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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大婚 ...

  •   那是一个清晨。一个有微风,薄雾朦胧的清晨。
      陈岚从遥远的华夏被王请到宫中,被安排了最好的客房,窗外就是皑皑雪山。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前却没有停着归家的万里船。
      他一身皂黑,和华丽的客房环境十分不搭。按王城的习俗,葬礼上要穿纯黑的衣衫。但华夏的习惯是穿白。
      葬礼已经结束了。哥哥葬在王城,是国葬。但陈岚真想将哥哥的尸骨带回华夏,那是他们全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华夏人有一句老话:“叶落归根。”
      可是哥哥的身份不允许这片飘零的落叶回归土壤。

      陈岚愣愣地看着窗外。
      小时候,他贪玩,哥哥催他学习。他不肯:“我们又不是人,为什么要学人类的知识,参加人类的考试?”
      哥哥摸摸他的头:“我们法力太低,要是不隐藏法力过吸血鬼的生活,会被猎人发现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回王城呢?我听说王城好大好大,还很安全,没有猎人敢来骚扰的。”
      哥哥怔了一怔,半晌才道:“一千年前,王城有过一次小的动乱,我们全家就迁来这里了,过去这么多年,也很难回去了呀。况且,现在的生活平平安安的,不也很好吗?”
      但仅仅几年之后,干旱席卷大地。父亲已经在当地做了个小官,哥哥则在准备科举考试,而陈岚正处在上学的年纪。
      一场瘟疫,将人性暴露得淋漓尽致。父亲主张开仓赈灾,但朝廷里有人动了别的心思。一封朝奏九重天,父亲本就是小官,一夜之间,全家都沦为平头百姓。
      许是打击太大,父亲一病不起,不久便驾鹤西去了。哥哥性子虽温,却总有些读书人的孤傲,不愿再准备科举。一气之下,便别了家人奔赴王城。每年过年,哥哥都会送些特产金银回来,却不提自己是如何在王城安生立命的。再后来改朝换代,日月都换了新天,哥哥也没有从王城回来。
      直到前几十年,哥哥报来喜讯:他已经继任了王城的大医师。他和母亲是又惊又喜,甚至准备着再过个几十年,等陈岚结婚生子了,就举家搬回王城,过舒坦日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
      哥哥意外去世的消息一经传来,母亲就病倒了。陈岚忍着悲痛,随使者回王城参加哥哥的葬礼。
      哥哥是他从小的仰望,从小的依靠,没了哥哥,他甚至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

      他愣愣地坐在窗边,望着屋外清清冷冷的风卷过淅淅沥沥的冷雨,想起哥哥的名字。陈沨。
      有水,有风。
      这名字是他父亲取的,晚唐诗人温庭筠有诗云:“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水风为沨,哥哥在时是春风细雨,哥哥去后是凄风苦雨。

      屋子里很暖和,可他情愿把窗户打开些,让风雨都进来。
      有人敲他的门。
      可陈岚沉浸在对哥哥的回忆中,也不管门锁了没,便说,“请进。”
      门开了,他甚至没看来者是谁。
      直到那个人喊了他一声:“陈先生。”他才终于转过头去。一个很高的长发男子立在门口,围着围裙,端着一个托盘。
      这身围裙遮不住男子的挺拔和冷峻,穿在男子身上显得过于不协调了。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可是,陈岚无端觉得男子的气质,并不是那种会欲言又止的气质。
      “王为您准备了一些点心。”男子将托盘放在客房的桌上。直起身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您的哥哥,是一个很好的吸血鬼。”男子说。
      陈岚点点头,依旧转过头看着窗外,不知怎么,眼泪就落了下来。抽泣渐渐加重,他忍不住,干脆俯在窗台上放声大哭起来。
      等他抬起头,却发现那名男子依然没有离开。
      这名男子一直站在这里,灰色的眼眸没有太多感情,却又像看透了一切一样,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悲欢。
      用这样的一双眼睛,他就不仅仅是看着,而是在陪着他哭泣。

      陈岚擦了擦泪水,对这男子微笑了一下:“谢谢你。”
      男子鞠了个躬,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后来,他发现男子送来的饮品杯底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一串神秘的号码。他用人类的手机拨打过去,听到了残酷的真相。
      再然后,他就去中国见了查西亚,并答应他的请求,前往锦湖国际学校做了一名老师。
      在那里,他重新遇到了辛。
      辛依然是话不多,冷冰冰没什么太丰富的情感,偶尔嫌弃陈岚话太多。但陈岚从未觉得辛真正嫌弃过他,不论他说什么,辛似乎都能听进去。
      特别是有时候,他会将自己心里藏的情绪全部抖给辛。这种时候,辛就会像他们初遇那样,一声不吭地听他诉说,听他哭泣。不置任何评价,只是默默倾听。
      就这样,陈岚私下里认为辛是他在人间找到的唯一知音。

      可是现在,知音的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要杀就杀吧。”他忽然什么都不怕了,“我认。”
      就当他从没有过这个知音。
      “你为什么,不逃......”慌乱的竟是辛。他松开手,陈岚跌坐到地上。银色的刀尖对准了陈岚,刀尖滴血,微微颤动。

      “因为我喜欢你。”
      陈岚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看着地面上的血污,思绪一片空白,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的。
      “你胡说......你住口!”辛稳住手,将刀刃逼得更紧一点,“你胡说八道......”
      陈岚倏地抬起头,愣愣望着辛微微扭曲的面庞。大脑艰难地转动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浑身战栗起来。

      “住手——”
      陈岚和辛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尴尬而绝望的千钧一发之际,索依露竟出现在这里。
      “祭司大人?”陈岚喃喃。
      索依露正向这边冲过来,气喘着高声呼喊:“辛老师,您放过他吧!您扪心自问,您真的能杀他吗?真的舍得杀他吗?就算您对王发过誓,也不能,不能忘记最基本的......”

      索依露前来此地并非偶然——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不相信王会真的放过查西亚手下的叛军们。加上不放心不知所踪的陈岚,她趁着结界打开的时候迅速离开了王城。
      然而,当她找到叛军的大本营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踩着满地的血污,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心情正要回去,她听到了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骚动。
      辛用长刀指着陈岚,陈岚一副绝望认命的样子跌坐在地上......索依露暗道不妙,即使内心深处真的不相信辛会杀陈岚,她还是匆忙向前跑去,试图刀下夺人。

      “别过来!”辛喝道。
      “辛老师!你前几天说了什么,都忘了吗?”索依露心急如焚,手指按上腰间剑柄。
      “祭司大人,你不应该来这里。”竟是陈岚开了口。
      陈岚说着,从地上站起身,辛的刀尖便从下向上划出一道银亮的弧。
      “什么?”索依露万万想不到陈岚会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你也喜欢查西亚的吧。我能看得出来。”陈岚低垂着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他需要你。王不会说话算话,王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他,不择手段地杀他。他现在就在雪山山巅,你应该去救他,你不应该来这里。”
      索依露心绪纷乱,可劲儿摇头:“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别骗你自己了,祭司大人。你不喜欢他?你想说的是你不能喜欢他吧......你以为他喜欢上你就没有痛苦吗?你去救他吧,他在等你。他真的,需要你......”
      “我不能去。他是......”

      他是王城的罪人,是杀害那些孩子们的凶手。纵使是为了复仇,也不过是罪人而已。
      而她是一国祭司,身后是黎民百姓。就算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置王城于水火之中,她也不能抛下身后的百姓不管。
      她怎么能承认自己喜欢......

      “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不管对错,无论立场......”陈岚垂着头,哑着嗓子向索依露说出这句话后抬起头,目光停在辛的脸上。“不是吗......”他的声音黯淡下去,这句话,是对着辛说的。
      辛的刀尖颤了颤,像是被风拨了一下。
      下一刻,陈岚满身泥泞血垢的身体被辛拦腰抱住——辛死死地吻住了陈岚,刀掉在地上。

      风吹过,索依露身上的祭司铃“叮叮”作响。
      索依露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吻在一起,脑海里却浮现起另一张脸。
      祭司铃的铃声之下,是更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自她的耳后——那根珊瑚发簪上的坠子正在风中微微摩擦。
      悯尘从剑鞘内一拔而出,索依露飞身向雪山顶。

      她一直自诩理智,残酷的,荒唐的理智。只是,偏偏是一个早已决定与之势不两立的人,在她额头落下那样的一吻,使风吹池皱,从此心弦撩动。
      一直用理智对抗着的情感在那一刻决堤。谁对谁错,索依露心下了然,可是已经不愿纠缠。辛与陈岚在疮痍战场上那一吻,让她真真切切看到了高于理智,高于一切的东西。
      她曾经想做而不敢做的一切,在这一瞬都有了理由。
      对错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满心只有一件事——救他。

      &

      雪山之巅。
      这里被称作天坛。每一任吸血鬼王登基时都要来此举行盛大的仪式。但帝王千年才出一位,天坛几乎是寂寞的。
      但今日,天坛注定要涂满鲜血,成为两兄弟的决斗场。是白日,天上却翻卷着浓黑的乌云。黑沉沉的天空要压下来似的,暴雨蓄势待发,焦急着要冲破乌云直泻人间。

      “哥哥。”查西亚提着长剑,立于天坛一角。寒风凛冽,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叫我哥哥?”王远远地站在另一边,抱着胳膊,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查西亚眸光一冷:“克洛诺斯。”
      “查西亚。”王提起一边的嘴角,用鼻子轻哼一声。
      即使是早已反目的兄弟二人,心灵深处居然也保持着一点灵犀。他们看到对方的眼睛,就能明白彼此要说的一切。

      没有争执,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兄弟俩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剑——只有决斗,才能决定他们的结局。
      暴风雨前,狂风翻卷;雪山山巅,滴水成冰。剑锋交错,快得看不见人影。

      “锵——”
      两剑相抵,剑刃间有火花迸出。一呼一吸,都有可能成为留给对手的破绽。
      查西亚紧咬牙关。先前在王城外,辛带兵突袭,他匆忙应战,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法力损耗了许多,而克洛诺斯显然做足了准备。一个气定神闲,另一个决死挣命,一时竟然不相上下。
      眼看自己的剑刃不敌克洛诺斯的国王宝剑,查西亚使尽全身力气,将剑锋向上一挑。借力向后跃去。他单膝撑地,竟又向后滑了好多米。
      克洛诺斯也因此退后了好多步。

      “你总是这么强啊。”克洛诺斯冷哼一声,“用这种破烂剑还能打成这样,真不愧是父王和母后最喜欢的孩子。”
      查西亚喘着气,他已经体力不支,硬是挡开方才那一剑后,五脏六腑都震得生疼。他努力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血液,吃力地直起身,道:“爸妈从来没有最喜欢我。你也是他们的孩子。”

      “是吗?那为什么,每次宴会上,母亲都会向客人们炫耀你有多优秀,你的剑法有多么精准,你的法术多么精湛?我呢?犯了一点小错就要被责备,连战胜了敌人,也要因为战胜的方法不对而被责备!”

      “那是因为你是长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胡说。就是你不好,是你凡事都喜欢抢在最前面,凡事都要出风头!你还记得那场人间的历练吗?面对德古拉伯爵的时候,你和陈沨是多么勇敢啊,连凯瑟琳都对你们赞叹不绝呢!我呢?我拿着剑在后面,连战局都加不进去!”话音未落,他就重新提剑冲向查西亚。
      “可你做了王。拥有了一切,而我从未想过要你的位置。”查西亚提起剑刃。
      短兵相接,兄弟俩谁也不肯让谁,连看向彼此的眼神都能碰撞出火花来。
      “可我怕你。你知道我从来都是精于算计,精于算计的人没有不疑神疑鬼的。”

      “就连王后的死,也是你算计好的吗?”
      克洛诺斯的眼睛黯淡了,似乎是在心中勉强哀恸了一瞬。
      “我没料到。如果不是她发动了血灵结界,你根本冲不出猎人的重围。是我失算了。是我害死了她。”
      他声音淡漠,却染着淡淡的悔意和恨意。
      “但,现在我更想杀你了。就算是为了凯瑟琳。”

      克洛诺斯提剑再次冲向查西亚。他的全部怒火,在剑光交错间全部爆发。
      “你天赋高,性格好,办事妥当,什么缺点也没有。你知道有一次我犯了错父王对我说什么吗?他说:‘你这个样子,我还不如让你弟弟继位!’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自古兄弟阋于墙的故事就不在少数,从那天起,我就想,总有一天要除掉你。除掉你!你必须死!你只能去死!”
      克洛诺斯越说越激动。他咬牙切齿,身躯辗转于剑光之中。他似乎已经失去理智,正拼尽全力要将剑刺入查西亚的心脏。
      攻击虽猛,却因情绪的过分激动而充满破绽。

      查西亚看准时机,趁着克洛诺斯一剑刺来的瞬间,微微侧身,让剑划着自己的胳膊而过,然后一剑挑上——剑刃瞬间没入克洛诺斯的后腰,却猛地碰上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他胳膊震得生疼,剑身剧烈地震动着,带起一阵蜂鸣的嗡响。

      怎么会那么巧。

      此前,他已经刺中了克洛诺斯好几剑,但衣衫下并没有护具。
      为何这一剑偏偏刺中了护具?难道......
      查西亚瞳孔骤缩,他一扭头,看到克洛诺斯的嘴角正勾着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
      下一秒,一把细短的匕首,没入了查西亚的心脏。

      克洛诺斯说自己精于算计——他甚至精准地算出了查西亚会在什么样的破绽下用什么剑法,会刺他身上的哪个部位。他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手上的剑并不是他真正准备对付查西亚的武器,袖口里的匕首才是。

      一切的偷袭,都为吸血鬼所不齿。可他克洛诺斯偏偏喜爱偷袭——刀尖上沾上毒药,毫无防备时刺入,真是绝美的杀人方式。
      麻痹,从心脏传到全身,查西亚连疼痛都没有,就要倒在地上。

      &

      “查西亚——”
      索依露刚飞上雪山巅,就看到查西亚猝然倒下。
      她惨叫一声就飞奔上前,一把接住了倒下的查西亚。他半个身子已经麻痹,黑色的血从心脏处喷涌而出。
      “哎呀,又来了一只小老鼠呢?居然是我们伟大的祭司大人,呵呵,真是有趣。”
      索依露全不理睬。“查西亚,查西亚!”她不停地呼唤着。
      查西亚眼神已经涣散。他努力眯起眼:“是......你?”
      “是我,是我。我来了。我来晚了......对不起......”索依露忙乱地握住查西亚的手,十指相扣,查西亚的掌心却尽是冰冷:“你不要......求求你,你等等我......我会救你。”

      查西亚摇摇头:“你要活下去。”
      怎么活得下去!怎么活得下去......索依露摇着头:“你撑住......我这就......这是什么毒?”

      “是火银哦,祭司大人。”克洛诺斯冷不丁地说,他站在二人身后,看热闹般的悠闲。
      索依露脚底一软,跪在了地上。

      火银是唯一一种能彻底毒杀吸血鬼的物质,绝无解药。索依露的父母就是死于火银制成的子弹。

      “你答应我,你要活下去。”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查西亚笑了,他闭上眼睛:“还好......你......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说到这,他却忽然又睁开眼,眼神如一个孩子一样慌乱:“你,你原谅我了吗?”

      他想问的是:“你爱我吗?”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改了。

      “原谅了,我原谅了。你听我说,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索依露满脸泪水,一个劲摇着查西亚的手,“不,不,你别睡,别闭上眼睛。求求你,保持清醒,我,我会想办法,你要活着......”
      查西亚居然真的又微微睁开了眼睛,但依然摇了摇头。

      一缕金丝,从查西亚指尖流出,在空中交织缠绕,逐渐汇成一束。金线的末端在索依露眼前一跳一跳,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你愿意吗?”
      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我愿意。
      愿意的,我愿意的。我早就该这么说了,是我太傻,认不清自己的感情。我愿意的,愿意的......
      纵有千言万语,索依露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死命点头,然后伸出手指,接住眼前一跳一跳宛若孩童的金线。

      金光在指尖炸开。

      睁开眼时,她和查西亚立在一片纯白色的虚无之中。虚空之中,散落着点点的金光。
      这是最低阶的法术,也是最神圣的契约。金线结罢,契约已成;执线二人,至死不分。
      然而,幻境须臾即逝。白色虚无潮水般褪去,缠绕指尖的金线顷刻间绷断。

      死亡是绝对的终点,是不能跨越的深谷。誓言和契约都随着死亡一同流逝。
      缔结婚姻的二人,一旦有一方死亡,契约也就自动消散了。

      索依露从金线构织的幻境中清醒过来时,怀中的查西亚已经不动了。

      暴雨倾盆而下。

      他们十指尚相扣,十指上缠绕的金线却崩解离析,只剩零星几点金光还浮在空中。索依露伸出手,想留住那点金光,然而金光随风飘逝,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索依露一下子跪在地上。
      查西亚仍半睁着他深红色的眼睛,雨水打在脸上,也落到眼睛里。索依露便伸手,将那双眼睛轻轻阖上。
      索依露满脸是雨,却没有泪,她只是环抱着查西亚的尸体,跪在那里。即使狂风吹得衣袂翩翩,他们依然像一尊千年未动的雕像。

      查西亚的头发随风扬起,好像仅仅是睡着了。
      “啊————”交杂着风雨,是令人心碎的破了音的哭声。

      &

      “啪,啪,啪。”
      伴着一声轻笑,克洛诺斯忽然在一边拍起了掌,就像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一样悠然自得。
      “多感人哪,居然连我没有发现,堂堂祭司大人,居然——”他特意延长了最后一个音,语调玩味而阴险。
      “不过,倒也有趣,有趣。祭司大人,没有您,我还欣赏不了这么感人肺腑的一出好剧呢。感谢,感谢。
      “啊?您别站起来呀,您站起来,我弟弟会很寂寞的。怎么,您也要和我打吗?您也看到了,我这把匕首上可是涂了剧毒的,难不成,祭司大人这么想追随着我弟弟而去?也好,也好,就是也不必这么麻烦,求我一声,我赐你一个痛快点的——哎!哈哈哈,就这?就这?你不会真觉得这样就能杀了我吧?”

      索依露的手,细瘦苍白,向前伸着,抓住了克洛诺斯的腰带。她低着头,似乎只是为了寻一个支点。
      她另一只手提着剑,却再也挥不动了。

      克罗诺斯拾起查西亚的长剑,向前轻轻一推,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索依露的腹部。
      挂着胜利的微笑,克洛诺斯冷哼一声:“自不量力。”
      索依露提剑的手在腹部被贯穿的一刻终于脱力,剑“哐当”落到地上,立刻就被克洛诺斯一脚踢到一边。
      “来人,把罪臣索依露带走!”王满意极了,挥挥手转身欲走。
      两个侍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其中一个一把抽出了索依露腹部的剑,另一个架起她就要拖走。
      “滚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索依露从侍卫手中抢过查西亚的剑,剑尖一挑,剑花过处,两个侍卫全被打晕在地上。

      腹部的伤口血如井喷,索依露一头栽倒在地上。她吃力地用手撑住地面,抬起眼,怨怼地盯着克洛诺斯。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真是笑话。你为了除掉他,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仅仅是说了几个字,索依露便一阵咳嗽,鲜血涌上喉头,带着刺鼻的腥甜。
      克洛诺斯笑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能怎么杀他?他那么神通广大,来无影去无踪的,还能在人间建起一座学校,我能怎么办呢?”
      “你胡扯!”索依露吐出一口血,用小臂撑着地,勉强不让自己彻底倒下去。
      “我用什么理由杀他?要想光明正大除掉他,那可是王城人民的好榜样,从不违法乱纪,行事光明磊落,我连个莫须有的罪名都找不到。暗杀?天底下除了我,实力能比他还强的能有几个?”
      “你根本不如他。”索依露紧蹙眉头。她已经不行了。
      “怎么办呢?他那么光明磊落,从不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王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往下说,“可我啊,我可害怕他造反了,他一日不造反,我就一日寝食难安。所以,我只能杀了陈沨,逼他造反了。就是这样,他造反了,我反而心安了。”

      这话竟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温柔。

      “王城的瘟疫,也是你......”
      “是啊,如果不是瘟疫让国库空缺,凭他的实力,还不一定能打开结界呢。”王戏谑着说,“哎呦,祭司大人,你好像不行了嘛。还不求我救救你?
      “你这个......疯子......你......你休想!”

      世界在塌陷,意识在抽离。昏迷前,索依露咬牙切齿地将满口的鲜血努力啐到了克洛诺斯的靴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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