句:“远……顾贞观的墓是怎么发现的啊?”
同学乙说:“几个玩儿山地徒步的驴友,在这儿落脚休息,发现了顾贞观的墓碑。驴友里正好一位诗词爱好者,特喜欢顾贞观的词,这才联系了系里。墓碑在那儿呢。”
程念顺着同学的视线,看到两米外的地面上确实平放着一块石碑,商衡正驻足在碑前沉思。
程念早就坐不住了,看到商衡一个人在看碑,连忙撑着地起来也去看碑。
这块碑就正常多了,一幅饱经风雨地沧桑模样。墓碑正中央端端正正地刻着“顾贞观之墓,落款时间是康熙六十年。”
程念问:“远平死于康熙六十年?”
商衡沉声说:“康熙五十三年。”
商衡皱着眉,与程念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在他去世七年之后,为他重修了陵墓呢?
清土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当天晚上8点左右,陪葬品石碑完整出土。
石碑主文字为现代简体字,简单记述了清朝自顺治到道光年间的改革举措。底部有一行繁体文字:“以此为据,待‘后世之人’亲启。”
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