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的魔法之旅》人壬知阳

29、斯彭斯小姐

　　李简将脸扎进水池里，直到感觉胸口发闷才直起身子。现在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她走出盥洗室，视线飘向床的方向。斯内普半靠在床头，正在翻看今天的报纸。
　　阳台上的猫头鹰蔫哒哒地趴在鞋盒里，就在刚才，它又被李华和斯内普分别教训过一次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但在看到另一只来送报纸的同伴接过李简付的五纳特时，它开始发出低低的哽咽声，似乎实在哀叹连续两日旷工所损失掉的工资和奖金。
　　“都是一些陈词滥调。”在猫头鹰的哀鸣声中，斯内普抖了抖报纸，又向后翻了几页，开始阅读起学术版块上面的文章。李简端去水盆，放在床头柜上，拿起里面的热毛巾打算开始清理他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平时他确实是一位严谨一丝不苟的男人，但现在他变得有些邋遢。斯内普故意将报纸举起来挡住脸，做出一副自己在忙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念出眼下在读的那篇论文。假装李简要做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手，先生。”李简说。
　　斯内普猛的合上报纸，他盯着李简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细语的说：“我记得你已经好几天没出去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老麻瓜呢？我可以给你一整天的假期。”
　　“吃过早餐之后我会去。即便您不说，我也会去的。”李简坚持道：“但是现在，手，给我，先生。”
　　“家养小精灵小姐。”斯内普不情愿的让李简为他擦脸和手。在李简拿出一个方盒子和镊子时，他又一脸警惕的后退。“这是什么？”
　　“镊子。”李简挑起眉毛。
　　“我知道，我是说盒子里的那个。”
　　“浸透了漱口水的棉球。”
　　“拿走！”斯内普显出了不耐烦。
　　“如果您不介意水都撒在裤子上的话，我倒是可以为您拿来您的牙刷。”
　　“不需要！拿走！”为了向李简证明他的决心，他稍微提高了嗓音，但紧接着他的气势被一连串的咳嗽给打破了。
　　“难道您也十一岁了，是吗？”李简嘲讽道。
　　“你是在羞辱我吗？李？”斯内普嘴角扭曲着。
　　“虽然我不知道您又脑补了什么剧情，但显然您现在要做的是把嘴张开，把牙露出来。我的药我最清楚，相信您自己应该也觉得嘴里发苦吧？”
　　“你的药？”斯内普的声音微微变调，他的表情就好像是要马上冲进霍格沃茨拿到催吐药剂，把李简之前让他喝进去的东西全都呕出来一样。如果不是他太过于虚弱，李简相信自己的衣领子很可能会被他攥在手心里。“你怎么敢……”
　　“我不理解您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李简打断了他的话，“您生病了，我替您治病，我需要实践，您正好让我练手，互利互惠而已。而且效果还不错，至少您现在还能活着跟我大吼大叫，要不然一个方方的小盒就要成为您永远的家了。”
　　“你拿我练手？小姐？有一毫克误差你都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成分！”
　　“没那么夸张，反正都是喝不死人的东西。”
　　“告诉我成分，不要让我命令你。”
　　“等我们解决完眼下事再说怎么样？”李简举了举手里的镊子和棉球。在斯内普蠕动着嘴唇开始念咒语前她识时务的改了主意，抢先阻止了他。“好吧好吧，里面有您最近一直在消耗的蛇胆草，我之前也告诉过您，您早晚能用上它。毕竟它有止咳的效果。”李简对斯内普念了她开的方子，并将选用每一味草药的理由解释了一遍。
　　“你真的只有11岁吗？”斯内普神色复杂的盯着李简的脸。都是些普通常见的草药，他没想到李简会把它们了解的如此透彻。
　　“您又再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了，先生。”李简送给他一个白眼，“显而易见，如假包换，要不然呢？”她说：“我现在已经完全能确定您的脑子被烧坏了，要不咱们扔了吧，别治了，换一个？”她放下手中的盒子，转而将袖子挽起来。
　　“不要让我做出奇怪的表情。”看到李简将所有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斯内普不得不战略性的妥协，“闭上你的眼睛。”
　　“……您指定有点毛病。真的。”李简诚恳的说。
　　“如果你现在已经入学，李。”被强行擦过牙后，斯内普裹紧被子翻过身，把后背留给李简。仿佛她刚才做的并不是给他清洁口腔，而是扒了他的衣服。“如果是在学校。我一定会扣分，不管你是不是在我的学院。”
　　斯彭斯小姐站在河对岸的废弃磨坊前面，一个人，夕阳的余晖照映在她单薄的躯体上，镀上了一层的坚毅的金色铠甲。胸前的胸针泛着冷冽的光，浓稠的血液在上面凝固成艳丽的红色宝石。如同一位圣徒，虔诚的仰头膜拜着废弃磨坊后面耸立的那根透露着不详的烟囱。似乎这里不是杂草蔓生垃圾成堆的废墟，而是她所信仰的主为她单独开辟出来了的乐园。
　　“晚上好，斯彭斯小姐。”李简拎着篮子愉快的跑过石桥。她诧异地停住脚步，看着这位堵在街口的老小姐一点一点缓慢的转过身来。
　　“晚上好，简。”斯彭斯小姐那石蜡般肃穆的脸在看到李简的瞬间融化出亲切的微笑。“刚从医生家回来。”她招了招手，笃定的说。
　　“哦，是的，我现在正要回家。”李简走了过去。“您这是在……”除了李简几乎没有人会在天亮的时候走过石桥来到河对岸。
　　“亲爱的赫克里医生，这个好人一直都保持着亲切友好的态度，对任何人都是。你当然会更喜欢跟他一起聊天而不是我们这群只会喵喵叫唤的乡下老猫。”
　　“哦，不，当然不是，斯彭斯小姐。”李简连忙解释：“您的身体很虚弱，还总是那么忙……”
　　“也许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哈萨告诉你的？我总是跟她说，我得的是风湿，还有肺炎和支气管炎，但并不是绝症，不需要被轮椅推来推去。”斯彭斯小姐叹了口气，“哈萨是个好孩子，但她总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而我只需要做一个躺在床上等着人服务的老太太就好。好在现在都由米歇尔（卡特小姐）和波伊纳（汉普顿夫人）在社区里帮忙，并不需要我。”她的语气是如此的泰然自若，似乎她们只是在平淡的谈论天气的问题。李简怀疑她是否真的对此有什么感受。
　　“这里曾经属于斯彭斯家族。”斯彭斯小姐将视线重新投放在那根烟囱上，她深情的看着它，脸颊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她说：“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与世隔绝的美。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带着我和弟弟来这儿玩，可惜她很早就走了。我记得这里有一座古老又新奇的风车建筑，还有漂亮的花坛。战前我们有三个花匠，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整理的就像王宫贵族的府邸一样，我真希望你能在那时候看到它们。现在一切都被毁了，先是被改成旅馆，房间都被分割开，然后被推倒，重建。我曾希望能够买回来当做学校，真是太遗憾了，那时的风景简直美妙。”出乎李简的意料，斯彭斯小姐竟然掏出一块真丝手帕轻轻的放在一块至少塌掉了三分之二的墙壁上，她扶着旁边的石块以优雅的姿态慢慢坐了上去。这是幅荒诞的画面，李简很难想象像斯彭斯小姐这样一个传统的被卡特小姐称为维多利时代老古董的女人会坐在后工业革命时期遗留下来的垃圾堆里。“过来坐一会儿好吗？简。”她向一边挪了挪，留出了位置。严肃的脸庞显出一丝柔弱的神色。
　　李简眨眨眼睛，欣然接受了斯彭斯小姐的邀请。她踩着碎石爬上石墙，坐到了斯彭斯小姐身边。“我还以为这是个磨坊。”
　　“磨坊？”斯彭斯小姐吭哧吭哧的笑起来，声音有些刺耳。“是的，是的，后来它确实当过一阵子磨坊，不过那是在卖掉这里之后的事了。我的父亲投资失败。”斯彭斯小姐陷入了回忆，“他愚蠢的卖掉了河对岸的这块土地——我本不应该这么说他的，但是直到今天为止，我依然认为这是他做出的最蠢不可及的决定——保留下来的那一半土地被托付给多卡斯·辛明顿和他的儿子莫多照看。然后我们就都搬到了巴黎。多卡斯是个忠诚的仆人，一位周全的管家。莫多比他父亲就得差远了，可怜的老多卡斯走后，没有他压制，莫多很随意的就模糊主仆之间的关系和界线。我相信辛明顿律师能够读完大学至少有家里四分之一的土地和银器的功劳。现在我还剩下些什么呢？债券？股票？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眼前这些来的实在，哪怕我要付出的更多。”斯彭斯小姐嘲讽的说：“那一家子都是贪钱的蛀虫。仁慈的主啊，请原谅我对辛明顿一家的口不择言。哦，亲爱的简，对不起，原谅我把话题扯远了。”
　　“辛明顿律师是本地人？”李简惊讶极了，那一家人的做派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从伦敦移居到科克沃斯的。
　　“小偷的儿子娶到了流氓的女儿。”斯彭斯小姐突然变得恶毒起来，这次不她再祈求主的原谅。“住在那种房子里，早晚他们也都是要遭报应的。”李简舔了舔嘴唇，将想要问的问题咽了回去，她感到一股恶意从斯彭斯小姐身上突然爆发又被立刻收敛了起来。
　　斯彭斯小姐停顿下来，以毫无起伏的语调说：“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简。而且这世上有非常邪恶的人，你要清楚，这是事实……是的，非常邪恶。”最后一丝光亮随着斯彭斯小姐的感叹的结束从她脸上爬下来消失在了阴森森的烟囱后面。在那一刻，李简突然觉得她口中所说的邪恶似乎也包涵了她自己。
　　李简又想要问问关于莉莉·伊万斯的事，但哈萨斯卡娅小姐站在河对岸朝她们大喊。在看到她的时候，斯彭斯小姐突然一下子变得又老又弱。她无不遗憾的撑起她颤巍巍的身体打算从石墙上往下跳。李简抢在她前面先一步跳到地上接住了她。
　　“谢谢你，亲爱的，非常感谢。”斯彭斯小姐小心地活动了一下她扭到的右脚。“哈萨来接我了。”李简把她送过来石桥。“或许，孩子。”在哈萨斯卡娅小姐难看的脸色中，斯彭斯小姐说：“或许你愿意来品尝艾玛的手艺，她一直认为她做的小蛋糕要比特瑞克夫人送来的法国点心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