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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144章 命运使然 ...

  •   三日后,谁都没有想到朝廷竟会派人找到萧府来。

      萧远知道后命人将来者领到大堂,一干下人皆不由得噤声,在一旁竖立耳想知道朝廷这次的来意。

      萧远是羽陵国的开国功臣,十六岁时便随豫王征战四方。因有勇有谋,战功赫赫,此后一路高升,豫王即位后便成了羽陵国的大将军。

      只可惜自古帝王多无情,外无敌患后,手握兵权的萧远便成了豫王的眼中钉、心头刺。加之豫王的日渐荒淫无度,朝中竟开始传出他要起兵造反、改朝换代的消息。

      萧远自认没有那个想法,也曾上谏表明过绝无二心。

      对于信任你的人,哪怕你什么都不说,他也会深信不疑,反之,对于已经不信任你的人,说再说也无济于事。

      豫王虽没有明面上对付他,表面上与他依旧是一对和谐君臣,暗里却已经开始有打压他的势力、收取他手中兵权的做法。

      他志不在朝廷,只要国泰民安即可,对于取而代之,他从未想过。
      因为他知道一旦羽陵国内部起了争执,周边诸国定会趁此机会分一杯“羹”,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民不聊生。

      倘若生逢乱世,他愿为之一战,万死不辞;倘若海晏河清,他愿为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粟,收敛锋芒。

      所以他主动归还了手中兵权,卸甲归乡。

      豫王念在他曾为羽陵国付出诸多,也没有过多为难,甚至赏赐了大量钱财,命文官载入史册大肆赞扬。
      在旁人眼里,他也算是功成身退。

      只是萧远并未将这些钱财收于囊中,转头就用于了救助受灾百姓,然后一身轻松地举家乔迁,来到了这远离皇城的仇池县。

      他怎会看不出,直到最后一刻,豫王仍旧是忌惮他的。所谓的赏赐与赞扬也不过是为了让他感恩戴德,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豫王就是吃定了他重情重义,只要在外人眼里他对萧远是有恩的。萧远便不得不背负着这层恩情,难以再折腾出什么,不然就落得个不仁不义之名。

      “……”萧远想到这暗自失笑一声,透着嘲讽,却不知是对着豫王的无情还是自己的懦弱,亦或二者皆有。

      他又命人热了茶和点心上来,才转头直言问:“不知丞相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丞相是近几年才上任的,曾与萧远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萧远归还兵权那日。算算已经过去四五年,对于萧远竟还记得自己多少有些惊讶。

      “萧将军好记性。”丞相也不跟他客气,跟着在椅子上坐下。

      “丞相大人过奖,只是偶尔闲来无事时会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人和事罢了。”

      丞相闻言讪笑一下,这“事”怕是别有所指。谁都知道当初他卸甲远走是因为豫王听信了朝中小人谣言。
      可哪怕没有,一个手握兵权又战功赫赫的人,和一个沉溺酒淫的人比起来,后者也会生出诸多忌惮。

      两人皆深知这一点。

      恰在这时,一名婢女走上前来,在萧远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随后,萧远站起了身,丞相见状也跟着起来,道:“萧将军可是还有急事?”

      “急事算不上。”萧远神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只是内人前段时间生产时亏了身子,平日有些嗜睡,心思也变得更敏感,我便命下人在她醒后前来禀告我一声,好多陪陪她。”

      丞相好歹也是跻身朝堂大半辈子的人,从这个起身就看得出萧远已有送客之意,也不多废话,先是夸赞了一声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便快速表明了自己此番的来意。

      “……萧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多少猜到了我此番的来意,我也就不再继续跟你绕弯子了。前段时间接连兵败,边境游牧民族已连占我朝三座城池,又逢酷寒,军内储备不足,辎重吃紧,军心已经开始涣散。”

      “臣,受陛下旨意前来,特恳请将军能够重披战甲,为我羽陵国驱除外敌,再创盛世!”

      “……”

      * * *

      自从丞相离府后,萧远就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做什么都比平时慢上一些。

      沈舒浅看了出来,借着对方给她喂汤羹时问:“阿远,可是遇到事了?”

      萧远闻言像倏然受惊一般,手中汤匙一抖,里边的羹水洒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没烫到你吧舒浅。”萧远连忙拿来帕子擦拭。

      沈舒浅淡笑一下,摇摇头:“没事。怪我突然出声惊到了你。”

      萧远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像是对沈舒浅有诸多愧疚。他嘴唇翕动一下,多想将事情告诉面前这个妻子兼知心人,好有人帮他分担一下苦恼。
      但临到发声时,嗓子却一阵发紧,说不出半个字来。

      仇池县到底不隶属于羽陵国,只是和其相安无事的一个周边县城。
      且不说沈舒浅生在这,算不得真正的羽陵人,他不该因这些事将她牵扯进来,就是身为她的丈夫,也不能在她产后不久还叫她替他担忧。

      沈舒浅知道萧远有难言之隐,也没再继续追问,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点在萧远的眉心:“我知你是有心事,但人生逢一世,重在常乐不悔。你这眉头,从进来就一直蹙着,也该松松了。”

      沈舒浅说着推了推,轻轻将其眉头抚平。

      “你要是真有什么决定,我相信你,也不会过多阻挠,自当支持。但就是一点,莫要骗我瞒我。”

      其实她在屋内时,已经听到下人谈论羽陵国丞相到过府上一事。

      她本是一烟柳之地的琴师,却被一名纨绔子弟看中,叫老鸨将她骗去一间房内,亏得萧远相救得以脱身。

      后来她才知道,萧远的真实身份竟是不远处羽陵国的大将军,位高权重。
      那日出现在那,只是受朋友所邀前来游玩,刚好他那朋友素日喜好听她弹琴,见她不在,便叫萧远前去询问。
      好巧不巧,停在了她被困着的屋门前。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的缘分,或许是冥冥之中命运使然,何其有幸,让她遇见了他。

      但她也始终深知这样身份显赫的一个人,不是她这种出身可以高攀的。

      只是感情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哪怕她后来意识到这不对,有意无意地疏离萧远,但还是为对方的真心打动,历经万千,走到了现在。

      沈舒浅唇边始终勾着浅浅的笑,衬得她整个人又温柔又美丽,还因这幅尚且羸弱的身子,增添了几分保护欲。

      那笑,既透着得以相守的幸福,也有不易的心酸。

      她知道萧远一向是很有主见的人,沉着果断。从她认识对方这么久以来,只见过他在两件事上犯糊涂。

      一件是要娶她,另一件就是不另纳妾室。

      自古忠孝两难全,这个“忠”在他二人之间同样适用。

      萧远为了缓和萧老夫人与她之间的关系费了不少心思,但萧老夫人不喜欢的是她低微的出生,要想改变谈何容易,就像她们之间的关系,过去数年依旧止步不前。

      萧远放下碗勺,同样回以笑,声音微哑:“……好,我应你便是。”

      * * *

      沈舒浅此次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开始恢复些精气神,但依旧透着一股淡淡的病气。

      “阿远,过去这么多日了,你想好要给他取什么名字了么?”沈舒浅难得的可以下床走动。

      今日天气明媚,有暖光透过窗柩投照进来,不偏不倚地笼罩在窗边的沈舒浅身上。

      萧远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她怀中尚在熟睡婴孩的柔软脸蛋。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心里怎能不欢喜。

      “这孩子以后随你就好了。”萧远倏然道。

      “怎么?”

      “随你,生的好看。”

      沈舒浅不由得笑了:“没个正经,还是头一回听人这样说自己不好看的。”

      “是不好看,我就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粗人,跟舒浅比起来差远了。”

      其实不管是沈舒浅还是萧远,皆模样清隽端正,是百里挑一的好看之人。只是一个气质透着常年征战的锋利,一个透着不染风尘的温和。

      对于孩子的名字,萧远很早之前就想过,只是他还是希望能由萧老夫人亲自为其取,也算是变相接纳了她母子二人。

      只可惜并未遂愿。

      “……你最近总是走神,是夜里没睡好吗?还是在为上回的事抉择?”沈舒浅见他又有些心不在焉。

      时隔数年,羽陵国的皇帝派了丞相亲自来请萧远回去,无非是国与国之间到了不可开交、生死存亡之际,国内无一人能担大任,这才想起当初解甲远去的萧远,听说派了不少人寻他。

      府里下人大多年轻,胜在平日里热闹,但也闲不住嘴,当日大堂内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沈舒浅这。

      萧远知道此事肯定瞒不住,索性坦然:“嗯,豫王给了我一月决定此事。”

      “先不说这个了,孩子的名字你怎么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到底是同床而眠多年的夫妻,沈舒浅怎会看不出萧远对的纠结。
      她觉得,若不是此次刚巧赶上她才诞下子嗣,以萧远的性格,定会为了羽陵国的百姓立即同意返回。

      她不怪他,从得知对方真实身份,并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时她就知道——他们注定聚少别多。
      这几年不离不弃、夫妻同心的光阴已是上天给予的恩赐,该学着知足。

      “……不若取‘忆君’二字罢?”沈舒浅想了想道。

      萧远一怔:“忆君?”

      沈舒浅回的坚定: “嗯。”

      “我希望,与君一别后,可忆尤可追。你若同意了这个名字,我便在这等你回来。”

      “……”

      * * *

      萧远虽身在别处,到底还是心系母国子民。事实上如果他没有这么选,也就不是沈舒浅所熟知的那个人了。

      不知爱国,何以爱家。

      在妥当安排完府内诸多大小事宜后便动身离开,没有兴师动众,只有抱着孩子的沈舒浅、萧老夫人以及几个平日贴身伺候的下人前来送行。

      萧老夫人拉住萧远的手,万般不舍,念叨:“远儿,到了那边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遇事不要慌,别急着往前冲,刀剑无眼,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啊……”

      萧远听着,一一应下。

      他们萧家往上三代为将,他从六岁起就学习武艺,十三岁就进了军营,出入过的大小战事无数。
      可能是这几年的解甲,倒令他们皆忘了这一点,好似回到他去军营前的那一日,家里人也是如此叮嘱他。

      这趟送别耗费的时间并不久。萧远知道“情”是永远述说不完的,不管是挂念之情还是不舍之情。
      几乎是萧老夫人说完就命人准备出发。

      在此期间,他看向沈舒浅,对于她,他倒是没有太多的话想说。

      他们成为夫妻数载,早已熟悉彼此,有的话无需多言,便已明白。

      “照顾好自己。”萧远只简单道。

      沈舒浅淡笑着“嗯”了一声,打趣道:“怎么不叫我照顾好你儿子?”

      一句话缓和了分别的悲伤气氛。

      萧远跟着笑出来:“他若是闹你,你便直接丢给奶娘照看,不用惯着他。男孩子日后要想有一番所为,就该先练一练他的心性,总归萧府饿不死他就是了。”

      沈舒浅笑骂了他一声太过狠心,便让他赶紧启程:“好了你快些去吧,别让那边等急了。家中我自会尽全力照料好的。”

      萧远点点头,恰在这时收拾东西的仆人上来禀告道:“老爷,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是他搬迁至此后与家人的第一次分别,但他知道,此行不光是为了羽陵国的百姓,还是为了家人的安全。

      以他对豫王的了解,对方既能找到他的栖身之地,倘若他拒绝了,也必有令他不得不乖乖回去的筹码。
      与其到时闹得太难看,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好歹明面上,也算是豫王有求于他。

      萧远上了马车。

      今日尚且下着小雪,渐渐远去的马车在地面碾出两道车轱辘,隐没进雪色里。相信要不了多久,地面上的痕迹也终将被新雪覆盖。

      只盼明年积雪消融之时,他们得以再次相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第144章 命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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