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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那妇人领着他们来到了谷中一处废弃多年的城隍庙后,就扔下他们离开了。

      大殿内尘封土积,塑像残缺不全,墙上的壁画久经风霜,颜色也变得斑驳模糊。空气中尽是呛人的灰尘味,和混着泥水青苔的霉味,身弱的女眷们被这刺鼻的气味裹挟着,咳嗽不止。

      看着年久失修,久无人至而结满蜘蛛网破败不堪的城隍庙,甚至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楚家那几个不懂事的开始含沙射影起冷清栀不会做事来。

      “娘,您看看,这是什么破地方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花了那么多银子就得了这么个破庙,我才不要住在这里,娘!”

      从小锦衣玉食,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纨绔子弟楚银修开始撒泼打浑。

      舅母白佩兰向来最是宠溺这个儿子,将他惯得无法无天,十五岁了还浑浑噩噩,只会闯祸。

      白佩兰安慰了她的好大儿几句,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楚仁杰,指着他能替他们母子出头:“哎呀,老爷,您倒是说说话呀,咱儿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啊!”

      楚仁杰的妾室乔秀云也抱着襁褓中的孩儿过来帮腔:“是呀,老爷,贺哥儿还这么小,就算是我们大人吃得了这个苦,贺哥儿又如何受得了。”

      说罢便悲悲切切地抹起眼泪来。

      楚仁杰一向懒理这些麻烦事,耷拉着脑袋,没好气道:“人家至少还有本事弄来个破庙,我可没本事给你们换大宅子。”

      一进门便寻了个角落坐下的楚仁凤冷哼一声,这些人阴阳怪气的,她可不容许这些人欺负自己的儿媳妇。

      “一路上吃苦受罪的时候没见你们出来说话,刚刚在通天道人那里受刁难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出来说话,如今有了容身之所了,各个都跳出来耍宝了!”

      楚银修躲在白佩兰身后,撅着嘴小声嘀咕:“要不是因为姑母,我们楚家又怎会受到牵连,还说不得了……”

      “闭嘴!”

      “谁要是对这里不满,尽管凭自己本事出去寻个好住处去,没人拦着你们。”楚信一声怒斥,叽叽喳喳的一群人顿时没了动静。

      “祖父您别生气。”

      扎着两个小髻子的楚银华用她稚嫩的小手抚在楚信胸前替他顺气。看着自己跟前面黄肌瘦的小孙女,楚信胸口也是隐隐作痛。

      一路下来冷清栀也是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凉薄,早就练成了刀枪不入之身,楚家人这些话伤不了她半分,她只管忙碌着自己手上的活儿。

      楚银朱踌躇着凑上前来,扯着衣角犹豫了半天,才敢过来搭话:“嫂嫂,你别介意我父亲母亲和弟弟说的话,一路上大家都不好过,他们心里不痛快,说话难免难听了些,也不是有意的,你别跟他们计较。”

      冷清栀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低眉顺目的楚银朱说道:“我哪有空在意那么多事呀?我忙都忙不过来呢,你今晚还想不想好好睡一觉了?想的话还不赶紧过来帮帮我。”

      楚银朱笑了,“唉,好!”说罢便上前跟着忙活了起来。

      听闻冷清栀的话,楚家其他人虽不情不愿,却也只得跟着拾掇起来。这一路实在吃了太多苦,两个月来每天都蜷缩在逼仄狭窄的马车里,身子都没躺平睡过一觉。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冷清栀将城隍像前面的香案桌收拾了出来,得抓紧时间赶制明日的货品了。

      冷清栀刚把从通天道人那里讨来的几只白蜡拿出来,楚银朱就好奇地凑了上来:“嫂嫂,你拿这蜡炬是要做何用?”

      冷清栀盈盈一笑,杏眼里藏满了秘密,她故作神秘,拉长了声音:“蜡~炬~”

      楚银朱歪着头盯着冷清栀手中的白蜡,疑惑道:“嫂嫂,你可莫要欺我,这本就是蜡炬,现在又重新做一只蜡炬?岂不是多此一举?”

      冷清栀拍拍楚银朱的小脑袋瓜说道:“这蜡炬和蜡炬可不一样,差别大着呢,傻丫头!好了,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帮忙生个火吧,天色都暗了,顺便把那个香油锅也架上。”

      楚银朱小跑着去生火,这个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千金,生火做饭、浆洗缝补,流放路上这两个月倒是什么都学会了,冷清栀看着年纪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楚银朱,心中生起了一层涟漪。

      一旁乔秀云正抱着襁褓中的儿子亲昵地哄着,竟没察觉冷清栀正站在她的身后。

      “乔姨娘,之前我在马车上看见你还有盒胭脂是吧?”

      乔秀云吓了一跳,慌忙说道:“你要做什么?吓死我了!我哪有什么胭脂,是你看错了。”

      这个乔姨娘,这时候还不忘她那点小算盘,这一路冷清栀看得太多了,她威逼利诱道:“乔姨娘,今日之事你也都见到了,张大善人家这门生意若是做成了,赏金自是少不了的。当然,这里面也有你和你家贺哥儿一份,这生意若是做不成,那我们这群人……”

      “乔氏,你就赶紧给她吧!那东西现在还有什么用,你还想留着勾引老爷不成?”

      没等冷清栀说完,听闻二人对话的白佩兰便拿出了大娘子的款儿来。

      乔秀云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从儿子的襁褓中掏出了那盒她藏了一路的胭脂。

      冷清栀将几只白蜡放入已经架好的小锅中,“滋啦”一声,触碰到滚烫锅底的蜡炬发出细碎的融化的声音,不消一会儿,几只白蜡便融化成了清清透透的小半锅蜡液。

      冷清栀翘起小拇指,用指甲盖挖出一小撮胭脂的粉末抖进融化的蜡液里,绯红的胭脂融入白色的蜡液里,化成了俏丽的桃花色。待到胭脂的颜色与蜡液彻底融透后,冷清栀便将整锅蜡液端到了香案桌上。

      冷清栀在身上摸了又摸说道:“糟了!还缺一个丸棒。”

      “嗯?什么是丸棒?”

      一家子都凑了过来,好奇冷清栀到底能把这小小的蜡炬玩出什么花儿来,有人好奇,有人想帮忙,有人等着看笑话。

      冷清栀连比带划描述着:“就是像一支毛笔,只是它一头是笔杆子,另一头不是狼毫羊毫,而是一个小圆铁球。”

      大家纷纷摇头,这是个什么物件儿,从未见过。

      “这可如何是好!”冷清栀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开始在破庙的杂物中翻找起来,看能否找到可以替代的工具。

      这时楚仁凤举着一物来到冷清栀身后:“栀娘,你看此物可行?”

      冷清栀定睛一看,是一支水头极好的青玉簪子,一头是打磨光滑的尖头,另一头正好是她需要的圆球。这支青玉簪虽没有任何精巧繁复的雕工,却也能看出此物并非凡品。

      冷清栀猜测它并非普通的簪子,一路上哪怕病重陷入昏迷,楚仁凤也未曾将它遗失。

      “母亲,这么贵重的东西,您真舍得给我吗?”

      楚仁凤摩挲着冷清栀长着冻疮还未消退的双手,感慨道:“傻孩子,以前是母亲太过挑剔,觉得你不够贤良淑德,不懂敬爱夫郎,总是为难你,是母亲不对。”

      “你本就是受我牵连才遭这罪,可你却不计前嫌,甘愿为我冒险,这一路要不是有你,我这条老命早就交代在半路上了。一支簪子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你尽管拿去用。”

      在盛都时,冷清栀这个儿媳不算称职,总是不得楚仁凤的欢心,经过这一路的生死患难,楚仁凤对冷清栀这个儿媳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冷清栀感恩楚仁凤的慷慨解囊,却也来不及跟她上演婆媳情深。

      得了青玉簪子,冷清栀又从楚银修身上扒拉下来一把短刀匕首,这下材料、工具都齐活了。

      冷清栀将包裹蜡炬的油纸抻平铺在香案桌上,舀出一小勺蜡液从左至右淋在油纸上,薄薄一层蜡液很快便冷却凝固成长条蜡片。

      趁着蜡片还很柔软时,冷清栀手持短刀,利落地将蜡片底部一刀切平,再将蜡片顶部划出高低起伏的山峦状。

      冷清栀熟练地将划好的蜡片从油纸上取下,将裁好的蜡片置于手心,利用青玉簪的圆头部分在山峦起伏处轻轻按压揉捻,直到蜡片呈现微微弯曲的花瓣的形状。

      再借着蜡片本身的温度和粘性,将它卷成花心,收尾时指腹稍稍用力一按,尾部的蜡片自然粘合在里面的蜡片上,这第一片便大功告成了。

      接着,第二片,第三片……,一层一层往外增加花瓣的层数,内小外大、层层叠叠的花瓣互相交错,这朵娇花在冷清栀手中不断地长大,直至碗口大小,冷清栀这才停了下来。

      她找来一根细细长长的光滑树枝从花心插入,手上稍稍用力,直至贯穿底部后,才将树枝整根抽离。

      最后将棉线搓成的烛芯穿入花心,滴上几滴蜡液将烛芯固定,剪掉多余的烛芯,一盏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蜡炬新鲜出炉。

      冷却后的牡丹花蜡炬跟胭脂的颜色融合得更加和谐,粉色的俗气又渐渐褪却了几分,只留下一抹浅浅的粉色,半透明的花瓣呈现出一种娇艳仙气,又矜冷高贵的模样。

      楚氏一族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根普普通通的白蜡怎的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变成能以假乱真的牡丹花蜡炬了?

      楚银朱从不吝惜对冷清栀的夸赞,拍手叫好道:“嫂嫂,你也太厉害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蜡炬,这恐是仙宫里神仙们用的物件儿吧!”

      楚仁凤的目光都落在了冷清栀身上,这真的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整日里只会使唤下人们要吃要喝的儿媳妇冷清栀吗?

      “栀娘,你何时学得这样一门手艺?以前可从未见你做过这些,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手艺真真是不输给皇宫里那些贡品呢!”

      楚信只瞄了一眼,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南征北伐大半辈子,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稀罕玩意儿了,可这样的手艺还真是头一次见,就算在那皇宫中也未曾得见。

      听见大家的称赞,刚刚还对冷清栀含沙射影的楚银修也凑上前来:“我还当是何等惊为天人呢?不就是个破蜡炬吗?我听闻这张大善人可是西州城首富,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会看上这样一盏破蜡炬?”

      “你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楚信已经脱下脚上的鞋底子一把拍在楚银修脸上,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楚银修的脸顿时红成了一只鞋底子。

      这一幕看得冷清栀也是一愣,这老爷子气性也太大了,恐怕是想教训这小子很久了。

      楚仁杰和白佩兰赶忙上前拉住了自己的老父亲,求情道:“父亲您别生气,修儿他还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信回过身来训斥:“他还小?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父兄上战场杀敌了!他就是被你们夫妇俩给惯的,小兔崽子!”

      楚银修眼里噙着泪水,捂着红肿的脸躲在楚仁杰夫妇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在乔姨娘生下楚银贺之前的这十几年里,楚仁杰夫妇就楚银修这么一个儿子,楚氏夫妇娇惯儿子,在盛都可谓是人尽皆知。楚银修也不负众望,成了盛都城中声名远播的纨绔子弟。

      像这样的家族闹剧在楚家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次,冷清栀也是早有耳闻的。不过这新鲜热辣的现场演出倒是头一次见,远比传闻来得更加精彩夺目。

      跟这样一家子生活在一起,想来往后的日子可有得热闹了。

      “唉?嫂嫂,这样精巧奇绝的工艺,我们都从未见过,嫂嫂究竟是在何处学得?”

      好奇心太重可真不是什么好事,楚银朱的一番发问,引得众人又将目光都聚焦到了冷清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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