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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问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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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我···”
华容瘫坐在地上,被方才情形吓得不住地颤抖。
那鬼影在空中略微停顿片刻,身形缓缓转动半圈,寻到华容位置后又厉啸一声挟着浓烈鬼气向着华容方向疾冲而来——
唰——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鬼影再度被弹至虚空。
再击未果,鬼影似乎突然冷静了下来,圆月如血浸出殷红,鬼影定身悬在血月下,周边鬼气无风自荡,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凡化鬼形,皆因执念。”
毛一苇横身挡在华容面前,一边警惕着虚空中鬼影的动静一边对华容道。
“夫人不如想想,自己以往是否招惹过什么人,或者是做了什么孽。”
“我、我···”
华容瞳孔涣散,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娘子她温顺恭良,从未与她人结怨。”
正当华容断断续续说不话来的时候,一旁的穆千秋突然出声道。
“娘子入我穆府三年,这三年里操持家事,勤勤恳恳,连外出都少有,怎会招惹到什么人。”
“倒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近日来了我穆府,是不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穆千秋的话里里外外就差把洛红鱼三个大字写在脸上,洛红鱼嗤笑一声,爱人家时是小甜甜,不爱了就是牛夫人。
洛红鱼撸起袖子正欲开炮,却听毛一苇突然语带讥讽地笑道:
“温顺恭良?”
“夫人若真的温顺恭良,为何要将这鬼引入宅中,还要以身饲鬼?”
“以身饲鬼?”
穆千秋一愣,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华容。
毛一苇的声音接着传来:
“血鬼阵用的是活人祭祀之法,以自身血气喂养厉鬼,并以此为交易让这厉鬼帮自己做事。这种术法相当于将活人的阳寿强行转移到厉鬼身上,此消彼长之下饲主自然会因血气衰竭而亡。”
“一般来说,不是带着深仇大恨的人,是不会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法子去养一只鬼的。”
“这女鬼不是我引来的!”
华容眼底噙着泪,激烈叫喊道,“是她先来找我的!”
“哦?”
毛一苇又道,“那她找上你后,你又做了什么呢?”
华容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
片刻后,华容对那虚空中的鬼影惊恐地哭喊道。
“你说过你会帮我!”
华容的声音沙哑破碎,在夜下显得凄哀万分。
那在空中微微晃动的鬼影突然一顿,紧接着浓重鬼气中浮出一张布满鬼纹的少女的脸。
那鬼脸上赫然是一双血瞳,血瞳死死盯着华容,末了口中发出一阵尖利的嘶吼:
“你也说过婉秋永远是你的好姐妹!”
“···月檀?”
华容突然瞪大眼,哭都哭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夫人您终于认出我来了!”
鬼影月檀仰天狂笑一声,正此时血月移至头顶,月色尽数倾泻在月檀身上,月檀周身登时鬼气大盛。
“不好,子时到了!她要化形了!”
毛一苇话音未落,月檀就在空中忽地回缩成一团黑雾,短暂蓄力后带出一道残影朝着华容再度疾冲而来。
铮——
毛一苇提剑飞身迎击,尖利的鬼爪与剑刃碰撞到一处,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带起火花。
毛一苇在空中被月檀浓烈的鬼气冲得接连后退,他嘴角浸出鲜血,又咬牙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剑上,双臂合力,才堪堪同月檀僵持住。
眼见毛一苇落到下风,华容怕极了。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婉秋是被公公打死的!”
“若不是你,她如何会被活活打死!”
提起往事,月檀双目赤红几乎滴出血来,周身煞气席卷,一呼一吸间浓郁的鬼气竟冲破黄符将毛一苇击得倒飞而出——
噗——
毛一苇在空中喷出一团血雾。
毛一苇全身剧痛,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回头一看,竟洛红鱼。
“小道士,你没事吧?”
洛红鱼语带关切地问他,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回到家才发现自己从摊子上买了个臭鸡蛋。
那明晃晃的怀疑神情不是在问“你没事吧”,而是在说“你行不行”。
“区区小鬼,怎会伤得了我!”
毛一苇一噎,他猛地甩开洛红鱼的手站直身子,“我不出全力是怕有其他的鬼会趁机从中作梗!”
“有道理。”
洛红鱼了然的点了点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捏着大招死。”
捏大而死,一生之耻。
“你们穆家的人,全都是凶手!”
击退毛一苇后,月檀凌空悬浮在华容、穆千秋和一干家仆面前。
“你们肮脏龌龊、心思卑劣又歹毒,可你们这群人却好好的活在世上,独独害死了单纯的婉秋!”
月檀身后黑雾弥漫,一呼一吸间犹如活物。
“我会好好折磨你们,把你们心里那点肮脏的东西都挖出来!我要让你们受尽唾骂,然后再把你们抓下去给婉秋赔罪!”
看着空中的癫狂恐怖的月檀,穆府众人皆是被吓得噤若寒蝉,只有几个胆小至极的紧紧捂住嘴巴却还是哭出了声。
“从谁先开始呢——?”
月檀的声音阴森而幽长,血瞳扫过脚下众人,被扫视过的人们全都瑟瑟着往后退。
月檀的视线最终定在了华容身上:
“就你吧,婉秋的好姐妹。”
紧接着黑雾升腾,犹如张开的深渊巨口,华容被看不见的力量凭空捏起,然后一把丢进那黑雾中。
月檀的身影也紧接着在黑雾中不见了踪影。
黑雾依旧笼罩穆府,血色月光下,无人能离开这里。
洛红鱼看着在黑雾中消失不见的一人一鬼:“这又是什么阵法?”
“这不是阵法,这是鬼术。”
毛一苇狐疑地看了洛红鱼一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洛红鱼:???我应该知道吗?
“连基础的鬼术都不懂,你是如何夺舍这姑娘的身体的?”
夺舍?
洛红鱼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鬼魂若是想要作祟,就得沾点阳间的东西。
这种阳间的东西,可以是具体的物件,也可以是人身上的东西。
比如月檀,她想化出鬼形报复穆府,所以吸了很多华容的血。月檀以华容的血饲养自身鬼气,并且借此与阳间产生联系。
而在能让鬼与阳间产生关系的所有东西中,效果最好的,自然是人身。
强大的鬼能附在活人身上,将那人原本的魂魄撕裂吞噬,自己取而代之借壳重生,此即为夺舍。
算算时间,若她夺舍了原本洛红鱼的身体,那此刻洛红鱼原本的魂魄应该还残留在她体内被她吞噬。
洛红鱼看着自己白嫩的手心,可她没有原来的记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更不知道···
如何把这个身体还给她。
“看来是个空有鬼气没什么本事的新鬼。”毛一苇看着愣神的洛红鱼突然笑道。
“既如此,小道我就先收了你!”
说话间毛一苇突然从袖间抽出一道黄符啪的一声贴在洛红鱼额头上,紧接着双手结印,大喝一声:
“引魂符——燃!”
微风吹过,那黄符像被捅破的窗户纸贴在洛红鱼额头飘来飘去。
洛红鱼隔着黄色的符咒瞪眼看向对面的毛一苇。
“你到底行不行?”
洛红鱼又露出了买到臭鸡蛋的表情。
“这、这不可能啊!”
毛一苇看着被贴上符咒却毫无反应的洛红鱼大喊道。
“只要原主有一丝魂魄尚在,我这引魂咒也能将她唤醒,怎会毫无反应!”
毛一苇看向洛红鱼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我明明能感觉到你与这身体尚未完全融合,原主的魂魄又怎会这么快就被你吞噬!”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爹。”
这半吊子道士太不靠谱了。
痴心错付。
洛红鱼撇撇嘴,她转过身看着眼前升腾翻滚的黑雾。
既然问人不行,那只有问鬼了。
黑雾升腾翻滚,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
“道长,这到底是什么鬼术,我娘子她···要死了吗?”
穆千秋在一旁颤声问道。
“此术名问鬼,倒不是什么厉害的鬼术。”
毛一苇瞥了眼翻滚的黑雾,“只是有些折磨人罢了。”
“凡人多少有些不堪回首、或是难以启齿的往事,问鬼之术就是将心中最阴暗、最恐惧的事摆在被鬼诘问之人面前不断轮回。但这种术法,对天性纯良的人来说,基本是形同虚设。”
“可看夫人在术中的反应,此术怕是比女鬼月檀还恐怖。”
穆千秋神色微滞,过了片刻才道:
“月檀,是婉秋的暗卫。”
大户人家为保子女平安,自幼便会给子女们随身安排一个暗卫。
暗卫同子女年龄相仿,他们即是其幼时的玩伴,也是随行的护卫,更是危急时刻以命抵命的护身符。
虽说这些公子小姐跟自己的暗卫一同长大,但主仆终究是主仆,尊卑之差,不可逾越。
可穆婉秋却不同。
她待月檀如亲姐妹一般,二人同吃同睡,从早到晚的腻在一起。
这在府中本是一段主仆佳话,可不知从哪天开始,如亲姐妹般的二人却突然生了嫌隙。
月檀自请要调离穆婉秋,甚至连面都不愿意再见。
那段时间穆婉秋也极为颓丧,常有仆人说看到二小姐坐在院子里暗自垂泪。
穆老爷是个粗人,他不管女儿家的心事,可精挑细选出来的暗卫可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暗卫熟知主人脾性习惯,若是放出去又被他人所用,那就是藏在暗处最致命的刀。
可月檀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跟着穆婉秋。
穆老爷大怒,正要杖毙月檀之时穆婉秋突然哭着冲了出来。
娇弱的穆婉秋趴在月檀背上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些棍棒,任穆老爷如何斥骂、月檀如何哭求都死活不肯下去。
等众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穆婉秋趴在月檀背上已经没气了。
穆老爷受了刺激,从此一病不起,月檀也被扔进地牢,没过几天就自尽在了牢中。
“可这事,跟夫人有什么关系?”
穆千秋摇摇头,他当时不在府中,对这个妹妹也不甚关心。
又是一阵凄厉的叫喊,一个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女人从黑雾中被丢了出来。
华容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洛红鱼脚边,洛红鱼看着面前狼狈落魄的女人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扶。
可华容看见洛红鱼的瞬间却像见鬼似得尖叫着往后退。
“走开!走开啊!”
“走开——!”
穆千秋上前抱住华容,轻声道:
“娘子莫怕,这不是月檀,这是洛红鱼。”
“洛红鱼、洛红鱼···”
“啊——!”
华容口中喃喃一阵后又开始抱头尖叫: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看着神色间满是惊恐的华容,洛红鱼眯起眼,朝着华容的方向不退反进。
“嫂子,你找我?”
“啊啊啊啊——”
见洛红鱼靠近,华容一边疯狂摇头一边尖叫着后退。
“别找我!洛红鱼你别来找我!”
“要杀你的不止我一个!”
“你去找她们,对,你去找她们!”
华容状似疯魔,似是魇在梦里。
洛红鱼想起自己在花满楼刚醒来时身上纵横交错的刀伤。
洛红鱼神色微冷,俯身贴在华容面前,看着华容惊恐双眼中映出的自己精致的容貌。
过了片刻,洛红鱼幽幽道:
“嫂子,我不找你,又该去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