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寒食 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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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后世开发成熟的绵山景区，重耳时期的绵山看起来更加震撼人心。苍林莽莽，山石嶙峋，绵延千里如同上古巨龙横亘，让人心生畏惧。
这也是重耳第一次见到绵山，他立在山脚下早就建好的凉棚里，问程念：“前辈，当初之推为何选择要此山隐居？”
这看上去丝毫不像是能够住人的样子，正常人入山尚得做好万全筹备，之推腿脚还不好，住在这样的山里实在不便。
程念心想：我怎么知道，史书里就是这般记载的啊。
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应付重耳却是另一回事，他替之推找理由：“此山距离王都不远不近，是通往北境的第一道屏障。之推选择此处，应是想守护好王都。”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莫说重耳不信，程念也觉得不甚靠谱。他硬着头皮继续生编：“当年，申生就是从此地寻得的之推。他选择此处，也是为了怀念故人。”
重耳知晓心里这位前辈的不一般，故而很少追根溯源。只要程念说出口的话有理有据，他就信。
这次程念运气不错，歪打正着猜到了之推选择绵山的真正理由。
随行的狐毛主动出列，他已整装完毕，只待入山。这位替之推保守雪山秘事至今的武人粗着声音请命：“我曾听之推提起过幼时之事，他说遇到故太子之前，他与一群人共同住在一处山洞里。那处山洞的洞口有一道水帘，极为隐蔽。公子，请准许我入山。”
程念心底咯噔一声，他忍不住猜测，狐毛所言可是后世的“水帘洞”？可惜当初那个景点他与仲虺并未入内，不知里面景致究竟如何。只记得那处洞穴并不高，在绵山景区某座山的山腰往上一些。
其实，重耳并不想让小院这群人入山。不知为何，他看到这座山心中会有本能的畏惧，总觉得山中不详。之推已经莫名失去音讯，他不想失去更多人。
魏犨也出了列：“我与狐兄同去！”
在有可能失去更多人和查探之推消息之间，重耳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沉着声嘱咐：“无论结果如何，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狐毛、魏犨领命：“是。”
一天其实探查不了太多地方，来回上、下山又极费时间，两人却还是领了命，他们都知道重耳未说出口的那份担忧。能让公子安心些，他们辛苦一点也值得。
狐毛、魏犨带领亲兵入了山，一走就是一整天。两人遵守王令，赶在天黑之前下了山。虽然没有走多少路，但那山中不知是何状况，入山的一行人身上都挂了彩。
重耳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狐毛脱去软甲，挽起衣袖：“山中之路十分难行，荆棘纵生。并未看到人迹。”
叔隗姐妹分别替狐毛和魏犨处理外伤，魏犨小臂上有一处伤痕极深，不像是荆棘所刺。魏犨“嘶”了一声：“那山中还有一种异兽，身形娇小，迅捷灵敏，牙尖齿利，极难防御。”
“难怪之前那么多人入山之后失去音讯，有这异兽在，身手不好的一不留神就被叼了去。”想起山中异兽，狐毛也是心有余悸：“今儿多亏魏兄弟帮我挡了一下，不然我这脖子就没了。”
像绵山、宁山这样久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常有异兽。只是没想到绵山之中的异兽这么厉害，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未打探到这一信息，这一行也不算一无所获。
“今日连一座山都没查完。”魏犨皱着眉：“这样不是办法。”
狐毛也道：“万一之推遇险，我们这样的速度，待找到他怕是人都凉透了。”
“明日我随你们同去。”先轸也坐不住了：“如今已知山中异兽模样，我们提前做好防备。”
“不是人手不够的问题。”狐毛看向重耳：“公子，还请允许我们在山中留宿。”
魏犨也有同感，看着重耳：“我们夜间会燃起篝火，山脚亦能看得到。请公子放心。”
既然决定找人，那就不能畏首畏尾。重耳皱着眉，让了半步：“最多十日，无论如何，十日一到，必须下山。”
先轸问：“那我？”
重耳：“同去吧，做好防护。”
贾佗也收拾好了药箱：“我也同去。”
如今重耳身边不缺护卫，所以他们才敢纷纷请命入山。子余和狐偃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只能留在山下。
第一个十日眨眼即过，小院诸人行事靠谱，每日天色一暗，山中便如约燃起冲天的篝火。十日，他们翻了三座山。
入山之前他们准备了软甲和长枪，又有贾佗这个药师在，这次他们没有再被异兽袭击，行程也算顺利。
有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先轸在一株古木下发现了半枚足迹，那是之推常穿的软底履所留。与他们这些常年穿着硬底长靴的公子不同，身为暗卫，之推惯穿一种软底履。履底是小羊皮所制，只沿边疏疏地走一圈麻线连接履面，行走无声。
这枚足迹为诸人注入了希望，狐毛再次请命：“这证明我们的方向没错，请公子允许我们在山中多留宿几日！”
再多翻几座山，一定有所获！
能寻得蛛丝马迹，实在是振奋人心。重耳下了令：“准。记得每晚燃篝火。”
能通过篝火确认诸人无事，重耳才能安心。
这一次，诸人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重耳每晚都能看到篝火，等得起。朝中重臣却不能允许他们的国君这么久都不归朝。
小院诸人还未出山，朝中重臣就结伴而至。这些重臣可不关心一个小小的故太子暗卫，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请重耳归朝。
别说还没找到之推，单说小院诸人一多半还陷在山里，重耳就绝不可能离开绵山。如今晋国万事已定，没有什么比他的同伴更重要。
狐偃出面与这些重臣周旋：“君上还有要事，老臣随尔等回去。”
“我们请的是国君，狐偃大人这是僭越！”重臣厉声：“何事比晋国朝堂还重要？无故离朝这么久，实非明君所为！”
子余也出了面：“君上如何还轮不到尔等置喙，待此间事毕，君上自会归朝，不劳尔等费心！”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重臣执拗的很：“朝中诸事都等着君上拿主意，各国亦有使臣等着见君上议事！君上再不回去，怕是会导致国局不安啊！”
“拿不准主意的就合议，议不出就传书于君上。区区使臣还要劳君上费心。”狐偃反将一军：“要你们是吃白饭的么？”
子余也添火：“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在君上归朝之前，还请诸位大臣多费心。”
诸位重臣被子余和狐偃一人一句压得抬不起头，积了满肚子火。可惜这些随重耳归来的大臣才是君上心腹，他们不能太蹬鼻子上脸。
没有达到目的，这些执拗的重臣也不肯走。好在绵山脚下地方大，容得下这半朝文武。
陪着重耳看了几晚篝火，某位自负有才的重臣有了个新主意。他将同僚聚在一起，提议：“反正君上是在找人，咱们干脆一把火烧了这山。到时候不论山中有什么人，什么兽，还不都一股脑跑出山来。如此，早日帮君上达成所愿，咱们也好早日归朝！”
有同僚不同意：“有些冒险。万一他们不知道往山下跑怎么办？先轸、狐毛他们如今可都在山里，若有万一，君上不得要了咱们的脑袋！”
“你是不是傻？”那位拿主意的重臣讥笑一声：“那些山里的鸟兽不知下山便罢，只要是活人，看见山中起火，必然会想办法出山！”
“是啊。”诸人以己度人：“若是我此刻身在山中，见到山中起火，定然是第一时间往山下跑的！”
“确实如此。最不济也会找一处河流，总不至于等死就是！”
“这样绵延不绝的山势，山中必然不缺山泉！我看此法可行！”
“我也赞成此法！”
“这样，咱们明日一早就派人入山点火，再派兵士守在山脚！如果发现有人出山，第一时间带给君上！让君上看看，到底哪些人才是我晋国的中流砥柱！”
“是啊，这么大座山，依照他们的办法，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朝中不能一直无人！还是咱们这个办法好！与其林海寻人，不如逼他们自己出山！”
“甚好！就这么办！”
次日清晨，这些重臣依计派人入山点火。初春时节，林中草木正盛，更遑论山中荆棘遍地，遇火即燃。不过片刻，烈烈火龙便怒号着吞没了整座绵延山脉。
重耳一睁眼，便看到了这场遮天蔽日的火光。
几位重臣居然闲闲的揣着手准备请功，完全没注意重耳眼底的痛色！
君主一怒，重臣跪了遍地。这群自以为是的重臣抹着被烈火烤出的满头大汗，口中振振有词，声称这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请重耳静待好消息便是！
这一场火烧了整整半个月，这群重臣就在重耳驾前跪了整整半个月。
火焰燃起的黑烟弥散整个晋国。千里绵山，被烈烈火海吞噬殆尽！
半个月，莫说人影，竟连半只鸟兽未曾挣出这片火海！
作者有话说第109章 寒食 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