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39、造神

　　池明珏可不好对付。而且能拿捏对方的筹码，实在太少。
　　好在并非没有，如今，路醒阳就是池明珏的软肋。
　　她让直升飞机启动。他们需要转去她的试验基地。
　　路醒阳一上去就闭目养神。他不担心杨博士会趁机要挟池明珏做多余的事。因为他们即将继续的实验，某个环节要求他和池明珏心甘情愿。
　　挑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生出太多的愤怒，对于杨博士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会拥有一段自由度高的时间，而那之后如何，就各凭本事。
　　杨博士的试验基地在山里。华国西南方向的一些小国，混乱的交界地带，强力是最高规则，法外之地最容易滋生一些野蛮发育的势力。
　　规模不亚于肖博士在岛上的窝。
　　她大概是猜到路醒阳不会喜欢百分百的实验室风格，竟特意提前给他准备了一个不那么实验室的地方供他休息。
　　五脏俱全适合家居。这并不能令他对她多生一分好感。
　　他坚持，实验的前期准备，要到池明珏来后才能开始。
　　在他的感觉中，那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实际上也就在他到试验基地的第二天，池明珏就被接了过来。
　　当他看到对方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走来，他心头涌现一股强烈的想要奔入对方怀里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他垂下目光，等待池明珏的质问和责骂。
　　然而，池明珏将门一拉，把那些讨人厌恶的无关人等隔绝在门外。
　　路醒阳的心情昏暗，屋子里的窗帘那些也都懒得拉开。门一关，此时此刻更让屋内像个冰冷洞穴。
　　池明珏仔细地打量路醒阳，见对方完好无缺，这些天的焦灼松了一些。
　　窗户前有两张单人沙发，中间隔着一张沉重的雕花方形圆角茶几，一米五左右的长度，从隙开的一道窄窄的窗帘缝里漏进的阳光，在桌面落下斜斜的一道。
　　他们一人占据一头的单人沙发，置身昏暗中，虽未言语，无形中却像形成了对峙。
　　光线下，空气中的尘埃漫无目的的漂浮着。
　　池明珏对于路醒阳送上门与虎谋皮的行为，如何看呢？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
　　那天在机场他毫不犹豫追逐疑似齐慎的人而去，或许最终还是给路醒阳造成了不安。
　　那天夜里天台上喝酒谈心，他以为那件事的影响应该消除了，但可能他的言语有不谨慎的，不经意间流露了什么，让路醒阳敏感地想到了其他地方。
　　如果路醒阳不把心头所想告诉他，他也会自以为是。
　　如果从理智来看，在与杨博士的交易中，他们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好处，这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风险自然有，可与好处相比，值得他们冒险。
　　“哥哥吃饭了么？”路醒阳先开口。
　　“没有。”池明珏这些天食不知味，如果不是身体需要必要的能量，他大概能不吃不喝。
　　路醒阳起身去给他做饭。就像往常他们在南城的家中。
　　只要没触及底线，杨博士对他们几乎是有求必应。比如给他们送来食材。
　　他们也不怕对方在提供的东西里动手脚，实验开启在即，节外生枝那是愚蠢的行为。
　　开放式的厨房。拧开燃气灶，水被煮沸后的咕嘟，油遇热逐渐生出的香味，煎鸡蛋时的滋滋……这些本该是宁静生活的味道。
　　池明珏望着路醒阳的背影。这是他熟悉的一幕。然而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了些许与过去的不同——以后处在他这个角度望着对方背影的，会有其他人，会怀着与他不一样的心情。
　　要快当然是下碗面条。
　　其实他们两个人近些天都没什么心思好好吃饭。
　　不管是多么简单的食物，只要他们对坐在一起享用，都会成为珍馐美味。
　　他们各自捧着一碗面，安静的吃着。
　　一起吃饭是种亲密行为。那些心头徘徊的情绪，逐渐消散。

　　实验的前期准备，第一步是需要做各项检测，以确定池明珏和路醒阳两人身体各项指标都没问题。
　　绕着他们打转的白大褂人员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们也从一样设备转移到另外一样设备。
　　从头到尾他们都在一起，没有分开做检测。
　　按照杨博士的话，她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如果让池明珏不在路醒阳眼前，她有理由怀疑后者会因为检测的繁琐而心烦，然后砸了她的设备。
　　第二步是重建链接。
　　“你们之间曾经成功建立过链接，所以现在重建会更容易。”杨博士将他们带到一个模样怪异的舱体前。
　　暗沉色的外表，上面有或凸起或凹陷的纹路，打开门，可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接口，两个可供人躺卧的人形凹糟。
　　“你对荣长生很熟悉。”池明珏多年前也曾站在类似的设备前。
　　“最了解你的人，有时候是你的敌人。”杨博士说得很坦荡。
　　他们两个人需要脱了衣物躺进去，仅留遮羞的布料。工作人员围上来给他们将该贴上的或者佩戴的东西都安置好，然后他们躺在各自的凹槽内，一股淡蓝色的液体从凹糟侧面缓缓流出。
　　他们都戴着氧气罩，以便液体将他们全部淹没时，不妨碍呼吸。
　　池明珏侧首与路醒阳对视一眼。
　　记忆一瞬闪回多年前，当时同样躺在这种封闭的设备内面对未知的命运，他看着旁边才十岁出头的路醒阳。
　　当液体升满，他们仿佛回溯数万年的时光，回到了生命最初诞生的蓝色海洋。
　　链接的作用，是让两个人在精神层面建立纽带。有些类似双胞胎的心灵感应。
　　一旦建立成功，两个生命虽然看起来仍旧是独立的个体，但在另外一个层面，他们就相当于融为了一个共同的生命体。
　　他们可以感应到彼此的所思所想。
　　人创造了文字、语言、艺术种种来进行表达，以使人跟人之间能得到最好的沟通。可是人的灵魂被包裹在一身血肉之内，每个人都是一本复杂的天书。而任何沟通方式，作用都有限，人人都会发现自己有不被解读的那一刻。
　　这种链接就可以创造一种毫无阻碍的自由沟通的可能。他们只需意动，就能感知到彼此。
　　听起来十分诱人，但实际上能成功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人很矛盾，既渴望被人读懂，也畏惧将自己彻底展示在另外一个人面前。
　　这或许是人们追求的并非是被读懂，而是被看见，被证明——他们的自恋或者独一无二的优越。
　　人们想要那样的好处，又可能无力承担拥有带来的不安、怀疑等等种种负面的风险。
　　池明珏是个很奇特的人，他所具备的包容，令人惊叹。
　　当然，链接的创造者荣长生可不是为了方便人们心灵沟通。他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一个控制器，来掌控他另一样伟大创造。
　　按照荣长生的设想，经他改造后的路醒阳会相当于神——他曾自夸自己在造神。他知道如果放任神脱离掌控，那么极容易反噬他自己。所以他别出心裁地利用凡俗的感情羁绊，将其升华为精神锁链。
　　那么池明珏的生死将决定路醒阳的生死，池明珏的命令，路醒阳将绝对顺从。
　　这种链接的优势偏重更弱的一方。
　　他只要掌控了池明珏，以弱制强，也就操控了神为他所用。
　　他疯狂的设计，至少成功了一半。失败的那一半，那就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