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悬崖底下捡垃圾的日子》帅气啾啾

3、抄书

　　仙山。

　　“启禀掌门，徐闲池已落下八卦山的毒赤崖，那崖高百年无人可丈量，下面是湍急的垠河，他掉落之前又被晦明仙尊刺中腹部，绝无生还的可能。”一白衣男子跪在大殿中央。

　　大殿上堂的是一位白胡子的看着和蔼的老头，他正是仙山的掌门人，无远。
　　无远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望着大殿的“正德修身”叹了一口气。

　　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沈朝祠的师尊，晦明师尊，李晦明。
　　“晦明仙尊。”白衣男子向其执手。

　　“掌门叫我何事？”李晦明向白衣颔首，开门如山问掌门。
　　无远：“这次你有功，亲自将那叛徒推下山崖，各门峰主商量你骨鞭的惩罚作废，只需去骸过森林悔过三月。”

　　“嗯。”李晦明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下去吧。”

　　故事说来也不长，但当事人懒得说，也不想说。楼烦也懒得去问发生了什么。

　　经过几天的治疗和休息，徐闲池的伤已经转好，不用像前两天一样每天需要挑去脓水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楼烦拿出了锦囊里的金疮药。
　　他发现这药还真是好，至少徐闲池恢复得很不错。

　　“你大概明天就可以下床了，但还是不要久坐或者久站，注意着点伤口，好快一点。”楼烦看着徐闲池小口喝粥的样子忍不住说。
　　徐闲池一直很温顺，长得又赏心悦目，楼烦看着一直很养眼。

　　“嗯。”徐闲池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眸子。

　　现在倒是楼烦撇去了刚开始的架子，很多事情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外说，他一个月总有些时候什么话都想说。
　　比如说这个帐篷是怎么做的，很方便撑开和收起来，再比如说这个面包又是用什么做的，还有他放在外面的高低床。

　　他说起来没完没了，语速很快，眉飞色舞的。
　　大多时候徐闲池静静听着，时不时问两句。

　　“那前辈是隐世的高人吗？”徐闲池突然发问。
　　今天的问题以往都没有，楼烦被问得一愣。以前徐闲池要么是“嗯” 要么就说这个设计很棒，再要么就是缄口不言。

　　很少问这个的。
　　楼烦挠头，有些羞愧：“我什么都不会。”

　　徐闲池把眼里的暗淡一齐敛去。
　　他们二人谈话也颇为微妙，涉及到个人隐私，除非你自己亲口告诉，否则另一个人是不会问出口的。

　　这也是楼烦今日诧异的原因。
　　两天后，徐闲池下地了，楼烦这才能感受到他有多高——大概一米八七，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哇，剑眉星目，身材修长，骨架这么好，肌肉也发达。”楼烦星星眼。
　　徐闲池还穿着他的短裤。

　　当然不是那种贴身的短裤，是到膝盖处的。
　　“你要换衣服吗？当然你之前那套不能穿了，我给你拿新的。”楼烦转身去了洞穴，边走边嘟囔，“其实现在穿短裤也不好，这里湿气重，会得风湿、老寒腿。”

　　徐闲池歪头，站在帐篷门口，外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深不见底，好在还有一个浅滩可供使用。面前的空地被人种上了一颗颗菜，他不太认识。事实上，自从他上了倒羊宗，开始练气之后很少去关注这些了。

　　现在看到，勾起了他童年时的一些记忆。

　　他原本不过是倒羊山下滋溜村里的土娃，名字也很土，他妈在草席上生的他，就叫他草席。他们日子清贫，倒过得幸福。他整日就在村里上蹿下跳，裹了一身泥之后就回家。他父亲会恼怒，作势要打他，老爷子就拄着拐杖教训自己的儿子，护着宝贝乖孙。母亲则是要他脱了衣裳自己去沟里洗。

　　然而他七岁那年，一个名叫空墟的怪物出现，杀了他全村，倒羊山的人来的时候，村里仅剩他一个活口。
　　掌门瞧他可怜，于是收他为关门弟子。

　　只是他天性愚笨，不懂修行，日日苦练，遭人嘲笑——说他不过是用全村人的命才换来了这个关门弟子的身份，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

　　话糙理不糙。
　　后来他阴差阳错又代表倒羊宗参加了仙山的选拔，被仙山的仙尊晦明选上，嫉妒他的人太多了。他这一生没什么大名堂，但运气却实打实的好。晦明仙尊虽然冷漠，但还是会教他法术。只是他的愚笨可能要伴随他整个一生，天赋亦是平平。每至此，仙尊总是摇头走开。

　　话都在这里面。
　　空墟本为魔道之物，三百年前血红之月，仙魔一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仙山集结无数大能才勉强将其关押于异界。
　　然而现下空墟出，七大宗四大家各人心惶惶。

　　随后更甚者，倒羊宗被灭，而那日他刚好回到倒羊宗去取一物，身上沾染魔气，这锅莫名其妙倒扣到他头上。
　　倒羊宗掌门对他极好，逃出来的掌门师姐指责他是他屠了倒羊宗满门。平日乖巧的小师姐对她拔剑相向，甚至连一句解释也不听。

　　晦明仙尊又刺他一剑。
　　而他平生最渴求不过是仙尊的一句夸赞。
　　遂而就落下这毒赤崖，遇见穿着怪异的楼烦。

　　这样想着，楼烦已经取了东西过来，是一件青色的玄衣，成色上等，似是某大家里的贵公子所穿。
　　楼烦向他解释：“这悬崖底下虽然穷，但天降好物。——我猜这上面经常发生打斗，什么东西都掉下来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楼烦认为徐闲池品性尚可，属于外冷内热那一挂，说这些也不怕他杀人越货啥的。
　　“你就先穿着吧。”楼烦把衣服往他手里推。

　　徐闲池沉思不是因为这衣服的来因，而是楼烦的来处。
　　他拿衣服就去换了。

　　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楼烦在用狗尾巴草逗鱼。
　　见他出来，眼角的笑意还在，向他招手过去。

　　楼烦笑得大方：“你看我的这条傻鱼，它叫小笨蛋，自己从河里跳上来的，你说他傻不傻，笨不笨。”

　　楼烦手里的狗尾巴草划过鱼尾，小笨蛋就差跳起来了，咕噜咕噜吐着泡泡，追着狗尾巴草跑。好不容易叼住狗尾巴草，它就是不愿意松口。

　　“诶诶诶，松口呀你，小笨蛋啊小笨蛋，算了，放你走，再和你这样玩，你命都要玩脱了。”

　　他跟鱼说完，歪头笑着问徐闲池：“周勤，你说它是不是一条傻鱼？”
　　他头歪着，短发顺在耳后，很久没打理的头发翘起来一两撮，平常低沉的垂眼拉长，像两只载着星河的小船。

　　徐闲池的喉咙滚了滚，附和他：“嗯，傻。”
　　楼烦已经把狗尾巴放进小笨蛋的小水池里面了，小笨蛋还追着狗尾巴草不放，势必要和它来个鱼死网破。

　　又过了两天，天气变得阴沉，到了傍晚竟然开始下雨，楼烦手忙脚乱把高低床上的物件全往山东里面搬。高低床搬不动，也就只能这样了，祈祷雨不是很大。

　　至于他这帐篷，质量杠杠滴。
　　晚饭不想生火，两人就躲在帐篷里面吃面包。

　　“你想不想试试八宝粥？”楼烦问，他似乎忘记了八宝粥这玩意儿几乎是每个世界的必备。
　　外面漆黑。
　　只有楼烦的眼睛是亮的。

　　徐闲池说：“好呀。”
　　他不叫他前辈了，偶尔会喊他一声“楼烦”，其他时候都是静静跟在楼烦身后。

　　大尾巴虫。
　　楼烦这样评价他。
　　楼烦取了箱子里的八宝粥，替徐闲池打开，递给他。

　　徐闲池捧着那圆柱形的罐子，先是用勺子吃了一口，有点甜，他眼角又瞥见楼烦没用勺子，嘴巴放在开口地方，仰头喝着。

　　蜡烛的光明明灭灭。
　　楼烦的脖子又白又长，伴随食物下咽的动作，美得惊心动魄。

　　徐闲池也学着他这样喝。
　　“诶呀，我存货也不多了，以后省着点。”
　　喝完粥后，就是每日例行清点货物。

　　今夜下雨，楼烦不能睡在外面，也不敢睡在山洞里，就只能抱了一床被子和徐闲池挤着。
　　自从他过来之后，除了为徐闲池查找治伤的资料就没打开过自己的电纸书阅读器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电。他慌张，虽然他还有一个充电宝 但这么下去肯定撑不了多久。

　　“周勤，你过来看。”他趴在被子上，脚翘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东西。

　　徐闲池凑过去。
　　“你小心点自己的伤口。”楼烦为了将就他就坐起来，徐闲池靠在他旁边。

　　电纸书里面有《本草纲目》《黄帝内经》《易筋经》《周易》《少林七十二艺与武当三十六功》等等涉及武术、医术，当然还有楼烦为了防止穿越后枯燥的小白书。

　　徐闲池一眼看去，觉得心惊。
　　这些东西、一眼就价值连城。

　　“你……”他想开口问。
　　楼烦打断他：“我这个设备自身还有一半的电，大概能坚持六个小时左右，也就是三个时辰，你能抄多少？”

　　“嗯…？”

　　徐闲池把楼烦说的一句话字字拆解来，好像也只听懂了三个时辰和抄这两个词。

　　楼烦耐着性子解释：“就是这样，我这个东西，它只能让人再阅读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就啥也没了，你能抄多少下来？”

　　刚好掉落下来的东西里面有笔墨纸砚，纸的数量还挺多。
　　“我可以试试看。”徐闲池说。

　　楼烦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目光全放在屏幕上，他告诉徐闲池怎么操作，先抄哪些书，因为这些书比较重要，对将来用处都很大。

　　“当然，抄完之后你自己就可以学。”
　　这是楼烦的最后一句话，他得不到回应就偏头去看徐闲池，哪知一偏头才发现两人相隔如此之近，吓得他手里的电子阅读器都掉在了被子上，马上就向后仰头避开了。

　　徐闲池也是一惊。
　　但他处变不惊，假装无事发生，把电子阅读器捡起来，递给楼烦。

　　楼烦也不好忸怩就接了过来，然后又推了过去。
　　“给我干嘛，你自己明天拿去抄。东西都在山洞里面。”

　　“得得得，你还是给我吧，”楼烦又拿过阅读器，“我要把它关机，没多少电了。你也快躺下吧，你今天走动得太多了。”

　　徐闲池乖乖躺下。
　　压下心里的悸动。

　　楼烦吹灭了蜡烛，摸索到他旁边的地方也躺下了。
　　雨打到帐篷上，“滴滴答答”有催眠的作用，楼烦闭了眼睛就想睡觉了。
　　旁边的呼吸逐渐平稳，徐闲池怎么也睡不着。

　　他先前的经历历历在目，先是滋溜村被灭，再是倒羊宗被灭，他忍受着嘲笑，灾星的谩骂，只求仙尊夸赞他一句，到头来无一人相信他。实在是可笑。

　　然而身旁这人，眼睛当真如同掺了星河进去一样。
　　笑起来……真好看。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对他为什么这么好？
　　这些书随便一本拿出来都惊人举世，这人却毫不在意，说随便学。

　　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