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魂梦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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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被救的黑泽恢复意识之后，人已经回到了毫都。从房间布置可以看出，这是末喜的居所。他之前随成汤来过几次，只是他竟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从鸣条回到了毫都。
暗卫黑泽干脆利落的起身，他如今能想起来的最后一幕便是成汤被暗箭所伤，缓慢倒地的模样。没有人比黑泽更清楚，那一箭是要致命的。他不敢耽误时间，第一时间入了宫。
与他预料的不同，成汤虽然受了伤，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错。如今大局已定，还差几个之前依附于夏的小诸侯国。这些小诸侯国无以为惧，让人棘手的，便是夏桀苟逃，终古不知所踪。
左相仲虺猜测，鸣条暗杀之事乃终古与夏桀联手布置。目的是为了刺杀成汤，为夏朝争取苟延残喘之机。
成汤对此猜测并无十分肯定，毕竟豢龙妻儿如今还在毫都，终古如果暗中与夏桀联手，那理应提前为豢龙妻儿安排好退路才是。从这两年的相处推断，终古不是冷血无情的性子。
两人各执一词，便去询问阿衡的意思。出乎黑泽的意料，这位一向立场鲜明，言辞锋利的青年右相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不知为何，黑泽总感觉这位右相大人换了个人似的，沉稳内敛了许多。
除了成汤，阿衡是他守护最久的人。不用细看，他便能感知到阿衡周身的气场颓靡了许多。成汤在的时候还好，一旦成汤不在，阿衡便总是无故发呆，无事的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看书，也不喝茶，就是眼不错睫的看着虚空，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好在大事初定，需要商议的事情很多。作为商朝右相，压在阿衡肩头的事务极重。于是这位右相大人除了发呆，便是不知昼夜的忙碌，定下一条条的治国新政。
关于终古一事，阿衡没有如同之前一般立场鲜明。以至于左相仲虺吹了胡子，指着阿衡说：“你不是之前也说那终古有二心么？战场之上的排兵布阵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若不是终古暗中传递消息，那暗箭怎会那么精准的射中君上？”
于是阿衡将目光转向黑泽，问：“战场上具体情况为何？”
黑泽答：“暗箭很多。与夏王军并无配合。”
当时战局已定，暗箭却没有撤退的意思。也是那时成汤一时松懈，才中了招。
阿衡又问：“你可曾留意终古举动？”
黑泽答：“并无。”
暗卫的职责是守卫成汤，他一双眼恨不能黏在成汤身上，实在无暇顾及旁人。
成汤这时候说：“终古一直领兵在最前线，黑泽看不到的。”
阿衡问仲虺：“可派人去战场周边查问，终古若是受伤，应该就在鸣条附近。”
只要能找到人，到时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终古是否投敌暂时未有定论。于是黑泽领到的第一道王令，便是追查夏桀下落。
成汤之令是将夏桀带回毫都，而非直接处死。对此阿衡与仲虺都没有异议。大局已定，一个失势暴君，没什么好忌惮的。
黑泽领命而去，待阿衡想起末喜，毫都那处供末喜居住的宅院早已没了人迹。不过天下已然大定，末喜去往何处都不会再有危险。阿衡便没有刻意派人去寻。
黑泽从鸣条之野寻起，还未寻到夏桀，先在某处乡野遇到了带着黑汜隐居的末喜。黑汜不知何故受了伤，末喜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
见到黑泽，两人都很高兴。末喜邀请黑泽小住一段日子，可惜黑泽王命在身，只住了一晚。末喜说，黑源不幸殒命，黑汜也重伤未愈，他们会在此处住一段日子，若到时黑泽完成王命，可抽空来此小聚。
黑泽便应了，只是不知何故，每每他提起阿衡，末喜和黑汜的脸色便有些不寻常。黑泽原本也不是话多的人，不会把阿衡的变化往外说，只说待一切安定，会邀末喜一同回朱集看看。
朱集是黑氏一族的居所，这番邀请自然令末喜心动。只是黑汜却不知为何也转了性，执拗的说他不回去。黑泽对此没有多话，只言让二人保重，便告了辞。
后来黑泽终于在一处荒野找到了流亡的夏桀，他把夏桀带回毫都，又奉王令将夏桀带去亭山关押。
南巢亭山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山中土地贫瘠，草木寥落。夏桀一生衣食无忧，流亡途中靠乞讨为生。到了亭山，却发现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成汤没有令夏桀死，黑泽便只能尽力照顾这位旧王。后来，末喜与黑汜竟也到了亭山。末喜以前就说过，待天下大定她便要四处走走。如今走到这偏远的亭山来，黑泽也没有怀疑。
有末喜操持，亭山的生活终于像了些样子。他们种了两亩薄田，还种了果树。末喜说，走了这么久，能在亭山落脚，陪黑泽一段日子也不错。
生活虽然好了一些，夏桀看着末喜与黑泽言笑晏晏，终于抑郁难解生了病。这场病来势汹汹，药石罔效。不过半年，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下共主便咽了气。
夏桀既死，黑泽便没有再留在亭山的理由。但与末喜相处的这几年，他早已心动难抑。于是计划回毫都复命之后，便请命离开成汤。
朱集新一代的武士已经长成，成汤身边少不了武技高绝的暗卫。果然，成汤尊重黑泽的决定，不仅放黑泽自由，还送了他许多良田宅院。
可惜他返回亭山时，末喜和黑汜却早已离开。
能与黑泽相守，末喜自然心喜。只是，她不能。因为，当初上昆仑之前，黑汜就已经向末喜表明了心迹。他最终答应救黑泽，也是为了末喜。
黑汜付出了长生的代价，末喜虽不能顺其心意，却也不能在其伤口上撒盐。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多陪黑汜一些日子。
她与黑汜走过了许多地方，能感应到重明之息的她，可以轻易避开前来寻找他们的黑泽。三人兜兜转转，虚度了那令人无奈的一生。
等末喜来到下一世，逐渐恢复记忆之后，才发现这一世的黑泽又做了暗卫，等她找到他时，黑泽已经在一次战争中为护佑太子申生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程念想，难怪阿衡这一世会找错了人，原来申生身边不只有重耳，还有身负重明之息的黑泽。
他也知晓，这一世的暗卫命贱，受伤之后就会被主公、公子们抛弃。若非介之推从来骁勇，又有申生护佑。一旦伤重难医，武技不如往昔，也迟早会被晋王赶出宫。
一国主公当然不允许太子身边跟着一个身体破败的暗卫。申生当时面临骊姬姐妹的施压，本就处境艰难。能保一个介之推已经不易，故而无力护佑重伤的黑泽。
为求当时的晋王救治黑泽，黑汜只能以刺客之首的身份主动入宫，换来晋国最好的医士。
有医士救治，黑泽终于保住了命，也仅仅是保住了命。黑泽身体几乎废了，别说拿剑，连路都走不了两步。
黑泽性子倨傲，缠绵病榻的境遇令他消沉抑郁。虽有末喜精心照顾，还是早早便撒手人寰。末喜心灰意冷，却也知自己不能就此陪黑泽赴死。黑汜还活着，他漫长人生里唯一的慰藉便是能多看末喜两眼。
末喜便在晋国王都郊外置了宅子，方便黑汜落脚。也能近距离看看这一世的成汤与阿衡。
身为重耳的成汤与黑泽一样，命途十分不顺，不仅失去了护佑他的申生，还被迫流落他国。不过末喜知晓，有阿衡在其左右，总能护其性命周全便是。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世的阿衡会死的那么早。按照重明轮回的设置，载体应比被救者晚死才是。一旦载体身死，那被救者也注定无法长命。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阿衡居然会命丧一场山火，就这么把重耳留在了人间。
不知是不是有末喜和黑汜的缘故，阿衡死后，重耳居然多活了两年。也正是因为重耳活着，末喜便不肯相信介之推已死。于是这两年，末喜与黑汜无数次进入一片焦土的绵山。可惜始终一无所获。直到重耳身故，她才与黑汜歇了寻找介之推的心思。
重耳身故，没过多久晋国就陷入了战乱。末喜便与黑汜离开晋国，去偏远之地隐居。余生漫漫，末喜便与黑汜一道学习阵法之术，只为能在乱世多一重护身之法。
学习阵法之术后，末喜才得知。若重明轮回并行于世，则会彼此影响。气势稳固的一方尚能好些，气势弱的一方想要维系轮回，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末喜说：“我自然知道比不过阿衡大人，也做好了拼命维系轮回的准备。直到……”
直到新的一世开启，秦国兼并六国，天下大乱。
这一世末喜恢复记忆之后，根本没有找到黑泽。因为黑泽尚在年幼之时，就因战乱陨了命。
末喜含着泪，说：“我想救他，也知晓他命途坎坷。却不想他每一世连成年都到不了，就如此丧了命……这样的轮回，没有意义。”
末喜那时绝望无解，黑汜不忍看其悲痛。便背着末喜私自做了决定。
正是这个决定，将六人的命运彻底改变。
作者有话说第149章 魂梦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