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你会杀人吗? ...
-
叮!
闭上眼的衡月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透明方形。方形上写满了字,整整齐齐挺好看的。
此时方形下侧,原本血红的一条开始疯狂闪动。
200
199
200
199
200
199
……
他不识字,只觉得神奇。
这里第一次发疯,是祝老头走的那天,偷了别人令牌冒充官员救命恩人的祝老头一朝富裕。
从来没有善人善报,祝老头是个老乞丐,偷东西不认人。他偷过穷人的救命买药钱,偷过富人的无关重要首饰钱。
祝老头是万人唾骂的坏人。
可祝老头收留了他,救了他的命,给他睡觉的地方。
祝老头给衡月看不劳而获多么简单,给他看这门手艺能吃饱穿暖大富大贵。
衡月不学,把祝老头偷来的东西还回去,不吃祝老头买来的饭菜,不穿那些漂亮暖和的衣服。
祝老头气得不理他好几天,见他饿的奄奄一息,到底心软了,出城采药去卖钱,给他买来满满一大桌好菜。
衡月饿的没力气动弹,不忘问他是不是偷来的,听见他说不是,衡月这才端过米饭。
祝老头看他吃得狼吞虎咽,诱惑道:“和我学吧。”
“你聪明,一学就会。这不是白拿,你耗费了这么多心血在里面。只要你会了,鸡鸭鱼肉,你想吃就吃。庭院大宅,你想住就能住,你看我,拿了这么多东西,从来没有出过事!”
“是偷不是拿。”
“拿得来的本就属于我,你没有技能傍身,只要我一走,你会饿死的。”
“你要走吗?”衡月欣喜:“那我不用给你养老了。”
祝老头生气地拍他脑袋。
最后祝老头真的走了。
走前,满身贵气的祝老头问跟不跟他离开,就像以前祝老头问他要不要学偷东西的手艺。
衡月照旧摇头。
就在送走祝老头那天,晚上睡觉的衡月一闭眼,看见这个东西,从“200”变成了“199”。
现在这个神奇的东西又动了。
不过最吸引衡月目光的还是下面的文字。
从刚看见的一行变成现在的几行,触目惊心,即便不认识,衡月也能感受到冲出来的强烈情绪。
衡月感觉这个只能他看见的东西很重要,可惜他看不懂。
“宿主,快走!这里是一方世界!全是幻象!只有你的灵魂是真的!”
“男主在宿主身边,系统无法和宿主直接对话,宿主切记保护好自己,幻境内一旦死亡对魂体伤害极大!”
“宿主!动了!动了!怨气值下降了,虽然只是一点,但前途无量,希望就在前……啊!怨气值怎么又变回去了?!”
“疯子男主!他到底想干什么?!”
“宿主?”
“宿主你在看吗?”
……
再次动了动眼,面板消失。
衡月迷迷糊糊,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很是强烈。
“竺珏。”
身旁的人不应他,衡月半点不丧气:“我觉得很奇怪。”
他自言自语:“从我记事起,就是祝老头在养我。我只记得祝老头,其他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为什么我只知道望月城?”
“为什么祝老头走后直接消失了,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除了望月城还有别的地方吗?怎么我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说着,他转身,盯着竺珏的侧脸:“还有你,姓竺,好少见的姓氏,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鬼宅后门?你到底怎么进城的?”
所有过去的记忆全部蒙上薄雾,看不清楚想不起来。
“竺珏,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好像个离奇的梦。”
说不清缘由,却觉得本该如此。
“你怎么不说话?”
衡月去扯竺珏的头发。
手被毫不留情地打开:“既然是梦,挨饿受冻的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
“你可以偷。”
“不要。”
“不偷不抢,你一个乞丐装清高,做名声给谁看?”
衡月没生气:“是啊,我一个穷乞丐为什么不偷不抢呢?你身上的衣服一定值不少银两吧!”
“衡月!”
衡月去拽竺珏上衣,他有伤,穿得本就松松垮垮,一扒拉就掉,稚嫩的胸脯全部显露出来。
竺珏拽住衡月的手,烦躁地推开人:“你发什么疯?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不懂吗?”
“我一个乞丐懂什么?”衡月耍无赖,他还想伸手去拽竺珏裤子,被人抓住手腕。
“衡月,收敛点!”
衡月后知后觉:“你害羞啦?我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不能看的,我给你检查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他真想杀了衡月。
“我很困。”
他保证衡月再动一下,立马死在这里。
“好吧。”衡月乖乖收手。
和竺珏闹了一通,空落彷徨不知觉再次消失。
明天还得给竺珏找药,给小花挖蚯蚓呢!
清晨。
日出东方,朝霞绚丽。
背上竹篓的衡月纠结看着吊着左手,带着伤,硬要跟他上山的人。
“你跟着去?”
“嗯。”
“你不想恢复伤口,故意拖累我吗?”
“不至于。”
“行吧。”衡月不墨迹,给他找了条木棍:“山路陡斜湿滑,你摔死我不会管你的。”
“不用你管。”
竺珏单手拄着拐杖,别说,走起来还挺快。
采药的山在城外。
草深路窄,衡月在前开路,遇见艾草、苍耳、蒺藜全部挖来放进背篓中。
林中野果不少,大多没熟。
衡月摘了个放嘴里,眉毛一翘,热情地递给竺珏:“好甜,你尝尝。”
竺珏瞥了认真盯着他的衡月一眼,接过来放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烂,咽掉。
衡月两眼有些直,他问道:“甜吗?”
“不错。”
“你再吃一个?”
竺珏又尝了颗:“很甜。”
很甜?
衡月狐疑地盯着野果,背过身,悄悄放了颗自己嘴里。
他试探地一咬,汁水四溅,酸涩如烟花砰地炸开,脑子嗡的就懵了。
“呸!酸!好酸好酸好酸!”
衡月五官皱在一起。
“竺珏,你故意的!”
后者嘲讽地勾起嘴角。
采药的时间过得很快,找到竺珏需要的药,背篓满满当当塞了出来,手里还得拿上一些才行。
“竺珏,帮忙拿。”
竺珏不理他,衡月才不会和他客气,用草绳缠好草药挂在他木棍上。
清晨上山,下山时已经傍晚,如血的夕阳染红城外大道。
衡月走得快,回头瞧见竺珏落在后面,背着竹篓凑回来,也不催他,慢慢悠悠跟着竺珏往回走。
之前衡月背竺珏回来时是深夜,瞧不清竺珏的模样,每日天未亮又急着走。今日忙着采药,难得空下来。
他看了好几眼,嫌不够,干脆凑过头细瞧竺珏。
“看什么?”
竺珏看着背满满竹篓,还不老实倒走贴到他跟前的衡月。
“看你呀。”衡月眼睛一眨,弯似两轮明月,里面装满了漫天星辰。
竺珏不由恍惚了瞬。
垂在身侧的手扼住挖眼的冲动立马用力攥紧,指甲穿透掌心,微弱的疼痛拽着他理智,他才没有宰了衡月。
“你长的挺好看。”不夹杂任何污秽肮脏的视线细细看着每一处,衡月点评:“和我有得一比。”
“那很不幸了。”
“你说话真不招人喜欢。”
“可以不听。”
衡月直觉竺珏心情很差,还是针对他的,衡月识趣没再说话,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回到城里,卖掉不需要的药材,一共十六文钱,衡月买了两个肉包两个馒头。
吃饱后,衡月在河里洗药草,准备明天带到酒楼里自己煮。
柳枝上的花麻雀飞下来,生气地啄他背,力气不重,痒得衡月咯咯地笑:“小花,我错了,等弄完这点就给你捉蚯蚓。”
花麻雀从背啄到头。
“小没良心的,救了你还啄我,和里面那个叫竺珏一模一样!”
洗完药,抓了几条蚯蚓在竺珏面前晃了好几圈,成功把人恶心得脸色发青,这才喂给小花。
挖了一天的药,衡月沾床就睡,睡前不忘给竺珏上药固定左手。
手露在外面,衡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老实地又抓住竺珏的一缕头发。才七岁,稚嫩的手全是老茧,布有大大小小的疤痕。
竺珏握住这只伤痕累累的手,五指收拢,随着力度加重,手骨开始充血,发出摩擦声,睡熟的衡月才不适地想要抽出。
竺珏悲悯地放开,喜欢演,行,他陪着演,他要看看衡月怎么暴露本性。
再回到酒楼,前天还对他爱答不理的大师傅急冲冲过来。
“你叫沈衡月?”
“是的,大师傅。”
“后厨一直是你在洗碗?”
衡月点头。
“两个废物!洗个碗都洗不好。”大师傅黑着脸:“你一个人干得下来两个人活,从今天起,给你开六百文钱的月钱。”
“大师傅,可以只要三百文吗?我想多带点饭菜回去。”
“没问题。”
酒楼里剩菜剩饭不知多少,这不比开工钱划算?
进了后厨,一直偷懒的两个洗碗杂工果然不见了。听别的厨役说,昨日这两个人手脚太慢,碗筷盘碟砸碎了不说,让第五楼包厢里的贵客多等了足足两刻。
关键好不容易端上来的盘子还是脏的。
客人大怒,叫来掌柜臭骂一顿。受气的掌柜狠狠骂了他们后厨,全部人扣一半工钱!至于两个干事不利的洗碗工当场收拾包袱滚蛋。
受了重视就是不一样,哪怕只是个洗碗工。
这次拎水都有人来帮他了,衡月看着一改常态,特意给他留了干净肉菜的李哥,暗自叹了声气,觉得好生无聊。虽然有时觉得在做梦,但梦里这些人的丑陋欲望展现得淋漓尽致。
抽空给竺珏的药给熬了。
由于碗变多,大师傅紧盯他,生怕酒楼里的碗不够用,只要见着剩碗必定呵斥他洗完,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偷工减料。
泡白恢复然后继续泡白直至发红的手已经不成样子,等晚上离开,手腕酸疼得动不了。
小臂搂紧装满菜的陶罐,衡月拎着两副碗筷带上装了米饭的竹盒。
回到破庙里。
“喝药啦!”
守着竺珏喝完,衡月分出饭菜:“我给你单独留了点,明日晌午你将就冷的吃了,免得饿肚子。”
看着衡月明显不对劲的手腕和掌心,竺珏只当没发现,对于衡月的好意接受得理直气壮。
转眼带竺珏回来有段时日。
多洗了一倍的碗,衡月手腕红肿了两天后适应下来,而竺珏胸口的伤完全愈合,左手不太灵活好歹能动了。
对于救了自己,给药给饭的衡月没有半句感谢,每次衡月主动找他说话态度都十分冷淡,十句里有一句回答就算不错。
但衡月察觉不了他的疏远,照旧对他好,给他炖药带饭,还预先拿了月钱置办了棉被。
衡月没不耐烦,竺珏反倒有些不耐烦了。
这天夜晚。
“你不累吗?”
抱着饭菜回来,正在摆碗筷的衡月不解:“啊?”
他看向竺珏,清晰看见竺珏的烦躁。
“我为什么累?”
竺珏攫住这双眼,一字一句撕开虚伪,就像当初衡月对他一样,露出最恶心的真相:“你装什么糊涂?!”
“孙婶故意装了很多糕点,因为她知道你会帮她,每天等着那个时候你过去。她宁愿剩下的糕点全部倒掉,喂给家里的鸡吃,都舍不得给你两块。”
“谁不晓你在酒楼里过得差,梁伯故意在你面前哭穷哭饿,怂恿你多要些东西,结果你被骂,被苛刻饭菜,他一句问候不曾有过。”
“衡月,你真可悲。”
“你自以为和所有人广结善缘,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意你。你就算救了我,我不会报答你。”
“你说的我都知道。”衡月拿回陶罐,舀出米饭,装满两大碗,挑了肥瘦相间的肉,再夹点素菜,弄好后递到竺珏面前。
“望月城内没人愿意理我。”他笑道:“多帮些人多说几句话,感觉很好的。”
等竺珏接过,衡月抱起自己的碗,小口小口吃着:“再说了,我从河里救起小花的时候,并没有要求小花报答我。”
“如果帮不了,救不下,我不会去做。可我遇见了,想管便管了,这是顺我的意,不是顺他们的意。”
“反倒是你,你很奇怪。”衡月向来舒缓开心的嗓音低了下去,听起来多了几分委屈。
“你和祝老头一样奇怪。”
“不想偷东西所以不学,想救人便救了。你们很希望我偷东西,很希望我做个见死不救的人吗?为什么总要问这种问题,我也会难受。”
难受?
竺珏第一次从衡月嘴里听到这个字眼。
他看着嘴角撇下去的衡月。
这种人居然会为带有恶意的揣测难受?
竺珏啼笑皆非。
看来真的生气了,这一晚衡月难得安安静静,背过身不和竺珏说一句话。
等到衡月彻底睡熟,竺珏睁开赤红的双眼。
“衡月。”
“嗯……”困熟的嗓音带着嘶哑,想起自己还在生气,衡月不忘抿紧嘴,表示自己的态度。
“你会杀人吗?”
“啊?”衡月吓得清醒了点。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杀人,是为什么?”
衡月想了许久,迟疑道:“怕死吧。”
竺珏是想起家人被仇人杀掉的事情了?
衡月困得打哈欠不忘认真回答,在他睁眼时,竺珏的眼睛又恢复了黑色:“杀人嘛,不求财不为怨,除了想自己活还能是什么?”
衡月拽住竺珏的头发,不知是不是月光映在上面,发丝隐隐带着白,还挺好看的。
“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衡月听得迷迷糊糊,不明白竺珏什么意思。
“不为自己为谁?”
说完,衡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