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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别有幽愁暗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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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带着些许乞求同时蕴含温柔意味的询问还是严怀第一次从凌瀚口中听到,说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强悍自负如凌瀚,历来习惯于发号施令颐指气使,何曾这样放低姿态向人征询过意见?哪怕他现在失势落魄,骨子里的傲气也并没有随着身份的降低而减少,反而愈发突显起来。
他可以对强横或无赖的凌瀚硬下心肠,却拒绝不了此时此刻软语相求的凌瀚。
过了片刻,见严怀没有异议,身体也软化下来,凌瀚长出一口气,将头埋在他肩窝中轻声道:“很晚了,睡吧。从明天开始不要再住在府衙里了,这里太湿冷。”
严怀刚放松了一些,凌瀚一说话,灼热的气息再次喷洒在他耳际颈周,引起阵阵酥麻之感,此外,两人挨得极近,又都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他的后背与凌瀚的胸膛贴在一起,中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具躯体的强健与心跳的有力,于是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连凌瀚说的什么内容都未听清,只是不安地扭动身子,想要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不料刚动了两下,肩膀就被身后人固定住,又听耳边传来喑哑克制的低语:“不要乱动,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严怀略怔一下,旋即感觉到身后有个火热的硬物抵在自己股间,霎时面红过耳,连心跳都失了节拍。
他很想说一句“你这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硬赖在这里不走,就不必这样辛苦了”,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这种话在眼下这样暧昧的场合说出来调情的意味大过拒绝,所以他只得依言不敢再动,如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只是心跳一阵紧一阵慢,脸上也烧的厉害。
所幸凌瀚此后未再言语或动作,严怀也实在是困乏不已,身后的怀抱虽然让他心神不宁,却也无比温暖舒适,所以没过太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严怀是被赵山唤醒的。
睁开眼睛发觉天光大亮,严怀先是一怔,他向来在卯时准点醒来,今天怎么睡到这么晚了?
念头一转,旋即大惊,赶紧转头去看,却见身边空空如也,那个抱了他整晚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了。
严怀松了一口气,回想昨晚的情形,脸上又控制不住地热起来。
站在床前的赵山对知府大人反常的举动和忽白忽红变幻不定的脸色感到十分费解,等了一会儿搓着手小心翼翼道:“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睡的不好?也难怪,昨晚太冷了,下了好大一场雪,这里的火炕又不怎么管用,老奴都冻得半宿睡不着觉呢!”
赵山不知道他的猜测与事实正相反,严怀在冬天还从未像昨晚那样睡的暖和舒服过,根本感觉不到半丝寒意,否则也不会一觉睡到大天光了。
严怀定了定神,淡道:“这里条件是差了些,你去准备一下,晚上我们搬回府住吧。”
赵山闻言大喜过望,立即乐颠颠地出去收拾东西去了。
府衙后院常年备有几间供人休憩的厢房,若是有官员白天办公劳累或夜里工作太晚不便回家就能就地休息,但众官员不玩忽职守迟到早退就是好的,哪里会真的辛勤工作到深夜,所以这几间厢房历来只是摆设罢了,里面的布置简单老旧不说,供暖设施也是年久失修不堪敷用,平时在这里偶尔打个盹还勉强凑合,到冬天整晚睡在这里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这一个月来赵山陪着严怀天天睡在府衙早就心存不满,只是前阵子还不算太冷,严怀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对府衙的居住条件又从来没有半字怨言,他作为一个仆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昨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把他着实冻得够呛,心里对严怀的怨气不免高涨起来,现在听严怀说要搬回去自然高兴,同时还不无幸灾乐祸,想来知府大人昨晚也吃到苦头,终于扛不住要打道回府了。
严怀自然也想不到赵山肚子里转着什么卑劣心思,他之所以决定搬回去,天气冷是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关键在于,他担心继续在府衙住下去,若是昨晚的事情重演,可能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尴尬局面。
凌瀚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根本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今天早上他会主动提前离开而没有让赵山撞破两人同床共枕的不洁画面实属难得,但难保他下次还会如此自觉。如果真要被赵山甚至其他官差看到两人同室而居,即便他们什么也没做,那也是浑身有嘴说不清了。凌瀚可以满不在乎,他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坦然处之。
一念及此,严怀心中猛然一跳,为什么令他烦恼的不是凌瀚不请自来硬要与他同榻而眠,而只是担心外人知晓后会造成不利影响,甚至潜意识中对他的再次到来有所期盼?
他不敢深想,急忙起身穿衣洗漱,然后一头扎入繁琐的公务中,不让自己有余暇分心。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凌瀚如同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没再出现,而严怀也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空闲和机会再去纠结这个令他困扰不已的问题。
自那晚以后,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十多日,华阳府发生了三十年不遇的雪灾,厚重的积雪不仅让人生活不便出行困难,还压垮了大片老旧的民房,造成多名百姓死伤。
新皇登基后免赋三年,老百姓的日子比凌盛在位时要好过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刚缓过气来而已,朝廷缺乏税收来源国库自然依旧空虚,每逢天灾勉强调拨下来的一些钱粮只是杯水车薪而已,根本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因此三年来地方遇到灾害主要靠自救,根本不能指望依赖朝廷对抗灾害。
严怀在大雪初降第二日就开始赈灾救民,急命各州县以最快速度搭建临时窝棚供灾民居住,同时开仓赈粮发放棉衣被褥保障灾民基本生存需要。与此同时,由于华阳府库存物资有限,严怀不得不向富商大户筹款募粮,又怕下面官员敷衍塞责办事懈怠,还要亲临现场监督救援以及安抚受灾百姓,因此天天顶着风雪来回奔波操劳,每天睡眠不足三餐不定,人就越发消瘦体不胜衣。
本地有钱人向来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刘适等人熟知这些人的脾性,也不想与他们搞僵了关系让自己日子难过,所以起初去筹款时只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几天下来才勉强筹到几千两银子,严怀震怒之下扣了几名负责官员的半年俸禄,然后自己亲自出马筹措善款。
一干铜臭满身脑满肠肥的富商见雅如仙人的知府大人亲自登门无不受宠若惊,二话不说纷纷慷慨解囊。严怀也不管这些人存的什么心思,无论钱物全都一一笑纳,不出三天就筹到了将近一百万两巨款。
自严怀到华阳府上任以来,本地富商一直想方设法想要与之亲近,却被他无一例外全部拒之门外。这些人失了面子心中自然恼恨,可一旦对上严怀那张清冷绝丽不容亵渎的容颜,哪怕心里有再大火气也没有人能发作得出来了。这次严怀放下身段主动来访,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巴结的大好机会,所以掏起银票捐起粮食来就格外爽快。
有了钱粮好办事,再加上赈灾得力,这场雪灾中百姓的死伤人数比预计少了许多,灾后抚恤重建工作也进行的比较顺利,严怀的官声由此在华阳府再上一个台阶,被老百姓们直呼青天,甚至有不少人在家中为他立起了长生牌位虔诚供奉。
转眼到了二月。
这晚,严怀穿过自家后院正要回房就寝,斜那里突然闪出一个人来抱住了他。他先是一惊,继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低道:“是我。”
刹那心喜后,严怀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毫不迟疑地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趁那人愣怔之际快步入了房间,然后“呯”的一声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