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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啊?”岐黄警惕地看着这老太,又把念一往身后拢了拢,“什么轮回,什么因果,你在说什么啊?”

      根据世界法则,如若妖怪在死前就直接附身到不含怨气的已死之人身上,那么他是被允许额外获得与正常人类相等的阳寿,这样算合法合规地延长寿命,可以不用入轮回。

      但是,如果这个妖怪只有□□死亡后的魂魄再附到将死之人身上,这样算是强行续命,本来该入轮回的魂魄又夺舍他人而重新返阳,因此叫做逃了轮回债。

      而逃了轮回债的魂魄,三界都得而诛之,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就不止天罚这样简单,最轻也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转生。

      这老太太一句“不惧轮回”就把大家对念一的猜测往这上面引,众妖看着念一的眼神不免也都变了。

      听着众妖的议论,念一大致掌握了重要信息,她攥紧了拳头,抬头看向老太太的眼神中翻涌着愤怒与不解。
      自己未曾招惹她,她又为何要把初次见面的自己至于死地?

      念一知道此时自己应当说些什么,这个帽子一旦扣到自己头上将生出巨大的祸端,但是她对妖界的诸多规定可以说一无所知,倘若贸然出生辩解,怕又罪加一等。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像一座大山。
      他们窃窃私语的一字一句,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落在耳中如同声声惊雷。

      念一觉得自己像被钉死在了棺材中,听着外面众声鼎沸,唯独自己被缝住了口舌,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不能动弹。

      还没有开始,我难道就要折戟于此了吗?

      老太太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飘来,刺激着念一的感官,就像用剁过鲜肉的刀再去切香甜的果子,那种糜腥的味道更是让人头脑发昏。

      “婆母说笑了,我方才翻阅生死簿,并没有查到念一姑娘和轮回债有关的记录。”

      馆主的话音刚落地,念一顿时感觉身上的威压轻了不少,那股气味也消失不见,欣喜之余连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对啊,轮回债能逃,但馆主这生死簿可逃不掉。”岐黄像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缺口,他挺直了腰杆,有了底气,说话都中气十足起来。

      只是念一有一些不解,如果自己说的是假名,又如何确定生死簿上有没有自己呢?
      但显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馆主这样说很明显是要助自己脱困,此时明智之举当是静观其变。

      那老太太闻言冷哼一声,态度有些松动:“你方才不是说,记录册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又如何能去妖界?呵,我倒要看看她说要去妖界,是要搞些什么名堂。”

      说完又给了念一一个充斥着寒意的警告眼神,蹒跚着离开了。

      看着老太太离开的背影,念一定了定心神,长吁一口气,想重新提起自己进入妖界的话题。
      但她张了张嘴还未说些什么,就看到馆主笑着将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念一环顾四周,看到众妖探询的眼神还在时不时往在向他们三人身上看,便也会了意。
      只是她的眼神还是难掩落寞,低着头,一副灰落落的样子。

      馆主不愧是馆主,打圆场滴水不漏:“今日已经不早了,二位想必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先去楼上的客房稍作休息?”

      明明是赶人走的话,岐黄闻言却眼睛一亮,他压着念一和他一起迅速地躬了个身:“那就谢过馆主了!”

      话音还未落,就拉着念一消失在了众妖的视线里。

      ——

      客房里,岐黄托着脸坐在椅子上,眼睛跟着踱来踱去的念一来回转。

      “别晃了,看得我头晕。”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双臂使劲向上舒展,像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

      “真的不能进妖界吗?”念一停了下来,黛眉微蹙,目光里满是焦虑。

      “我不是说了吗,既然馆主没有当场赶人,那就肯定有回旋的余地啊。”岐黄揉了揉眼,趴在桌上,“我当年过来的时候,馆主也说未成年不能过来,但他后来还是让我过来了。”

      “那时他也是把我留在了妖界的妖馆,所以我觉得馆主不像是不能通融的人,他今天把你留下肯定也是想要帮你。”

      念一拉开椅子坐下,垂眸陷入了凝思。
      长睫下垂几乎盖住了眼眸,想到明澈时,她的眼皮倏地抬起,闪过一抹精光。

      她不管被自己猛地抬头吓到的岐黄,弯起食指叩了叩桌面:“不行,我还是得找馆主一趟。”

      说着就把腰上绳子化为的平安结取了下来,等它重新变成绳子后递给了岐黄一头。
      “如果有人来找,你就拉拉这根绳子。”

      桌上的小绳子往念一的方向抬起头来,虽然看不到它的表情,但是念一总觉得它就像一条眼巴巴的小狗,抱怨主人这么久了才想起它,还要把它交给别人。

      念一心虚地轻咳一声,把另一端绳子往手腕上挽了几圈就急匆匆出了门。

      天色已暗,走廊墙壁上的灯罩里燃烧起艳红色的火焰,形成了规整的橙红色圆形火光。
      念一这才发现就连走廊地板上居然也铺着和客房中一样的色调柔和的锦织缎绣的地毯。
      “真是财大气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路上经过的房间虽合着门,但里面或欢声笑语,或鼾声如雷,念一都听的一清二楚。
      如果岐黄说的是真的,那这馆主私下还真偷渡了不少妖怪来往妖界。

      但念一没有多想,她脚步匆匆,一心只想找到馆主,很快便到了楼梯前。
      正要下楼时,她忽然看到楼下有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黑衣男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这边看来。

      念一捂住嘴,倏地蹲了下去,再小心翼翼坐在了楼梯上,匍匐着身子偷偷挪到了楼梯边,朝下看去。

      是馆主和那个老太太。

      不知为何,明明距离不远,二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念一就是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
      她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先留在这里观察情况。

      馆主似乎问了那个老太太什么问题,始终半躬着身子,站着陪侍在她左右,等待回答。
      老太太先是不耐烦,但还是提点了几句。
      馆主一见老太太开了金口,又更低地俯下身子,侧着耳朵恭敬地请教。
      说着说着,老太太情绪激动起来,张大嘴巴似乎在大声斥责,馆主脸上的表情更加恭顺,全程都含着一抹谦卑的微笑,不说一个字反驳。
      等到老太太说完,脸色稍微和缓,馆主就恭恭敬敬送老太太离开去了。

      念一见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不敢大意,又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朝楼下走去。

      虽没能找馆主问清楚,但是倒可以去问问其他的小妖打听打听消息。

      她还在楼梯上,就看到一个老妖佝偻着腰,慌慌张张地追着满地滚的青色果子。只是这大厅里妖也杂,腿也多,妖怪们见到也像没见到他似的,老妖就被夹在妖流里推推搡搡,好不狼狈。

      念一见状连忙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加入到捡果子中。她动作灵活,经过的妖怪见她过来也会避让,因此捡得十分顺利。

      不多时,念一就带着用衣摆兜着的满满一兜子果子找到了靠在墙角喘着粗气的老妖。

      那老妖见念一过来,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摘下帽子扣到胸前,哈着腰道点头谢道:“小的谢谢大人出手相助。”

      方才没注意,念一这才看到老人帽子底下黑色的东西并不是头发,而是两片厚厚的耳朵,将老妖的头包得严严实实。帽子一摘,两篇耳朵就掉下来垂到了肩上。

      见念一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老妖眼底的惊喜变成了恐惧。他哆哆嗦嗦地将帽子戴上,把耳朵重新塞了回去,嘴里还不停地讨饶道:“碍到大人的眼啦,小的该死,该死......”

      念一眼里划过一丝不解,赶忙拉住就要下跪的老妖:“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一时间没忍住。”
      说着想起了正事,就要把兜里的果子放回篓子里。

      老妖像是没想到念一会这样说,浑浊的老眼里冒出一股热流,他用手背擦掉眼泪,赶紧伸出两只手拦在篓子前:“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说着又像馆主给老太太行礼一样,也对念一鞠了一躬:“这些果子您就拿回去吃吧,小的拿不出什么报答您今日的好意,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就收下吧。”

      见老妖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把果子放回去,执意要她收下,念一也就不再推脱,笑着问了些问题后对他道了声谢走了。

      ——

      而见到念一飞速进房,还带了一兜果子,岐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起精神来问道:“你见到馆主了吗?这是他送你的果子吗?”

      念一在房中翻箱倒柜,想要找出个盆来:“不是。”

      岐黄也不客气,自顾自捡起桌上的果子。那果子剥下青幽幽皮后,露出洁白的半透明果肉,岐黄“哦哟”了一声,张嘴就把果子咬进嘴里,还砸吧了两下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在哪儿找的这么新鲜的蓝灵果,这玩意儿老贵了。”说着就又拿起一粒往嘴里送。

      “给我这个的老人家说这个是他自己种的,不值钱。”念一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地扭头看向岐黄,皱着眉,满脸不可置信。

      岐黄看到她眼里的疑惑,舔了舔嘴唇,眼睛滴流一转,突然冷下了脸:“自己种的?你不会......你不会同那贱民接触了吧?”

      “贱民”这两个字落到耳中,刺耳得就像灌进去一股辣椒水,念一及不赞同地看向岐黄:“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个老人家?”

      岐黄闻言,摆了摆头,看着念一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毫无常识的人在说胡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看她又莫名其妙不说话了,岐黄有些恼火,左右自己也不是个会受窝囊气的,摔门就走。

      ——

      半夜,念一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勉强睁开眼,看到是绳子在磨磨蹭蹭的试图把她唤醒。

      “姐姐,你开个门,我有事找你。”岐黄压低了声音,一边轻轻敲门,一边喊道。

      念一冷哼一声,不知这大少爷又搞什么幺蛾子,白日甩脸色的是他,如今又整这出。
      幸好今天是合衣睡的,念一理了理压出褶皱的衣服,还是起身开了门。

      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闪进房内。

      “我知道那个老太太什么来头了。”念一这才刚关上门,岐黄就像倒珠子似的迫不及待地说道。

      他一身黑衣,皮肤黝黑,此时几乎融入了黑暗中,只有那一双眼睛反射出一点月亮的光芒,显得格外明亮。

      念一并没有回话,只是心平气和地点燃了一盏灯,看着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左右摇曳。

      “是因果婆。”岐黄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到桌旁,双臂交叉放在桌上,一张脸凑近火苗,生怕别人看不清他坚定的目光。

      “嗯?”念一睫毛微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刚突然想起我小时候听过一首童谣,里面有一句好像就是什么‘因果树,因果婆,因果婆带着因果箩’,你看今天那老太太张口闭口就是因果,还提了一个篮子……”

      念一“嘶”了一声,蜷起食指摩挲了几下嘴唇:“确实很有可能,你那首童谣还有没有说别的东西?”

      岐黄把身子缩了回去,尴尬地笑了几声。

      念一听出了岐黄不言之意,还是礼貌感谢道:“没事,这个也算很重要的情报,今天谢谢你了。”

      岐黄这时脑子又突然灵光了起来,听出了念一是在暗示他事情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他忸忸怩怩了一阵,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气还没消吗?就要赶我走了吗?”

      念一突然感到右眼皮跳了一下,一不好的预感浮现在看心间。

      果然,岐黄犹豫了片刻,就像下定决心了似的,直截了当道:“呃……今天是我第一次住在不熟悉的地方,白日里还遇到了那个恐怖老太太……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念一还没等他说完,及时大声打断道。
      她揉了揉眉心,本想骂他几句,但还是深呼吸了几口平复心情道:“你多大个妖了?难道妖怪就没有男女之别吗?”

      岐黄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掰着指头算到:“换算过来的话,我大概抵你们人类的十五岁。”

      “按我们凡人所说,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念一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想起岐黄肋骨做的发簪还在自己身上,这小子真正打的主意昭然若揭,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使出这样死乞白赖的招。

      岐黄看计划不通,又把两手一摊:“姐姐,你的心比石头还冷。”说着就赌气似的离开了房间,还像小孩闹脾气一样把门关出重重的声响。

      念一长吁了一口气,闭着眼轻轻揉着太阳穴。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岐黄那身孔武有力的腱子肉,那个冒出了青胡茬的下巴,又想起他每次喊“姐姐”时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和湿漉漉的眼睛。

      很好,她叹了一口气,终于搞清楚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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