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3、苏醒

　　那道黄符果然对妖怪发出感应！

　　糟了！娘！

　　张钧心里咯噔一跳，猛然拉开门帘闯进去，猝不及防撞上一团扑下的黑气。黑气当即化成巨手紧紧钳住手脚，逐渐吞噬整个身体。正此时怀中一热，黄符再次乍起刺眼红光，直接窜出团火焰，黏住周身黑气一路烧上去。

　　火光突现，黑气直接松开挟持人质，剧烈抖动几下在眼前爆开，露出潜藏在房顶角落的身影。

　　只见一个百半妇人肚皮冲下蛰伏在房顶，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抓住木梁，双眼射出猩红色利光，仿佛无数条蛇缠上身子。

　　这莫非就是刚才圆玉里声音说的妖怪？！

　　张钧惊瞪双眼愣在原地，大脑已经被赤裸事实震住，只剩说了个惊颤的你字。

　　饶是内心再不信，方才黄符的反击也直白表明，前几日的红光就是发出警醒，身边有妖！

　　妇人贪婪扫视屋中人，忽地桀桀笑起来，发出嘶哑阴沉的男人声音：“我的儿，今天该到你尽孝的时候了！”

　　语出刹那整张嘴咧到耳根，上下颚错成一个诡异角度，吸气对准屋子一喷，霎时间浓烈黑烟充斥房间，包裹住在内所有物体。黑暗中妇人双手撒开木梁，扭动已经脱离人形的身体潜入下方，围住黑雾里惊慌的张钧。

　　不急于像其他农户一样立马啃成白骨，而是张口吐出蛇芯，仔细品尝对方身上的味道。

　　数日前它战败逃至流转山，躲进稻田池塘内避难，偶然被张钧指出来，当即察觉此人体内潜藏一股百年罕见的灵力。这股力量如同极品甘酿，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那些粗俗低贱的村民根本不能与之同比。

　　因此跟随潜进家内，悄无声息杀掉真正的娘亲，披上人皮顶替，慢慢培养这个罕见宝贝。

　　与粗陋的糟糠不同，越是这种珍贵的食材，越需要用无尽的黑暗给予调剂，让绝望情绪在体内膨胀发酵，浸染每一个细胞，最后才能得到绝佳美味，获得的力量也会成倍增长。

　　张钧再次身陷黑雾，腿脚被雾气缠住动不得半分，只听得嘶嘶吐芯声环绕耳边，夹杂贪婪目光时近时远。恐惧、愤怒、惊惧、绝望……无数负面情绪被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吸进体内堵在胸膛，随着每一次心跳不断放大，折磨全身寸寸血肉。

　　让人想逃，却形同掌中蝼蚁，根本无法逃掉。

　　“呵呵呵，马上要成熟了。”

　　妇人发出桀桀阴森笑声，迫不及待游荡至人身侧，错开诡异大嘴逼近，将要先浅尝一口这道佳肴。但这个举动，却让即将跌入深渊的张钧忽然清醒，混乱内心一瞬如聆神启，感到有股力量流转体内。

　　妇人当即觉察到不对劲，狡黠红眼内闪过一丝警惕，没等缩回黑雾里，眼前一道蓝光划过正中，留下道发出耀眼光芒的伤痕。

　　“啊啊啊啊啊！你这该死的杂碎！”

　　黑气随着这声怒号不断震颤，登时撑破木屋笼罩整个村落，压灭所有点燃的篝火。一个硕大身影藏在尘土中，拔地而起，昂首嘶鸣，抖开烟尘现出原身。

　　乃是一条合抱粗的巨蟒，猩红双眼如同两盏红灯笼，脸中央残留一道伤痕，黑色鳞片吸收夜里的光，反射出肃杀色泽。

　　巨蟒甩开头顶的人皮碎片，缩紧捆住猎物的肌肉愤怒道：“不知好歹的家伙，你以为凭这身半吊子灵力就能杀了我？”

　　张钧腹腔一痛，当即吐出口鲜血，判断某根肋骨已断裂刺破内脏。张口想骂几句泄恨，无奈血卡在喉咙里吐不清音，只能恶狠狠瞪着巨蟒，呜呜恼火。

　　“哈哈哈待我吞了你，让你们母子真正团聚！”

　　巨蟒震颤大笑，露出闪着寒光的尖牙。蛇芯还没舔到他的皮肉，一道黄符却先行撞入嘴里，当即爆开团黄烟，弥散出浓烈的雄黄味道。

　　雄黄符！是那个杀千刀的道士！

　　巨蟒甩掉满嘴黄烟，吐芯大怒：“又是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肥遗，你太自作聪明了。”

　　说话间黄羲跃上房顶，飞快甩出几道雄黄符，全部打向巨蟒的头顶。肥遗看见万恶的死对头，眼中凶光暴涨，张口喷出大团黑雾对上黄符，同时摆动巨大身躯藏进雾中，抬尾使出一招横扫千军。

　　黄羲虽困在黑雾里，速度却丝毫不减，擦着蛇尾避开，凌空转身招出团火焰扔进混沌黑雾，火焰入内当即腾起大片亮光，瞬间烧散眼前雾气，露出潜藏在后的巨蟒。

　　“看来你是徒有其表嘛。”

　　黄羲乘胜追击接连甩出火焰，对准巨大蛇身打过去，肥遗不断呵出黑气抵消攻击，身子扭成诡异姿势躲开。见最后一团火的进攻方向忽然由上转下，脑中当即闪过邪恶念头，扬起挟持的人挡下火焰。

　　“噗呜！”张钧被再次勒紧，又呕出一大口血，正好清空嗓子。

　　“呵呵呵呵，有本事你再放火来过。”肥遗甩着身上挡箭牌得意阴笑，“不想这小子被你活活烧死，就给老子呆在原地别动！”

　　“你想用他来威胁我？那你的算盘可打错了！”黄羲掌中又托起火焰，甩手一挥，巨蟒身下猛然蹿升火光。

　　肥遗压根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尾巴用力一打地面，巨大身躯竟高高弹起，空中扭动身子冲向房顶，暴怒语气质问：“你连这小子死活都不管？”

　　“他若是真被烧死，我会好好安葬骨灰。至于你，今夜必须伏诛！”

　　黄羲反手又打出团烈火，速度比之前的攻击更快，正中巨蟒的头下方位置，刹那把它从天上打落地面。肥遗砸在坑里恼羞成怒，昂头准备再次暴起，这时散落在身旁的三团火星忽然聚向中央，骤然在巨蟒身上烧起猛烈火焰。

　　“啊啊啊可恶的道士！”

　　肥遗在火坑里拼命扭动身躯，试图压灭鳞片上的火焰。如此一来倒是松开挟持的人质，张钧直接摔落地面，又呛出口血，趴在火坑里看着眼前跳跃的红色。

　　很是意外，坑里的火焰势头虽猛，可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仿佛一层空气轻柔披在身上。火光中那些钻入脑海的离奇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展现出另一番景象。

　　云霄之上悬浮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仙鹤翱翔而过，几道飞瀑挂在四周，下方深入云海，升起紫色的烟气。

　　鎏金牌匾挂在正中央，写着三个大字，玉虚宫。

　　宫殿正中央是座用冰雪琉璃柱撑起的金阙，从门口能望见置于正中的莲花座，周围燃烧数不尽的琉璃灯。一名十六岁的俊秀少年静立阙外，容貌跟自己颇为神似，身着青色道袍，腰间系着一块圆形碧玉。

　　金阙内传出空灵悠远的洪声：“令尔寻得玉清琉璃灯，用其收回三昧真火。”

　　张钧猛然一怔，被伸进火里的一条胳膊拽出大坑。

　　黄羲看似单薄的身板却有怪力，打横抱着昏迷人，撒腿跑到村口榕树下面。看巨蟒暂且被火焰缠住，从袖口掏出粒丹药塞进他嘴里，暂且救治。

　　这粒丹药融合雪莲、雪蛤、人参等佳品，乃是太苍山上宗门的得意之作，据称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能勾回命。张钧服下仅三个数便有了意识，继而睁开眼。

　　“幸亏那家伙没心急吃了你……”黄羲正感慨，忽然身子一倾，被他抓起手腕拉到跟前，仰面对上眼眸。

　　那是双轮廓完美的凤眼，漆黑的眼瞳仿佛被夜空洗过，深邃且暗藏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澄澈眼瞳如深秋池潭，倒映出一张尚带稚气的精致面孔，透出万千思绪。

　　“额你不会想报复我吧……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其实不会烧死人。”黄羲尴尬向后缩脖子，悄悄夹出张符纸以防他动手。

　　张钧只是端详贴近的脸，继而露出个欣慰笑容：“不我是想说，庆幸再次遇到你。”

　　“彼此彼此，看来咱俩很是有缘呐。”

　　黄羲暗自松口气，收回符纸站起身，远望还在不停翻滚巨蟒。坑里的烈火已经压灭大半，再过片刻就会彻底熄灭。

　　“你是追着它来到这里？”

　　“不错，几日前那条肥遗败在我的手里，一路逃到这池塘附近就没了踪迹，我只好借算卦为由四处打探。”

　　黄羲说到这儿朝他一挑眉，意思是没想到肥遗居然在你家。

　　“我花了一天在村外布置好阵法，本想将他轰出去，可这家伙死活不往外面逃，搞得我很头疼啊。”

　　几日前附近的池塘……

　　张钧倒是被这句话点醒，盯住肥遗摆来摆去的巨大脑袋，看到头下侧一处奇怪的断面，问道：“肥遗是不是有两个身子？”

　　黄羲惊讶：“对，他是一头两身。咦你怎么知道？”

　　张钧没回答疑问，说了句有办法引它出村，强忍着腹部疼痛爬起来，快步赶到附近的稻田池塘，下到塘内弯腰摸索。

　　如果所想不错，那日池塘内消失的半截麻绳不是别的，就是肥遗掉落的另一半身子。因为没有头，再加上刚遭受过攻击遍体鳞伤，所以才会被老农误看错成腐烂的麻绳。

　　当前的这片稻田禾苗不多，没有多少干扰物，张钧弯腰仔细摸索，少时碰到一条粗糙刺手的东西，扭来扭去想要逃走。当即敏捷抓住提出水面，展示给黄羲看。

　　“你居然找到它另一半身子！真是厉害！”黄羲惊喜称赞，立马明白对方用意。

　　肥遗当前只有一半身体，若是以它这半丢失的身躯为饵，必会不顾一切跟过来，届时就能引它到村外阵中。

　　“布置的阵法在哪里？我把肥遗引过去。”

　　张钧蹬上田埂，再次牵动到破损内脏，当即倒吸口冷气面孔扭曲。黄羲快手撑住一边减轻受伤部位的压力，笑道：“你连路都走不利索，还是我去吧。”

　　说着拿过仍在挣扎的半条蛇身，用雄黄符在断口处一抹，揣进道袖里面，冲他眨了下猫眼，化成一道白影消失在前方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