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易水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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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衡的解释有理有据，挑不出毛病。但程念就是直觉哪里不对，这件事一定不像是阿衡所言这般简单。先不说阿衡，单就以他对吴兆骞、重耳他们的了解，他们绝不会轻易舍弃记忆。
程念转眸，看着月光之下商衡的侧影，突然不忍心再问了。
这个人默默守护了自己这么久，从来以自己为重。此事虽然另有隐情，但可以确认这个隐情于自己无害。商衡没有实言相告，一定是有更为重要的理由，既然他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程念捏着商衡的手指，换了个问题：“介之推和阿衡一点儿都不像。”
“嗯。”商衡眼前浮现出遥远的过往：“介之推的前半生完全是他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已经是世人熟知的申生近卫了。后来虽然到了重耳身边，但见面总是尴尬。”
程念想起介之推沉默孤立的身影，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开解阿衡：“反正重耳没有记忆，你不必如此的。”
“我……骗不了自己。”商衡抬眸看着天边银色的弯月，摇头：“都过去了，不说了。”
“后来的辛幼安、顾贞观，就连现在的你，也不像最初的阿衡。”程念却不依不饶：“你不是带着记忆么，怎么还会变了这么多。”
商衡无奈：“世事尚且无常，哪有人能一成不变。”
“哦……”程念拉长了语气，煞有介事的说：“原来所谓的‘本性难移’是假的啊。”
“是。”商衡失笑：“只要时间够长，温文尔雅的一代帝王也能变成乐天小话痨。”
程念打蛇随棍上，靠着商衡问：“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都喜欢。”这话听起来敷衍，商衡又极快的补充道：“只要是你，都喜欢。”
没有人不爱听情话，更何况这情话是出自商衡之口。程念捂紧胸口，觉得自己要是捂不住，这颗狂跳的心就要当场破膛而出了。
商衡注意到了程念的异常，忙垂眸来看，问：“哪里不舒服？”
这样总是穿越回去，于程念的身体必然有影响。虽无法确认具体影响为何，但商衡仍是无法放心，他一直以来不想让程念参与泪骨之事正是如此。
商衡正欲查探程念的印堂，就被程念一把握住了手指。清凉月色之下，商衡看到程念面颊绯红，随即，他就被人吻住了。
这是一场从试探到缠绵的情事，程念最开始只是遵从心底的欲望，他狂乱的心跳需要一个出口。但一碰到商衡的唇，他就彻底失了控。那些积压在心底晦涩难言的情绪，催促着他更进一步，仿若只要彻底拥有阿衡，才能让这些情绪尽数平复。
他见识过吴兆骞与顾贞观之间的疯狂决绝，也窥得过成汤与阿衡之间的温柔坚定。如今到了自己身上，他却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没顶般的渴望。
他近乎急躁地探索过商衡的每一寸的唇舌，却仍觉得不够，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商衡劲瘦有力的腰背，想要更多。
原来，那些他当做梦境的过往，都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遗憾。他能拥有的，只有怀里这个人，三千多年的时光压在心头，让他怎么克制。
一个失控一般愈发放肆，另一个只能咬着牙去克制。商衡知道，这件事还不该发生，程念并未想起过往，这一世的他们其实只见过区区几面。程念如今这般，很可能是受了这几场穿越的影响，一时冲动。他不想让程念后悔。
不想让程念后悔，更不想让程念失落。商衡沉着声，垂首在程念耳畔说了两个字：“别动。”
……
这一场荒唐称得上愉悦。但事后程念回想起来，仍是觉得心酸。
不为自己的狼狈与尴尬，只为商衡的克制。
顾贞观对吴兆骞，从来有求必应，哪怕自身受伤也无所谓。
阿衡对成汤，更是一腔赤诚，给予了成汤几乎能给的一切。
可是商衡呢。分明当时也已经动情，却要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克制住自己。他们之间，自始至终不该是两个人的事么，为何要……
程念想不明白，也不想问商衡。
商衡既然不愿，那一定是有什么他还不知晓的理由。
其实从晋国回来之后，程念对穿越一事再次产生了抗拒。他害怕回到过去，看到那些他无力改变的过往，更害怕突然从过去回来，被迫接受一场又一场“失去”。
但经历过这一场荒唐，他突然不怕了。他想回到过去，将他丢失的记忆全部找回来。他是害怕曾经负过阿衡，但他不想如今的自己再负商衡。他必须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帮助商衡和仲虺捋清第六世的来源，让一切回到正轨。
既已决定，程念主动问：“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商衡没想到程念还要参与泪骨之事，他打量着程念的神色，认真问：“你确定要去？”
“嗯。”程念点头：“没有我，你们还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么。”
程念说得轻松，商衡却慎重得多。他皱着眉实话实说：“程念，那一世也不怎么轻松。你若是不想，可以拒绝。不必担心，只要多一些时日，我一个人也可以找到。”
“人生宝贵，干点儿什么不好，莫要在这种事儿上浪费光阴~”程念咧着嘴角对商衡笑：“再说了，这种亲身考古的机会可不常有，我可不想错过。所以顾问大大，咱们下一站到底去哪儿呢？”
商衡犹豫片刻，沉着声道：“西原。”
……
有了上一次探查的经验，这一次商衡三人直奔西原风亭村。一路之上，商衡简单的为程念讲述了这一世两人的经历，这一段经历确实称不上轻松，但相对重耳这段颠沛流离的往事而言，要轻松简单的多。
程念这一世将要回到秦朝，以刺客荆轲的身份刺杀秦王。这是一段连孩童都耳熟能详的故事，荆轲刺秦失败，惨死。
程念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次我能早点儿回来了。”
如果没记错，荆轲刺秦时年纪并不老。他终于可以回去“英年早逝”一次，这意味着不必与古人有太多的纠缠，这样回来之后也不会太失落。
商衡的面色却不如想象中轻松，不过此事既定，多说无益，况且，他相信程念。
出乎三人的意料，这一次直到在风亭村的民宿安定下来，程念还生龙活虎的拽着商衡打听往事，半分即将穿越的迹象都没有。
依照秦朝时期重明之息的浓度，不应该在这么近的距离还没反应。
仲虺看着遍野整齐密布的各色大棚，砸吧着嘴问商衡：“你该不会是探错了吧。”
“确实是此处气息最浓烈。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气息是分散的，我能感觉到整个风亭村到处都是。”商衡皱着眉，再次确认自己的感觉无误，他转头问程念：“你感觉如何？”
程念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就像是他也能嗅到重明之息似的。实际上除了土地和泥草的味道，他只能闻到浓烈的塑料味儿。程念摇头：“这大棚质量怕是不太好，不如咱们一同去建议村民换成环保材料吧！”
仲虺：“……。”
依他活了三千多年的经验来看，闲事还是不要管太多得好。
程念的思维就算是飞到宇宙之外，也有人能将其拽回来。商衡低咳一声，率先抬步：“那你随我到处走走吧。”
总共就这么大一片地方，他不介意带程念全部走一遍。商衡是不介意，程念和仲虺却受不了，俩人跟着商衡走了足足半日，直到月亮上了中天，仍是一无所获。
仲虺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摇手做扇：“喂，阿衡，你再好好想想！当年是把君……荆轲埋在此处了么？”
“没错。”商衡确认自己不会记错：“当年我被困在秦王宫，荆轲的后事是交给友人办的。他亲口告诉我，他把荆轲葬在西原，遥望燕都。”
“那会不会是后来有人将他迁到了别处？”程念也一屁股坐在了仲虺旁边：“依照史书记载，那嬴政最是残暴无情，对一个刺杀过自己的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手段。也许后来一生气，就把荆轲挖出来曝尸荒野了呢？”
“不无可能。”仲虺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兴许还把荆轲的尸骨分成了许多块，所以你才感觉这里到处都是重明之息。”
“不可能。”商衡想起他伴在秦王身侧那些日子，确认秦王不是史书记载的那般性情，不过这些话没必要拿出来说，秦王再怎么英明无双，也是他那一世的仇人，他终究无法对其做出公正的评论。既然做不出，那不如不说。“退一万步来说，纵然秦王最后分了荆轲的尸，那泪骨也是小小两片，万不至于分散各处。”
“也对。”仲虺摸着下巴，转头看程念：“想想就恐怖，你确定要回去？”
“对啊。”程念倒是不惧怕死亡，他只惧怕事情没有进展：“问题是，我现在想回也回不去啊。”
作者有话说第114章 易水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