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魂梦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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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室内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苟延残喘的天光，能依稀看到室内站着一道瘦削孤立的身影。程念连忙站起来，去看商衡。
虽然休憩了足足半日，但靠近细瞧，便能看出商衡唇色浅淡，近乎于白。眉眼之间沉沉的压着些什么，虽然眼里含着层浅淡笑意，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并没有好太多。
程念不放心，拉着商衡坐在床上，说：“再休息一晚，明日再去。”
仲虺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顺手开了灯。
暖黄色灯光铺满了这间极具地域风格的民宿。雕花的木质复古灯框、梨木的老爷圈椅、印着双龙戏珠的瓷器花瓶、还有屁股底下颜色鲜艳的老粗布床单。
在两个刚从古时回到此处的人眼里，这不古不今的装饰着实扎眼。仲虺愣了片刻，随即又“啪嗒”一声，把灯关上了。
左相大人如今彻底恢复，觉得重生了一次似的。他提议：“走，撸串去！”
一连饿了好几日，他这凡人之躯真有些受不住。
程念的肚子也适时叫了一声。他这一觉醒来，先是与母亲通话，随后又照看商衡、仲虺，全天只喝了半杯水。如今一想到香气四溢的肉串，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于是附和道：“走走走！我请客！”
事态再紧急，也不差这一夜的工夫。两个人撸串的兴致这么高，商衡便没有扫兴。利落起身，随仲虺、程念一道出了门。
风亭村东头巷子里，有好几处农家乐。其中一家的烧烤十分有名，不少外地游客专程开车来吃。
程念他们住在风亭，如今近水楼台。抵达兵囤烧烤时，院子里还没有什么人。三十多张蓝色塑质圆桌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帮厨的年轻后生正忙着挨桌铺陈一次性桌布。
烧烤一般随着夜色一同起火，像程念他们这样，太阳还没落山就上门的食客，着实不多。不过干餐饮服务的人都机灵，有后生已经主动跑近招揽，引着程念几人挑选桌椅。
程念择了墙角处的圆桌，两面靠墙，方便说话。
有小哥拿来了菜单和毛豆花生，还上了一壶栀子花茶。与一般烧烤摊主打卖酒不同，这处烧烤盈利不是靠酒水，而是靠特色食材。
菜单顶端最醒目的位置，用花体字写着大大的特色推荐：特色烤鱼。给他们添茶的小哥介绍：“这烤鱼啊，用的是山中冷泉里养的小鱼。鱼骨少，而且肉质特别鲜美。老板还会加一些时令水果，滋味又香又甜。许多回头客千里迢迢来此，都是为了这一口。几位可以尝尝。”
程念怕火，所以吃烧烤时几乎不点这种带火的菜。如今被这小哥一说，还真有点馋。他正在犹豫，便听到商衡说：“来一份吧，不过有劳烤好再端上来，天儿热，就别上烤炉了。”
为保持温热口感及配菜滋味，烤鱼专用的烤盘底部一般都是自带酒精火炉的。上桌之后边烤边吃，待鱼吃完，配菜也正好煮熟。如今商衡特意交代过，小哥便记下了，答应说会交代给后厨。
程念和仲虺又点了一些其他推荐菜。每点一道，小哥便会主动介绍所用食材出自哪里，是如何长成。
程念问：“听你这么说，这些食材都是出自附近山里？”
“是啊。”小哥很热情，有问必答：“我们老板一家世代住在北面山里，听说一大家子呢，很少出山。他们有自己的地，种了很多果树、粮食、蔬菜，自给自足。要不是近些年科技发展这么快，老板也不会出山做生意。”
在山中避世而居，这种生活状态让程念想到了当年奉命守护羊角哀的小队。只是没想到，现世居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他忙问：“那山在哪儿呢？远不远？”
小哥指了指北面，说：“就在北面，距离这儿大概有三十里地吧，不远。不过啊，那山是老板他们私人承包的，山底有人戒严。不让人随便上山的。”
这下，程念心里更有了底。待小哥前去备菜之后，程念低声说：“我怀疑，那就是荒山。”
“嗯。”商衡也有同感：“明日我们同去看看。”
仲虺剥着毛豆，边嚼边说：“没听人说么，山底有人戒严呢。”
“左相大人不会是怂了吧。”程念边打趣仲虺，边给商衡剥花生，把浑圆的放在商衡面前，瘦小的自己吃了：“绵山、笔架山，哪座不比这荒山高，哪座不比这荒山管理严格，又有哪座能挡住薛君的步伐？”
“那是自然。”仲虺被程念的打趣取悦：“只要我想去，还真没谁能拦得住我。”
这番嚼着毛豆的嘚瑟，在第二日被拦在山脚时，如同两扇巨大的巴掌，打的仲虺找不着北。
这座荒山不大，故而守起来没那么难。小队后人将山脚用三米高的栅栏围了起来，在上山入口处设置了岗哨。除了没有佩戴枪支，一眼看上去比卫兵还要威严。
程念几人也不是不能尝试翻越栅栏，但栅栏之内的具体情况他们摸不清。先不说有没有陷阱，万一不小心碰上巡逻的卫队，那即便是再有理，也很难再入山了。围着山脚走了一圈之后，商衡果断带程念两人走了正门。
守卫语气里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快走快走，这山林是私人所有，不让游客进。”
随着烧烤生意的火爆，近几年前来荒山想要采摘的游客越来越多。卫士们都练出了一套打发游客的话术。
今日这三位倒是与往日游客不同，不仅没开车，身上连个背包都没有。
只见其中最高的一位从怀里摸一枚赤色古玉，说：“劳烦小哥给兵长传个话，说故人来访。”
兵士去岗哨内给山上打电话，商衡便将其中因由讲给程念和仲虺听。
后来每一世，商衡恢复记忆之后便会来荒山看看。
山中一直保留着羊角哀的画像，所以与羊角哀有几分相似的商衡，便以羊角哀后人的身份进入荒山，还曾赠与时任守山兵长一块赤色古玉。这块古玉参照古时兵符所制，时任兵长与商衡各持一块，两块古玉可以严丝合缝的合起来，以此作为双方后人相认的凭据。
仲虺翻了个白眼：“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说？”
商衡语气淡淡的：“说了还怎么看你笑话。”
“你！”仲虺指着商衡，看程念：“你管管他！”
程念正笑的开心，心也朝商衡偏着，反问仲虺：“怎么管，让他以后不要再帮你解围么？”
仲虺昨日刚夸下开口，今日就被人堵在了山脚。若非商衡出手，他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山。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说出来却让人难堪。
仲虺又指着程念，哆嗦着说：“打人不打脸！”
程念笑着去拉仲虺：“好啦，左相大人是干大事儿的人。这种小事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一会儿上了山，咱们几个还要靠左相大人开墓呢！到时候区区一扇墓门，左相大人说破就破，多帅。”
仲虺“哼”了一声：“又给本相挖坑！”
卫士已经得到了山中兵长许可，前来带商衡他们入山。
尖锐的木栅栏移开，里面是一条汽车单行道。盘旋着隐入林间。如今山里也买了车，卫兵们也都学了驾照。程念他们坐在一辆黑色越野车里，轰隆着上了山。
只见，荒山与千年之前大有不同，山下林木高大葱郁，过了山腰，却是成片开采齐整的阶梯状农田。如今时近秋收，农田里成片金黄色的小麦随风而动，如同金色汪洋。程念打开车窗，能嗅到一阵阵新麦清香，若不是坐在车里，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古时候。
车辆从麦海中穿行而过，进入一片打理齐整的果园。如今桃子到了收获季节，梨子却未成熟。红色一片，绿色一片，让人见之心喜。
在果园里行驶了十余分钟，便抵达了山顶住宅区。住宅区布局几乎未动，只是建了几栋当下流行的别墅，更多的，还是散布于林间的各个年代留存至今的建筑。
有最开始的简易木屋，有后来的砖瓦平房，有庭院幽深的四合院，亦有如今造型别致的小别墅。
这些屋舍错落围绕着一处小树林。
商衡说：“那里就是角哀和伯桃的墓。”
车辆在一处木屋前停稳，时任兵长正挺拔的站在木屋前，迎接商衡一行。
这位兵长年方三十，是初任兵长的后人。见到商衡的那一刻，不用赤玉他便能确认，此人定是中大夫的后人。一双璨若星河的双眸，一身修竹般的傲骨。
兵长自我介绍：“李义。欢迎大人。”
商衡以古法朝李义行了一礼，道：“辛苦。”
因为一道王令，世代守山于此。寂寞、清贫也孤苦。
简单寒暄过后，商衡说明来意：“我们此行，是为了取一样东西。还望兵长相助。”
莫说荆轲墓难破，凭他们几个人很难成事。单说荒山兵士千年守山之情，他们也不能未经允许，就轻易去动左伯桃之墓。
待商衡说明其中缘由，李义久久未能言语。
他们自幼，便被长辈耳提命名，定要穷尽自己一生努力，护角哀伯桃之墓平安。可是如今，角哀后人站在他面前，说要掘了角哀之墓，还要从伯桃遗骨上取走泪骨。
如此堪称大逆不道的行径，让他如何松口。
作者有话说第139章 魂梦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