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故人来》踏月鹿

2、倒数第一

　　接下来的一周林瑶整个人都蔫儿了吧唧的，虽然她的座位没变，但她就是觉得顾言桥鸠占鹊巢，而她“有家不能回”。
　　以前放学，林瑶可以直接转身拔腿冲出教室，现在林瑶一扭头看到的是那张人畜无害、眉清目秀、明朗俊俏的小说男主脸，自己的逃亡路线完全被他阻断了。
　　最开始她忘记身后多了张桌子、多了个人，一放学就往外冲，结果整个人撞趴在顾言桥的桌子上，疼得半天动不了。
　　赵青阳见了连忙跑过来：“瑶姐？你没把桥神的桌子给撞坏吧？”
　　林瑶气得更是说不出话，赵青阳这个，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小人！她气呼呼地瞪了赵青阳一眼，又瞥向桌子的主人，发现顾言桥有些呆滞，耳朵通红，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后有些结巴地对她缓缓开口道：“对……对……不起……那个……那个是亚古兽幼年期吗……”
　　林瑶哭了。她愤怒地锤了一下顾言桥的桌子，又悲又恼地指着顾言桥低吼：“你流氓！”
　　然后指着一旁的赵青阳：“你混蛋！”
　　她拎着书包边擦泪边跑出了门，她觉得自己很丢人。
　　亚古兽的幼年期，滚球兽，那不是自己内衣上的图案吗？顾言桥怎么会问那样的问题？除非她走光了，他看到了。林瑶越想越难受，她以后一定躲他远远的。
　　回到家林瑶就发□□把今天的不愉快都告诉了和她天各一方的好朋友陆雪宁，陆雪宁的安慰真是别出心裁：“你没撞伤吧？哪里不舒服了就去医院检查检查！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你也不用担心，你这么平，他看不到啥的……”
　　林瑶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我谢谢你！”
　　其实她当时就是很委屈，本来就是顾言桥挡了自己的道，她撞到肚子疼得不行，赵青阳又胳膊肘往外拐地心疼顾言桥的桌子。身心俱伤时，顾言桥又提及事关她的隐私的话题，她真的是憋不住了……
　　看陆雪宁不断地分享她在学校发生的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林瑶确实没那么难过了，还好有个可以说说心事的好朋友。

　　陆雪宁是她初中时认识的好朋友，记得刚开学同学们之间都还不是很熟悉，她一个人去上厕所，没想到“大姨妈”突然造访，在厕所内一筹莫展。陆雪宁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面前：“这位同学，我看你像是遇到了困难，本仙女可以大发慈悲，对你伸出援助之手。”
　　林瑶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支支吾吾：“谢谢……那个，我来那个了……你有那个吗……”
　　谢天谢地陆雪宁听懂了她含蓄的表达，陆雪宁打了个不响的响指：“懂！包在我身上！”
　　林瑶在厕所等了一会儿便瞧见陆雪宁一脸神秘地走到她面前，从裤兜里掏出一片粉色包装的姨妈巾，像特工交接任务一样把东西放在她的手上：“放心，没人看见！”
　　缘分就是如此巧妙，两个人是一个班的，这件事又拉近了她们的距离，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无话不说、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初中三年她们有许多快乐的回忆。
　　不过后来陆雪宁跟着家里去别的城市念高中了，两个小姑娘在车站哭得难舍难分，抱着彼此说珍重道别的话：
　　“小陆我会想你的……”
　　“呜呜呜，瑶妹妹我也会想你的……”
　　“我们要经常□□、微信、电话联系……”
　　“那是肯定的，呜呜呜，以后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旅游……”
　　……
　　两个人说了很多很多，直到陆雪宁不得不进站检票才分开。
　　车站内密密麻麻的行人来回穿梭，即便林瑶已经很集中精力地用目光追随陆雪宁的身影，还是不可避免地将人给跟丢了，看重要的朋友淹没在人海原来是这般滋味。
　　虽然知道两人以后还会见面，林瑶还是想问一问上天，人为什么要分别……

　　林瑶恢复得很迅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心中的阴霾也早已在和陆雪宁的交谈中自行散开。
　　她可以不生气不委屈，但是顾言桥和赵青阳，她不打算再理。
　　第二天林瑶去上学发现顾言桥竟然没迟到，而是一本正经地端坐在位置上，神情跟听从发落的犯人一样严肃。
　　见林瑶来了，顾言桥的右手食指蹭了蹭鼻子，眼神变得柔和，满脸歉意，笑着对林瑶说：“Hi……”
　　林瑶一脸冷淡，对顾言桥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坐下掏出作业开始狂补——能一眼看出答案的直接选，其他的随便蒙；文字类题目象征性抄抄材料；没办法的就‘借鉴’一下同学的答案……
　　这套急速补作业大法林瑶用起来得心应手，省时又省力，还不用像赵青阳一样因为交不上作业而挨批。
　　林瑶发现，只要不去想座位的事，她还是挺开心的。她就当做身后没人，她仍是最后一排，自由自在地干自己想干的事……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自由。老师们真的很喜欢让顾言桥来回答问题，每次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顾言桥答题，林瑶就觉得十分不自在。顾言桥是年级第一固然耀眼，但他的光，着实伤到了作为年级垫底的她。
　　上课没办法补觉了，零食也不能偷吃了，就连发个呆也是提心吊胆的……林瑶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原来的状态多好啊，日子多舒坦啊，怎么半路就突然杀出个“顾言桥”。
　　让大家感到稀奇的是，自从顾言桥到了十班，就再没有迟到过，林瑶也是意外的没被罚站。
　　一班的班主任老何以为顾言桥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召回”顾言桥，谁知道顾言桥拒绝了：“我怕回去迟到了又被赶过来，我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吧！”
　　老何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好苗子，就和顾言桥定下君子之约：“你期中考试仍能考年级第一，随你去留；退步一名就给我回一班！”
　　顾言桥十分自信地应下了这个约定：“一言为定。”
　　一班的同学大部分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心中其实并不在意顾言桥回不回去。十班的同学就不一样了，大家热血、活泼，一致认为快乐第一，学习第二，而且非常看重“江湖义气”。
　　顾言桥这样的学神竟然为了留在十班，接下了老何的“战书”，这在大家眼里无非是个英雄壮举。
　　林瑶托腮长叹：“完，这波好感，直接拉满。”
　　其实林瑶已经不是很在意当初的小事故了，但是她看的出顾言桥仍耿耿于怀。即便是林瑶冷静地告诉他，以前的事儿都翻篇了，以后谁都不要打扰谁。可顾言桥每次看她，眼里的愧意能把她淹死。
　　说她摆架子也好，说她冷漠无情也好，林瑶是真的不想再和顾言桥说话了，他那股热切真诚的劲儿，到让林瑶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
　　可是凭什么啊？撞到肚子的是她又不是顾言桥，被看到内衣的是她又不是顾言桥，她对顾言桥保持冷淡、礼貌就是不想再提这些事，顾言桥一直记挂就算了，怎么还委屈起来了？难道要人人都去奉承他，他才满意？
　　林瑶承认，她对顾言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换做班里其他的谁，是女生林瑶第二天就能和她手拉手一起上厕所，是男生林瑶也会大大方方地接受道歉，然后友好地相处。
　　但对方是顾言桥，让她心里有些嫉妒、有些眼红的顾言桥。
　　林瑶对顾言桥的了解大多来自校园间的传说，也许从一开始林瑶就带着偏见看待顾言桥。她觉得顾言桥是老天的“宠儿”，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很幸运。
　　完美的容貌，完美的身材比例，完美的智商和头脑，完美的人际关系，还有最让她羡慕的，完美的家庭关系……
　　要是他长得丑点，或者说是家里穷点，林瑶也不会一见到他心里就觉得不平衡。没人知道她的敏感和内心见不得光的想法，她展现给大家的，一直都是乐观、积极、阳光的一面。所以大家都很乐于和她交朋友，所以她和每一个人的交情都不是很深。
　　顾言桥又向自己友好地挥手打招呼了，林瑶长吐一口气，回应一个标准的假笑。
　　算了，随便吧，就这样吧，人各有命，一些东西不能自己没有，就祈祷所有人都没有……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一周，赵青阳也终于意识到林瑶对自己的疏远和冷落，他掂着奶茶和几包零食向林瑶“负荆请罪”：“瑶姐！我错了！我应该第一时间就把桥神的桌子给卸了！”
　　“我肯定更关心的是你！那天我那么说就是开玩笑的！我嘴欠！我错了！”
　　“瑶姐！我们之间约定还算数吗？瑶姐你说句话啊！”
　　林瑶头都要大了，她就想在课间趴着睡一会儿，这天杀的赵青阳聒噪死了……
　　“赵青阳！考试你就自求多福吧！”林瑶实在不想给赵青阳什么好脸色。
　　赵青阳一脸懵，有些着急：“你咋啦？今天脾气咋这么大？”
　　“我一直都这样！我不会再替你垫底了！我也不是你老大了！零食你拿走吧！”林瑶只是觉得很不值，自己也是冒着被家里人批评的风险替赵青阳当了倒数第一，顾言桥和他什么关系，就那么偏向顾言桥。
　　“不是，瑶姐，你怎么出尔反尔，不就是个倒数第一，你又不是没当过？怎么这次不行了？”赵青阳说话不过脑子，甚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林瑶听完反倒不生气，她呵呵一笑，冷冷地看着赵青阳：“第一，我不收你的零食，就不存在出尔反尔的说法。第二，考过倒数第一，不代表我一直都是倒数第一。第三，这是期中考试，说不定要开家长会，劝你自己好好努力。”
　　赵青阳被训得说不出话，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不少同学回头看他们争论，面露惋惜，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之间的友情就要结束了吗……
　　好在上课铃声及时响起，匆匆结束了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