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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易水 06 ...

  •   秦舞阳不高兴了:“怎么能是胡言?那秦王若是死了,秦国必定大乱,哪还有什么心思进攻他国?”

      荆轲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程念心底“咯噔”一声,真正的荆轲回来了。

      这群人里,只有程念最清楚,燕国最终定下的计谋便是如此。他以前一直以为此计是荆轲的主意,今天方知,这一切起源于秦舞阳。

      可能是游历天下见识到的怪事较多,荆轲对于程念的存在倒是没有什么疑虑,态度自然的仿若理应如此一般。既然身体的主人都没有异议,作为游魂的程念更没有必要主动凑上去解释,反正商衡没有来,他就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当个看戏的便好。

      其后的发展一如程念所知,荆轲随田光一同入宫,面见太子丹之后定下了刺秦之计。荆轲回来之后,也依然与高渐离相交甚笃,似乎并没有缺席两人相识相交的过程。眼下唯一难办的,便是太子丹不同意伤害樊於期。

      樊於期的首级是刺秦之计最重要的敲门砖,直接关乎计划成败。田光死谏之后,太子丹才松了口。

      高渐离皱着眉问:“必须如此吗?”

      荆轲点头。

      见秦王本就不易,何况要近距离行刺秦王。他们必须劝说樊於期献上首级,这绝非易事。

      高渐离戴上幕篱起身:“我随你一道去。”

      “不必。”荆轲于此事虽然为难,却不愿高渐离同他一起做恶人:“阿离,交给我便好。”

      高渐离坚持:“我陪你。”

      活了这么多世,阿衡才不介意做什么恶人,一切皆为大计,那所有的牺牲便是值得的。

      荆轲:“不必。等我回来。”

      荆轲所虑更多,此事他虽然不瞒着高渐离,但也不想让对方参与过多。毕竟此事有失败的风险,万一事败,他不能拉阿离下水。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樊於期听闻此计之后,没有半分犹豫就应了。看着樊於期举剑自刎,程念红了眼。纵然看过许多事,但每一次仍能被古人这种为了胸中大义毅然赴死的行为感动。

      将樊於期的头颅抱在怀里的那一刻,程念和荆轲都知道,他们也即将迈上这一世的归途,再无回头的可能。

      易水之畔,高渐离为荆轲和秦舞阳送行。

      秦舞阳一心想取了秦王性命,让高渐离对他刮目相看。所以此次主动请命,与荆轲共同入秦。此行墨家的安排十分周密,匕首渊虹被喂了剧毒,只要划伤秦王,便能成事。依照荆轲和秦舞阳的身手,事成之后,接应他们离秦不是难事。

      再多的话,之前已经说了。到了分别的这一刻,再无需多言。

      此行若是胜,则会为燕国博得生机;若是败,那必将万死无生。当然,在此刻的荆轲与秦舞阳心中,有墨家相助,他们失败的几率微乎其微。

      荆轲把随身携带的宝剑送给高渐离:“此行带匕首渊虹足矣,这把剑留给你防身。”

      宝剑凝绝,是荆轲习武之后亲手打造的武器,护着他度过了许多险境。他们说好了,无论成与败,高渐离都必须好好活着。

      成汤与阿衡之前的生离与死别程念已经见过太多次,到了这一刻,他却仍是不敢去想阿离的心情。

      商衡说过,他身负重明之息,使命就是保护好每一世的成汤。所以,顾贞观会违背吴兆骞的意愿带他北上看病;辛幼安会主动辞官,救助陈同甫出狱;介之推会执剑一次又一次挡在重耳身前。这一次,高渐离却只能站在易水之滨,亲眼看着荆轲赴死。

      他不仅无法护荆轲平安,还无法陪荆轲去死。

      只因为荆轲说:“我愿意为天下人去试一试飞蛾扑火,希望阿离也愿意为我试一试长命百岁。”

      一句长命百岁,就将阿衡紧紧缚在了这一生。程念心想:没有记忆就是狠得下心,若是换做如今的他,真舍不得留阿衡孤身一人。

      荆轲倒也不是真狠得下心,全因为他有极大的把握可以归来。只要能近了秦王的身,那刺伤秦王于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只要墨家的接应没有问题,他和秦舞阳甚至可以毫发无伤离开秦国。到时候与高渐离一道隐姓埋名,避世而居,长命百岁也不是什么奢望。

      高渐离却远没有荆轲和秦舞阳这般乐观,墨家再如何布置周密,那也是铜墙铁壁的秦国。无论刺杀之事成功与否,离开秦国都绝非易事。

      他把凝绝收好,又从背后取下筑器:“我新作了一首曲子,奏给你听。”

      荆轲不惧死,却怕阿离伤心。如今能听阿离击筑,也好放心一些。他笑着说:“好。”

      无论是程念,还是荆轲,都爱极了听高渐离击筑。自打与荆轲相识,阿离便新谱了许多曲子。每每曲成,荆轲便是第一个听客。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他们曾经约定,以后高渐离的每一首新曲都要第一个奏给荆轲听。

      曲声既起,悲壮慷慨之音响彻易水河畔,引来无数燕人围观。这一次,秦舞阳没有起舞,因为听到琴音的那一刻,他便止不住想哭。

      高渐离心中百转千回的牵挂,都在曲中了。

      荆轲听罢,长长叹了口气:“阿离,我定会回来见你。”

      高渐离应了一声:“好,我等着你。”

      秦舞阳红着眼睛问:“此曲可有名字?”

      高渐离摇头,抬眸看向荆轲:“阿珂,给这首曲子取个名字吧。”

      他后来作的每一首的新曲都由荆轲命名,这一首也不该例外。

      荆轲回望身后辽阔的燕赵大地,易水咆哮奔流不息。这片大地上的人们都在等他出击,等着他,为这片大地带来生机。为此,他只能与挚友暂别,奔赴未知国度。

      “就叫《易水》吧。”荆轲最后看了高渐离一眼:“请阿离再奏一次。”

      高渐离:“好。”

      《易水》声中,荆轲与秦舞阳渡水而去。人群之中,不知有谁叹了一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在古墓之中歇了一夜,左伯桃与羊角哀再次踏上了赴楚之路。

      诚如那樵夫所言,连行两日,荒山之中半点人迹都未见到。好在风雪愈盛,左、羊二人也没有遇到什么野兽。

      山路难行,左伯桃很快便体力不支。强撑着走了这许多日,只觉得双腿尽数失去了知觉。若非羊角哀此时体内的魂灵是商衡,只怕早就撑不住了。路过一株枯桑时,商衡把左伯桃扶进了树洞里。

      枯桑树洞狭窄,仅可容一人避雪。

      羊角哀在树洞上挂上包袱皮,廖做挡风:“此处可暂避风雪,兄长稍作休息。我这就去捡些树枝,回来生火。”

      左伯桃嘴都冻白了,搓着手说:“有劳贤弟。”

      左伯桃这一路受尽羊角哀的照顾,如今又占了这仅容一人避风的树洞,只觉得羞愧极了,自觉无有颜面担当角哀的兄长。他得为角哀做些什么才是。

      商衡抱着树枝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树洞之外折叠整齐的一身衣物,而树洞内的左伯桃,正身无寸缕抱膝坐着。

      商衡紧走两步,皱着眉问:“兄长这是作何?”

      左伯桃气息微弱:“此去百余里,绝无人家。如今行粮不敷,衣单食缺,若一人独往,兴许可到楚国,二人同去,纵然不冻死,亦必饿死于途中。我将身上衣服脱与贤弟穿了,贤弟可强挣赴楚。待贤弟见了楚王,必当重用,那时却来葬吾未迟。”

      左伯桃居然生了死志,商衡万不能应。他把衣物裹在左伯桃身上,又赶紧生起了火堆,沉声规劝:“兄长莫忘结拜之言,你我二人死生同处,不可分离。”

      左伯桃摇头:“若皆饿死,白骨谁埋?在此与草木同朽,非吾所愿。”

      商衡虽然觉得无所谓,但也不想让兄长就此曝露尸骨于荒郊野外,尸骨被野兽啃食。

      “若兄长坚持如此。”商衡开始解衣服:“弟情愿解衣与兄穿了,兄可带粮赴楚。弟宁死于此。”

      “贤弟听兄一句”。左伯桃一把拦住商衡,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他喘着气道:“吾平生多病,贤弟少壮,比吾甚强;更兼胸中之学,吾所不及。若见楚君,必登显宦。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滞,可宜速往。”

      商衡握着兄长的手,只觉得寒冰一般:“今兄饿死桑中,弟独取功名,此大不义之人也,角哀绝不为之。”

      “非也。劝君同行,不幸风雪所阻,令弟受苦,吾之罪也。”左伯桃苦笑:“若弟亡于此,亦乃吾之罪也。”

      说着,竟要从树洞中挣出:“贤弟若是不放心,可多留枯枝与吾。兄会尽力坚持,待弟功成归来,接吾同去。”

      商衡用了些力气才把左伯桃拦在树洞中。左伯桃所言有理,商衡独自赴楚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他若是能快一些,也许能赶回来救兄长。

      “如此。”商衡妥协了:“兄先穿好衣物,弟身体强健,不冷不饿。角哀会将枯枝备好,兄长千万保重自身。”

      听到商衡妥协,左伯桃松了口气,昏死过去。

      商衡去砍了许多树枝,足够左伯桃烧个十天半月的。他又把粮食尽数留给兄长,待到左伯桃转醒,这才起身告辞:“兄长等我。”

      有柴火在,野兽不会近身,左伯桃也不会冻死。商衡踉跄着加快脚步,只要他能在柴火烧完之前回来,那兄长就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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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易水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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