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9、钓鱼

　　回到酒店时已经比较晚了，池明珏发现路醒阳在等他。
　　他的弟弟歪在沙发上，困倦得打瞌睡——白天的比赛大概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顿在一旁凝望着弟弟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晃醒了人。
　　“累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路醒阳抬手拍自己的脸，试图快点清醒。却被人拉住了手。他垂眸就见哥哥在眼前，大概还有点迷糊，顺势就把哥哥的手拉过来，自己的脸贴上了对方的掌心，还蹭了蹭。

　　“哥哥。”他低低唤着，饱含无限的依赖和信任。

　　池明珏看他孩子气的举动，好笑的同时，也没舍得抽手打断。
　　他站起来，路醒阳双手突然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了他的腹部。

　　“别闹了。”池明珏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他也就回来晚了些，路醒阳就这阵仗，想想之前又是催他找嫂子，又是跟他吵架让他别宅家，他真出去找事儿了，又这么一副委屈的黏人样。
　　还是个孩子啊！

　　把人哄去床上睡了，池明珏才去洗漱。收拾好自己来到床边，就见刚刚跟他撒娇的弟弟，此刻正赖在他的床上。
　　不用言语，他就心里明白，阳阳这是想要跟他一起睡。

　　路醒阳年纪不算大时，他们常常一起睡。原因不止是关系亲近，还有小孩子时常做噩梦，需要他搂着才能安稳入睡。等到年纪大些了，次数就少了。

　　他轻叹了一声，没有撵人。等到他躺好，就感到人靠了过来，与他手臂相贴。低头就见弟弟偎依在他身侧，头顶发旋边缘有一两小绺头发正翘着。

　　池明珏想到白天在赛场上看到的一幕，犹豫了片刻，终究问了出来：“阳阳，你你今天打完球，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刚才还乖巧装睡的年轻人忽然睁开眼。

　　两人目光相接时，或许是此刻床头的灯光昏暗，池明珏只觉弟弟眼中一片漆黑，似是能吞噬光明，摄人魂魄。

　　“还好。”路醒阳摸索着抓住哥哥的手，贴在心口，“哥哥不需要担心我，如果有问题我不会藏着不告诉哥哥。”

　　池明珏转身侧躺，空余的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那温柔的力道，无声地传达着他的忧虑和关心。

　　路醒阳认真地道：“我不会随便对待自己的身体，我还想一辈子都陪着哥哥。”

　　孩子气的话。池明珏都懒得去纠正弟弟这种天真的念头了。

　　早晚有一天，路醒阳会碰到想要厮守一生的伴侣，到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站在家人的距离上，祝福弟弟永远幸福快乐。

　　“等燕城事了，我们就回去。”池明珏熄灭床头灯后，在黑暗中轻声道。

　　半夜，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池明珏偷偷起身，穿上衣服去了外面。路灯静静地散发着光亮，街上没甚行人。他在一个公交站牌附近站定。没一会儿一个裹着黑色雨衣的瘦高身影，在街头迷离的灯光中出现。

　　来人来到池明珏身边，抽出烟盒，递了根给他。
　　他接过，却没有点燃，只是捏在指间把玩。来人自个儿点了，吞云吐雾中，开始跟他聊事。

　　“明珏，我按照你的意思，盯了这么些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一阵风捎来，雨丝扑在人脸上，凉意蹿到脑门。夏夜的味道混合烟草的味道在鼻间徘徊。

　　池明珏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在夜间捕猎的狐狸。他道：“幸苦了。”
　　“客气了。”来人笑道，“你要找的这个人怕是藏得很深。”

　　池明珏思索着，那个模仿者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呢？如果犯案就是为了钓他现身，那么他装腔作势这么些天，对人仍旧是踪影全无。难道是他遗漏了什么？

　　“你的小朋友很敏锐。”来人突然道。
　　池明珏转身，就见不远处有个撑伞的人影。他一眼就认出那是路醒阳。

　　“有事再联系。”来人利索地消失了，就如同来时一般，宛若夜里的幽灵。

　　池明珏走到路醒阳身边，神色没有半点紧张。对于刚才的一切，路醒阳面上也没什么诧异的。

　　两人沉默地在深夜雨中的街道上走着。
　　直到回到酒店，他们也没讨论过一句。

　　夏夜的雨潮湿，没被淋到也容易浸得人浑身黏糊。他们又各自去冲了个澡。再次躺回床上，几乎是要滑入梦乡时，池明珏听得有人在他耳边说：“哥哥，你要注意安全。”

　　自从池明珏的态度变了，颜姝就发现事件的发展速度很不一样了。
　　既然要反钓模仿者现身，他们就必须采取实际的行动。

　　池明珏又去见了一个老朋友。
　　会客室内一片沉默。颜姝瞥了一眼从容自如的池明珏，再度灌了一口茶水。从进了这家工作室开始，他们两个除了喝茶就没多说过几句话。

　　猜到池明珏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后，颜姝就没办法坐视不管。她可不想有一天自己需要亲手将老朋友送进监狱。

　　门外一阵脚步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迈步进来，看到颜姝脸上立刻就挂出了职业性的微笑，而下一秒对上池明珏，就笑得十分真诚。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热情地抓住池明珏的手，喜悦溢于言表：“好久不见！知行。”

　　被区别对待的颜姝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有池明珏在的地方，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都得靠边站。

　　“安森。”池明珏感觉到对方似乎还想抱他，顿时用力把手抽了回来，然后拉开两人的距离。
　　安森见自己十分的热情被人婉拒了九分，露出受伤的表情道：“这么多年没见，别那么冷酷——”

　　池明珏知道这个喝过不少洋墨水的男人，惯会夸张，当下也非常铁石心肠。他道：“我来，是来给你送桩好事。”
　　安森可不傻：“是来找我帮忙的吧！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池明珏笑道：“互利互惠，相信你听了我的提议，也会觉得大有好处。”

　　“这位是？”安森终于看到了旁边的大活人颜姝。
　　颜姝主动介绍：“明珏的朋友兼粉丝。”
　　他们之前已约好，不随意透露颜姝的真正职业。

　　安森的目光在这一男一女之间转了个来回，然后冲池明珏挤了个暧昧不明的眼神。
　　池明珏无语：“省点你的八卦心思。”

　　他们转移了阵地。安森在燕城有自己的别墅。西式的装修，处处都显出优雅。
　　阔气的客厅里，围桌而坐，他们三人各踞一边，聊了起来。

　　了解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始末，安森露出商人的精明算计：“你想借我的网站刊登一些钓鱼的信息，我当然求之不得。毕竟，知行你曾经的辉煌我也算是见证者。但是，你当年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我担心关注度不够。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读者换了一茬又一茬，现在的读者怕是没多少还知道你，还有以前那些精彩离奇的故事。”

　　安森是the psycho hunters 网站的老板。十多年前，池明珏以知行这个笔名纵横圈子里时，这个网站就已经出现了。当时流量很不错，关注很高，池明珏也常常是网站的供稿作者。

　　随着社会发展，各样媒体异军突起，信息的爆炸，加上人们关注点的多样化，安森的网站虽然没有陷入困境，但也没昔日的荣光，显出了些颓气。

　　池明珏：“我当年金盆洗手，自然是不会亲自动笔写这方面的文章。这次执笔的人，不是我。我会负责提供材料，怎么加工随你们，只要把必要的信息加进去就行。”

　　他态度坚决，完全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样子。

　　安森明白了，于是没再多费唇舌：“那好吧——我挑一个人。”
　　池明珏摇了摇头：“如果你允许，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

　　这段时间，他没少浏览the psycho hunters 网站，除了获取信息，也曾顺便留意过一些供稿人。
　　安森挑眉：“你钦点的人，我当然信得过。”

　　池明珏避开他人，来到外面，站在一丛名贵的花树前，接通来自路醒阳的电话。
　　几步远的地方是一方景观水池，喷泉细细地吐着水，几尾游鱼在其中摇摆。

　　“在外面有好好吃饭么？”路醒阳问他。

　　池明珏在外满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就算是出于社交需要，已经坐到了餐桌上，都是能不吃就不吃，能少吃绝不多吃一口。他跟安森相聚，免不了饭桌上的客套。这不怪安森，只是他这个习惯是自遇见齐慎后形成的，不是对他特别熟悉的人，一般都不知道。

　　“我总不会饿到自己。”

　　路醒阳：“那跟朋友见面聊得开心么？”
　　池明珏早上的时候只告诉路醒阳他去见老朋友。

　　“还好。”池明珏看着景观池中倒映的青天流云，还有晃动的水波。
　　路醒阳又说了些今天的训练和比赛，池明珏都耐心地听着，有时候还会问两句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最后，路醒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池明珏：“我会尽快回去。”

　　路醒阳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些愁绪：“哥哥，我想回南城了。”
　　在南城的时候，他们有自己的家，他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哥哥，很少在家苦等。

　　但是，希望哥哥多出去走走的，也是他路醒阳。
　　他没等池明珏接话，就又矛盾地道：“燕城也挺好的，热闹。”

　　另外一边，安森隔着玻璃墙，望着外面的人。他对一旁的颜姝道：“他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被小情人查岗了。”

　　跟池明珏接触多了几天的颜姝，对安森这过于八卦的欲望，颇有点嗤鼻。她道：“明珏是在跟他家里的小孩说话。”

　　“小孩？”安森有些诧异，“他结婚生子了？他跟齐慎真不是一对儿？”
　　颜姝：“……不是他的崽，是他弟弟。”

　　安森送了口气，然后赞道：“知行的父母老当益壮啊！”
　　颜姝：“……”
　　这个男人真的说话很有槽点。

　　提及齐慎，安森感叹：“要是齐慎还在，一定不会让知行来见我，更不会允许让女人陪着知行来。”
　　颜姝：“……齐慎是个很讲理的人。”

　　安森摇头，仿佛是忆起过去的某些岁月：“他的占有欲真的很变态，醋劲儿就跟史前洪水一样。”
　　看样子有些可怕经历。
　　颜姝不得不申明：“他们是知己。”

　　安森不以为然：“是知己不妨碍同时是恋人。”
　　颜姝：“……”她想，池明珏是分得明明白白的，而且非常笃定那是纯纯的朋友之谊。

　　虽然，有时候她也觉得那友谊有点过于深厚了。

　　阿姨来通报有客人来了。
　　安森：“被我们大神看好的幸运儿来了。”

　　池明珏挑的撰稿人笔名叫春秋意，是个年轻姑娘。
　　一见到真人，池明珏有点意外。看文章时，那似是染着刀锋冷意的犀利文风，跟眼前明眸皓齿，清丽静好的姑娘，差别有点大。

　　春秋意来之前，安森跟她聊过，已经把意思向她转达，她同意参与后，就把以前的一些戏剧家、还有知行的信息发给了她。

　　原本以为需要一两天给这姑娘熟悉信息，但没想到对方有些不得了的天赋在身，阅读的速度有些厉害。
　　大家都认识后，就开始了正事。

　　春秋意盯着池明珏。这次过来找安森，他没做伪装，出门时就带了墨镜和口罩，在室内就露着一张脸。
　　显然，他很讨小姑娘的好感，自打人进来后，看得最多的就是他。

　　颜姝在一旁摇头，心道真是个芳心纵火犯，怎么就没个历害的人赶紧把池明珏绑定判个终生相守。

　　安森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姑娘：“开始问吧——”
　　春秋意默默地垂头，然后整个过程中都没敢多看一眼。

　　按照池明珏的计划，他需要春秋意执笔，写一篇关于他的访问，里面要重点多涉及与戏剧家有关的事。
　　他会透露许多细节，表现出他跟戏剧家不为人知的、异乎寻常的私人关系，同时还表现他对戏剧家的全方位嘲讽和贬低，嘲讽戏剧家对他的倾心，称赞其横死活该，短命大吉！

　　总结一下，就是要把人踩到十八层地狱里，但凡是在意他的人，见了这报道都会气得想杀人！

　　提供足够得材料后，池明珏叫停。
　　一时间桌上鸦雀无声。

　　半晌，安森眯着眼盯着电脑上的文字，半信半疑地问：“这都是真的？”
　　池明珏似笑非笑：“你说呢？”

　　颜姝跟安森对了一眼，在这一刻两人的脑回路搭到了一起：怪不得当年三个人死得只剩下一个
　　安森：合着就是修罗场。
　　颜姝：贵圈真是叫人看不懂。

　　春秋意两颊通红，也不知是被奇葩故事给憋的，还是发现大佬被变态男人疯狂喜欢给吓的。

　　“那个模仿者看了这个真的会现身？”颜姝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池明珏淡淡道：“他的神明，到了别人颜面就是一条狗，他只要想维护他的神明，就该来找我这个渎‘神’的人——”
　　——更何况他还是弑‘神’的人。

　　安森收拾了电脑和录音交给姑娘：“小春，写好文章就发给知行老师先看看。”

　　池明珏给春秋意留了邮箱和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