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魂梦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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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虺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呼吸。
山风吹过密林卷起的音浪狠狠撞击着仲虺的思绪，另一条时间线的他，居然已经死了。
重明轮回阵成之前，阿衡就如实告知过他。一旦轮回启动，仲虺将与阿衡、成汤密不可分。轮回运转一环扣一环，没有人能脱离轮回而独立存在。
就连黑汜设下囚困荆轲的无尽之阵后，也没敢轻易死去，而是自囚于墓室之内，为末喜和黑泽的转世提供坐标。
同样，每一世轮回的间隔时间也是有讲究的，坐标和被救者每一世的正常生活，都需要载体体内的重明之息。只有载体按时归来，坐标才能持续存在。而每一世只有被救者的魂体进入轮回，才能与载体一道合力开启下一世。
荆轲被困，成汤这道轮回被迫中止。阿衡孤身无法开启轮回，仲虺就没能如期得到应有的重明之息，坐标之力枯竭而亡。
重明轮回被迫中止，那轮回中的三个人最终都将魂散天地。好在程念一半魂体是重明之息，故而他们才能在新时间线里重启轮回。
可是万一呢。
一旦想到魂散的结局，仲虺就觉得喘不上气。
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死亡。甚至在阿衡和成汤都不在的那些漫长的日子里，他尚未学会打发光阴的时候，甚至渴望过死亡。
永生是一种酷刑，没有人能不渴望这酷刑结束的日子。但人这种生物，从来神奇。无论过着怎样的日子，早晚也都能习惯。
仲虺认为自己习惯的不错，他从一开始觉得难熬，到最后学会享受。这世界每一日都有变化，几乎每十年就会有一波新潮流。
仲虺把这潮流当做需要不断挑战的新副本，就这样游戏人间，从不与时代脱轨。就拿近十年来说，互联网和手机的普及，为仲虺开启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他可以坐在电脑前，一玩就是好几天。
网络世界，广袤到没有边际。仲虺一度认为，这互联网的世界才是永生之人的乐园。因为每当他沉迷于一部游戏，或是一场电影。他就能短暂的忘却自己是谁。
他跟随着那些屏幕里的人物或喜或悲，生生死死。待到故事结束，他回到属于自己的漫长一生里，甚至会觉得踏实。
他仿佛死过了无数次，但他依旧活着。
每过一段日子，他就会与旧友重逢于人间。他期待着将分别期间发生的故事讲给他们，并带着他们熟悉新一世的世界。
阿衡从来执着于旧事，行为心性自有他的一套。就算学会了使用手机电脑，也仅是将它们当做工具。在阿衡眼中，这些物什与一把剑并无区别，因此从不会过分依赖。
仲虺就不一样了，手机、互联网这些年已经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他贪恋着其中的广袤世界，也热爱着这生机盎然的人世间。
他知晓距离结局之日已经不远，但关于死亡，他已经很少想起。
人就是这样，当拥有漫长的生命时，会觉得无聊，会觉得怎样挥霍都不奢侈。可是一旦到了终点，仍是会不舍。
普通人平凡短暂的一生到了尽头，尚且会心生留恋。更何况是他。拥有过如此漫长且传奇的一生。
但万事都有终结的时候，虽然不舍，仲虺也做好了面对终点的准备。反正他长生于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帮助成汤。只要能得偿所愿，那走向终点时心中便再无遗憾。
可是，可是。
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他，并没有等到阿衡与成汤转世。
仲虺不敢想，那一条时间线里他的结局，是怎样的担忧和绝望。
仲虺转过身，这一刻，他不想看见末喜。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曾经几乎害他们魂散的人，是如何有脸再来见他们的。
纵然知晓了这些，商衡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早已看到结局似的。他问：“程念之所以能回到过去，也是黑汜的手笔？”
“是。”末喜苦笑着说：“他收集了我们时间线里的所有重明之息，交由我带到此处。多出来的这一世，成汤魂体不稳。只要过往的重明之息过剩，就能吸引成汤回到过去，改变既定的结局。”
黑汜和末喜不敢保证，这条时间里的他们有没有做出蠢事。如果他们还是布下了无尽之阵，那就必须有人回去将阵破除才行。
黑汜收集那一条时间线里所有的重明之息，为末喜他们铺就了一条来这条时间线的路。也强行摧动重明轮回继续，开启了第六世。
但是，要摧动重明轮回，可不是靠着黑汜收集的泪骨就可以。
商衡沉着声问：“黑汜打开了神域？”
神域结界是阿衡与师父联手所建。商朝之时天地灵气日渐枯竭，为护昆仑神兽平安，元一在昆仑后山开辟了神域，神域汇聚了当时天下最纯正的灵气。
在阿衡下山之前，与师父合力将所有神兽迁入灵气充沛的神域。后来为了救成汤，他们开启过一次神域，放出了重明神鸟。事成之后神鸟返回神域，阿衡又加固了神域结界。
按理来说，神域结界只有阿衡和元一能开启。其他术士本事再大，没有阿衡和元一的灵识，结界也无法被触动。
“是。”末喜点了点头，随即又很快摇了摇头，说：“确切来说不是黑汜打开的神域，是重明神鸟自己撞破了神域结界。
由于不确定这一条时间线里的轮回是否完结，黑汜没敢随意将我们送回来。经过多番思虑，他最后决定借助重明神鸟之力，延续一道成汤轮回。
只有成汤轮回延续，黑泽轮回如期终结。这样便可以确保，我和黑泽来到这条时间之后，不会遇到仍在经历轮回的我们。
我们带着黑泽一同进入了昆仑之墟。
我们时间线里的昆仑之墟万物凋零，灵气荡然无存。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成汤轮回无法重启，以为是阿衡大人长久没有入世之故。私心里想着，待阿衡大人重新归来，兴许可以修复昆仑之墟。
我们在昆仑后山找到了神域结界，只是想尽了办法都无法破除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听到结界里有人问我们是谁，为何来昆仑。
我们当时吓了一跳。我只知道你们当初把所有神兽封入神域，没想到神域里竟然有人！”
商衡为末喜解惑：“神域内没有人，能口吐人言的，应是神兽白泽。”
神兽都有灵性，见到有外人能找到神域结界，定然知晓必有前因。故而白泽才会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末喜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我们还以为结界内有人，便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如实相告。
我们回不到过去，也无力改变结局。只想借助神鸟之力，延续另一条时间线的轮回。让一切有重新开始机会。”
重明神鸟与成汤魂体相通，莫说跨越时间线，就算重明轮回结束，只要神鸟想，也能随时找到成汤。
所以听到末喜的讲述，神域内的神兽应该已经猜测到成汤轮回被破坏，无法继续。所以，重明神鸟才会拼死冲出结界，为他们续了一道轮回。
神域结界，从外部封印，也只能从外部解除。为护天下安定，神域神兽不能轻易现世。莫说尘世灵气不足，无法为神兽提供生存所需。单说神兽之力，就不是尘世能轻易接纳的。
故而神域结界是一道屏障，说是禁锢神兽，其实是为昆仑神兽构筑了一道防护之墙。墙后的神兽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肆意使用神力，而不用为尘世凡人所忌惮。
重明神息可修复魂魄。神鸟现世，神域结界破损，必会引发尘世动荡。
商衡心底一沉，再顾不上末喜。转身疾速赶往后山。
昆仑神山乃天地连接的最后通道，如同尘世间的定海神针。无论有多少重时间线，都只会有一座昆仑神山。
故而，黑汜可以献祭自己，为末喜与黑泽穿越时间线铺路。但神域结界破除，却非只在末喜时间线发生。
他回来昆仑已有几日，还未曾去查看过神域结界。商衡整颗心被人攥住了似的，在无形的困缚中艰难的跳动着。
他不敢想，神域结界居然碎了。
程念眼睁睁的看着仲虺和末喜追着商衡跑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空荡荡的前山，如今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早已不再呼喊，末喜所言之事他能听得懂，但就是觉得心慌。
他确实如同黑汜预想的一般，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重新认识了阿衡与仲虺，也破除了囚困荆轲的无尽之阵。
可是，程念却无由的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靠坐在商衡为他打造的保护罩里，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小院结界内温度适宜，花海常新，四季如春。
程念却觉得冷极了，他还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
分明前一刻阿衡和仲虺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天地空寂，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程念摇头，抓紧了自己的头发。他恐惧地低吼：“程念，你清醒一点！”
作者有话说第152章 魂梦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