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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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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到了。”
听到岐黄的声音，念一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从指尖到脚尖都是麻木的。
她的眼神缓缓聚焦起来，确信如果不是自己死命抓住了车窗的木板，那她早就在车里像球一样到处飞来飞去，甚至可能会直接飞出马车。
岐黄看到念一双眼涣散，一副失了神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在念一的怒视下心虚地咳嗽了几声，正了正色，说道：“我不叫黄狗，你别跟着那群凡人乱叫。”
“我可是尊贵的骨马。”他微微抬起下巴，眉眼中满是骄傲，“你可以叫我黄爷爷，黄大哥，都行。”
念一给了他一个眼刀，根本不想理他。见他此时还堵在车厢门口，气不打一处来，便把他往旁边狠狠一推，径直翻身跳下了车。
刚一抬头，一栋宛如破山而出的高大建筑便占满了念一的视野。
华美的亭台楼阁凭空而立于峭壁悬崖间，层层叠叠的琉璃瓦散发着暗绿色的光芒，墙壁上也绘有各种各样的图案，色彩斑斓。
妖馆并未设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绡纱，风起绡动，风停绡未静，绡纱上的云纹也随之起伏，远观如坠云山幻海。
“这就是妖馆吗？”念一微微睁大了双眼，一边走一边发出感叹，这样华美的建筑对她现有的浅薄认知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喂喂喂，我刚才骗你的。”岐黄快步跟了上来，“我叫岐黄。”
念一见他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急忙收回震惊的神色，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没见过世面。
便又换上了她平日的面无表情，抬头“哦”了一声，勉强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好了，我送你到妖馆了，你可以把信物还给我了吧？”岐黄搓了搓手，一双眼亮晶晶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念一缓缓从包袱里拿出那根发簪，看到岐黄眼神一亮，目光更是牢牢跟着自己的手移动，她像逗小孩似的坏笑着“哼”了一声，转眼就把发簪放了回去。
“我要你带我平安进入妖界，不然不给你。”
岐黄装可怜似的哀嚎了几声，见念一不为所动，耷拉着眉毛，苦着脸道：“姐姐，你的心比石头还冷。”
他见念一的面色更冷了，只好跺了跺脚，认命似的同意了念一的条件，垂头丧气地把马车收了起来，把马牵给了旁边打杂的妖怪。
念一突然想到什么，在一妖一马经过自己时不动声色抬眼看了看那匹骨马，果然这马肋骨少了一根。
——
念一跟着岐黄走近了妖馆，这才发现绡纱原有这么多层，除了外侧的云纹外，里面全绘制的连环画一样的场景。上面的各类妖怪活灵活现，好像就要动起来一样。
而随着他们走近，绡纱自动往两边散开，就像看一幕一幕的戏剧，别有一番趣味。
绡纱全部散开，这才到了妖馆的大厅。
大厅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金龙口中衔着硕大的宝珠，宝珠散发着明月一般温润而洁白的光芒，照亮了大厅。
还没等念一再一次为妖馆的财大气粗感叹，又见大厅里熙熙攘攘，狐妖，蛇妖，黄大仙……
念一的脚还在跟着岐黄走，但眼睛早就被各种各样的妖怪所吸引，除了人界话本和传说中常见的那几种，还有好多她认不出来的妖怪。
在她经过一个头顶着大南瓜和南瓜藤的妖怪时脚步放慢并且发出惊叹后，岐黄忍无可忍，拽住了她的胳膊就走。
“快点，跟我来。”
岐黄带着念一身形灵活地绕过形形色色的妖怪，穿过大厅来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前。
和大厅中的热闹不同，这里的妖怪们都安安静静地，拿着一块小木片排队等待在柜前。
“馆主！”岐黄看到柜台里站着一个身着黑底暗绿边长袍的男子，高兴得呲起一副大白牙，拖着念一就过去打招呼。
馆主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挨个比对进入传送阵的妖怪的信息，听到岐黄的声音，就招呼来身后的长耳小妖，自己走出柜台接待岐黄。
“岐黄，不要大声喧闹。”馆主语气平缓，声音温和如玉，看向岐黄的眼里满是包容与关怀，如同一位慈爱的兄长，“这位是？”
“哦哦，这个是……”岐黄顿了顿，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念一的名字，尴尬地摸了摸头，只好转头看向身旁的念一，挑了一下眉，给她递了个眼色。
念一揉了揉胳膊，顺手就行了个人间惯用的礼，道：“我叫念一，此次是受人指点前来妖界解开身份之迷。”
馆主见念一行的凡人的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估计她是在人间住惯了没反应过来，便也照顾她的面子，回了个相同的礼。
只有岐黄见二人行的礼自己在妖界从未见过，大大咧咧问道：“你们行那凡人的礼搞什么？”
“哦——对了，馆主，她还是第一次来妖界！”岐黄一拍手，像恍然大悟了似的惊呼道。
念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尴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等会儿能不能直接把那根簪子掰断。
“第一次来？”馆主的目光忽而幽深如潭，打量了念一片刻后转身匆匆回到柜台。
二人不解，岐黄一个箭步冲到柜台前问道：“怎么了？”
馆主并未回答，他抬手一举，架子上的记录册就像鸟儿一样张开着书页飞了出来，在他面前排成整齐的一排，一本接一本接受馆主的查阅。
而随着记录册飞速翻页，馆主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当最后一本记录册合上，馆主叹了一口气。
“哎呀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岐黄着急得几乎把半个身子趴在了柜台上，一张俊脸直往馆主跟前凑。
馆主微微偏头，避开了岐黄灼热的视线，转而看着念一严肃地说道：“我没有在任何名单上找到您的名字。”
他见二人都是一脸茫然，又补充道：“没有名字，就意味着您不能通过这个传送阵去往妖界。”
岐黄闻言“啊”了一声，呆呆地张开了嘴。
念一也被惊讶住了，求救似的给岐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忘了拿回簪子。
“你不是跟馆主挺熟的吗？”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岐黄的腰，低声说道。
岐黄疑惑地“啊”了两声，反应过来后伸出长长的胳膊一把揽住了馆主肩膀；“给我面子嘛，让她进去吧。”
三人正僵持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的因果线，为什么只有一条？”
念一回头，看到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正蹒跚着走过来。
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衫，头上带着一朵大粉花，衬得发灰的脸色更加暗沉，露出来的皮肤上爬满了沟壑，如同枯槁的老树。两个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里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而她手上的篮子里，各色的线团彼此纠缠，彼此混杂。
岐黄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把馆主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
见这个老太太逐步靠近念一，他伸出手像母鸡护崽似的把念一往后挡了挡。
见念一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岐黄忍不住翘起了鼻子。
想不到自己低声下气讨好都没得到她一个好脸色，结果下意识的一个动作都能讨到巧，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岐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念一乖乖把簪子双手奉上的场景，他眼神得意，对着念一悄悄做了“簪子”口型。
念一眼底的欣慰瞬间消失不见，只觉得白感动一场，真是高估他了。
“您今日怎么有兴致来了。”
馆主从柜台前出来站在两人前，立于老太太身侧，伸出两指，在额头点了一下后又点在左肩，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这是妖界面见长辈时的礼节。
老太太对着馆主略微一颔首，一双阴测测的浑浊的眼睛又转到了念一身上，干瘪的嘴唇蠕动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每个人的头上都有因果线，如果是从人间回妖界的话，要铲除多余的因果……很奇怪，你的因果只有一条，但你一条顶别人十条不止……你究竟在人间做了什么？”
念一被着眼神看得有点头皮发麻，她深呼吸了一口，学着馆主的样子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露怯：“我是近几日附身到人类身上的，此前的记忆我确实一无所知。”
“喔。”老太太将念一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除了馆主仍然泰然自若，念一两人，甚至是周围偷看这边动静的妖怪们都面露疑惑。
“抱歉，我有些事需要前往妖界处理，恐怕不能……”
念一感到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亚，随着她的拒绝而越来越重，到最后念一几乎是咬着牙才把“不能”两个字吐了出来。
“怎么，你不惧轮回，也不怕因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