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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婆婆和儿子 ...

  •   王一真回到家时,儿子已经跟着田荞睡了,她洗漱过后也上了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知青大院里,赵文轩却睡不着,他躺在两个鼾声如雷的知青中间,思绪纷乱。
      王一真这个女人可真是内心强大……这歪理邪说简直是有毒。
      但是,作为一个发自内心尊重女性,认为强迫女性确实畜生不如的男人,他也实在难以谴责她什么,毕竟她只是为了自保。
      他第一次为女子动心,遇上的就是这种段位的,仿佛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被攥住,灵魂深处被重重烙下烙印,他想,无论是不是要跟她结婚,他这辈子,可能很难再有一个女人会像王一真这样,让他心神都为之撼动了。
      那,真的要结婚吗?在他和他家人的规划中,这短暂的下乡生涯中从来没有结婚这一项。
      王一真说的结婚,是以结婚的名义给他一个地方住呢,还是……做真夫妻?黑暗里他不禁红了脸,翻了个身。应该是假的吧,她说她不想生孩子……
      可是,要答应吗?在这短暂的下乡生涯中,跟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一起生活……
      他莫名想到一个词,饮鸩止渴。
      过去的一个月,他一直靠背“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来激励安慰自己忍耐,知青大院四十多个人,别人能这样过日子,他也能过。
      王一真的这个主意太不尊重婚姻了,对于从没有过情感经历的小年轻来说太过儿戏,跟为了那点醋包顿饺子有什么两样?
      但是,他没办法无视。他从来没想过可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儿,现在突然有人给了他另外一种选择,他突然觉得这种充斥着鼾声和脚臭味的地儿,再也无法忍耐。
      良久,他说服自己,为了有个好点的生活环境,我才答应的,不是……不是为了王一真这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田荞做好早饭,喊王一真起床。
      早餐吃的是碴子粥,每人一个鸡蛋。这个时候,每家最多能养五只鸡,城市里不准养鸡,乡下的人就拿鸡屁股当银行,鸡蛋攒着去收购站卖,像王一真家里这样,每人每天都吃一个鸡蛋的家庭基本没有。这时候一般最好的人家也就是给孕妇和小孩每天吃一个。可别忘了,这时候农村人结婚早,又基本没人避孕,每对夫妻少则三五个孩子,多的能生到十个以上!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家能吃得起这些鸡蛋?
      王一真家里能。她不但自己家的蛋不拿出去卖,别人借一次她的自行车她还要人一个鸡蛋。冬天特别冷的时候五只鸡一天最多下俩蛋,她还要跟村里人私底下偷偷买,一样的价钱,又不用走一个小时去公社卖,队里基本没人不愿意。
      吃饭的时候,王一真就跟田荞和李鑫说了:“妈,三金,跟你们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田荞算除了坚持让王一真提前嫁过来这件事,这辈子都没拿过什么注意,年轻时听父母的,结婚后听男人的,男人去世了听儿媳妇儿的,勤快听话不作妖,算是难得的好婆婆了。
      “咱们家没个成年男人,总不是个事儿,我打算找一个,住到我们家来。”
      田荞一怔,儿子去世大半年了,她其实心里早准备。王一真虽然有些手段和力气,但是毕竟是个女人,她这么漂亮,就算想守寡也禁不住二流子骚扰,不结婚找个男人,后果很可能是跟村头夏寡妇那样人人可妻。
      出了二赖子那个事后,田荞就一直琢磨着这个事儿了,可是这人选真不好找,王一真这样的美人儿,估计没有哪个小伙子能拒绝,但是她手也太狠了,这就吓退了一部分人,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谁知道夫妻打架她会不会动刀子?剩下的一部分,她又没有看中的,毕竟她了解王一真,长得差的,不讲卫生的,不尊重女人的,只在地里能干在家里不做家务的,通通都不行。不是她夸自己儿子,他儿子这条件在农村,除了极少数能到县城当工人的,这十里八乡都数得着了。最重要的是他对媳妇言听计从,这一条要求达不到,以后估计得天天吵架。
      唉,有的人头婚挑剔,二婚就愿意将就了,但是她看王一真,觉得她是前头嫁的男人太听话了,后头肯定更不想将就。
      后来又出了钱大壮的事,这就又吓住了一部分蠢蠢欲动的人,但这只是暂时的,男人,色胆包天起来,防不胜防,漂亮女人没个依靠,总是没个安生。
      确实该再找个。
      她压下心头那点不自在,说道:“嗯,行啊。支书家你大娘跟我说了,说愿意让你从她剩下仨儿里面挑一个……”大河比王一真小五岁,他俩弟弟更小,但是小也有小的好处。
      话没说完,李鑫嘴里含着饭开始抽抽噎噎:“呜呜……妈妈……小辉说你跟他叔结了婚就给他生小孩儿,就只疼小孩了不疼我了……呜呜呜我不要……妈妈……不要抢我妈妈……呜呜呜……”
      王一真无语:“你好歹掉两滴眼泪再嚎,光打雷不下雨。”
      李鑫噎了一下,干脆放下筷子跑到王一真身边抱住她:“妈妈……妈妈妈妈……不要嫁给小辉的叔叔,妈妈……”
      王一真温柔的摸摸他狗头:“好的,妈妈听你的,不嫁小辉叔叔。”
      李鑫刚露出笑脸,就听王一真道:“妈妈打算跟一个叫赵文轩的知青结婚。”
      李鑫笑脸僵住,田荞也皱起眉头:“知青?”
      王一真:“我虽然挣得工分少,但每个月打猎卖的钱比那些男人一年都多,我跟他们结婚,我除了能在名头上正常点有什么好处?虚名一文不值,他还能给我什么啊,还得我给他生孩子,我这不是倒贴钱养个小白脸?他们也不够格啊。”嗯,赵文轩做小白脸是够格的。
      她把她昨晚跟赵文轩说的,又跟田荞说一遍:“我这辈子生三金一个孩子就够了,不想再生孩子了。我要是找个没结过婚的,不生孩子肯定也是过不长久。找个结过婚有孩子的,那肯定会降低咱们仨的生活质量,抢咱三金的鸡蛋,饼干,麦乳精。赵文轩有钱有票,又是知青,为了能以后无牵无挂的返城,也不用我生孩子,这不是刚好?”
      田荞无语,抢三金鸡蛋饼干麦乳精最多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哪个成年人好意思跟个小娃娃争一口吃的?她这儿媳妇就好意思,不但她自己争,还分给她这做奶奶的,她不吃,王一真就劝她:“一直给孩子吃独食,他还以为我们不配吃好的,好的都应该给他吃呢。长大了岂不是个白眼狼?”还说:“你只有我一个儿媳妇,我才会分给你的。你要是有别的儿媳妇,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省下来给别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一肚子歪理,让人简直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觉得知青也非常不合适:“你都想到他以后会返城,那时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你岂不是被他白玩了一场,将来还多担了个再婚的名声?”
      王一真暗暗翻白眼,她想的跟田荞刚好相反,是她要白玩人家小弟弟一场,但是话不能明说:“我本来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赵文轩有钱,我想着跟他要个两百四的彩礼,以后他再给点,即使过两年他走了,我也有钱能找机会买份工作,咱们毕竟俩女人,地里刨食还是太辛苦了。”
      这话也不全是骗田荞,她想买个工作是真的,一般一份工作能卖到四百到八百块钱,自从政策规定知青下乡,吴县的知识青年初高中毕业后都着急找工作,这买工作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好的岗位已经卖出一千块钱的高价了,这种工作没个四五年都挣不回本来,但是只要不下乡,心疼孩子的家庭砸锅卖铁也会给孩子买个工作。
      钱王一真有,但好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想要的工作,是最少要符合“钱多事少离家近”三分之二的那种,不然她还不如在地里种地,在山上打猎。
      这么一说田荞豁然开朗:“好啊!你要是有了工作,三金也能随你变成城里人,以后也能接你的班,工人好啊,一个月工资顶咱俩人在地里忙活一年的!”
      县城工作机会太少,现在偶尔有人出手一个工作,要价都是五百起步,王一真手里的钱有多少钱她还真不知道,但她觉得肯定没有五百块,搞不好两百都没有,她这儿媳妇太能造钱了。
      李鑫半懂不懂的,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说到了当工人,但是看出来奶奶已经不反对妈妈跟那个赵文轩结婚了。他扁扁嘴:“妈妈结了婚真的不生别的小孩儿?”
      王一真:“不骗你。养小孩太费劲了,而且降低我生活质量,本来一罐麦乳精我跟你奶奶能喝半个月,有了你就只能喝十天了。要不是怕你奶奶翻脸,我连你都不想生呢。”
      田荞无语,不好打儿媳妇,敲了敲李鑫小脑瓜:“你妈养你一个就费老多钱了,再要一个孩子她也养不起。”谁家小孩跟她家三金一样,三六九的就吃个大白兔糖油脂渣,金鸡饼干麦乳精?一个男娃,还抹雪花膏,年年都要做新衣服。她们家生活条件本来在大队里就已经算不错的了,王一真嫁过来以后,生活水平更是拔高了一大截。一个娇娇悄悄的女人,上了山居然比李阳爹还厉害,你敢想吗?她居然猎到过一头黑瞎子!
      以前,李阳爹打猎所得猎物,自己家吃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去县城换了钱,饶是如此,为了结婚好悬没借债。她那时候就叹气,不知道人家那么多儿子的人家都是怎么娶媳妇的。
      王一真在山上打的野兔野鸡等小东西都拿回家改善伙食了,大猎物,比如野山羊,傻狍子,野猪等都运去了县城。
      她结婚前就在县里认识了一个跟她同岁的小青年,名字叫苗解放。
      苗解放是独生子,母亲从他小时候起一直身体不好,没有工作过,父亲原来是县汽修厂的一个工人,一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办了病退让十七岁的儿子接了班,但他家本来就因为母亲的身体没什么积蓄,父亲一病,他接了父亲的班,实习期工资只有十五块五,每个月给父母买药都不够,日子非常艰难,有时候他就到乡下倒腾点东西拿到早市上卖。
      王一真在早市上卖野猪肉,无意中认识了他,觉得他人还不错,就把手里的肉按市场价便宜两毛钱转给他了,以后再有东西要卖,就都直接转给他了,让他挣个差价,自己也省心。
      早市被取缔后,不允许个人买卖了。王一真也不敢带一堆东西进县里,不然被人抓住打成投机倒把分子就完蛋了。
      但是苗解放虽然转正了,工资还是不能完全覆盖父母的医药费,没了早市做小买卖,他就又转战黑市。
      王一真觉得苗解放挺有意思,这小青年看她的眼神虽然也是很有好感的,但是人家只是欣赏一下,一点都不想跟她搞对象,一心只想搞钱。
      苗解放虽然是工人,但负担很重,更重要的是长相一般,不符合她审美,两人就做了一对纯洁的好搭档。
      她就跟苗解放商量,以后找个县城边缘的地方直接给他送过去,再通知他自己去取,这样安全一些。
      两人交易过几次,王一真已经成了苗解放的财神爷,对她简直言听计从。他就让王一真送到县城边上的废品站那儿,废品站就一个无儿无女的看门老头,是他的远房叔爷,一般县里巡逻的卫兵都走不到那儿。
      王一真每次来县里送货,李阳都要跟着,她要不是每次到了废品站都喜欢进去捡点漏,真心觉得让李阳自己来送货就挺好的。毕竟,后座上挂一对双竹筐,她只能做大杠,不舒服不说,还特别惹人侧目。幸亏不进县里没遇到过巡逻队,这年头,夫妻在外面也得保持距离。
      因为经常去废品站,她着实在里面捡过不少漏。
      废品站的看门老头也负责对进去挑废品人收费,每人一毛,没看中的也不退。有看中的还要收费。一般的小玩意儿毛二八分至一块钱,床桌椅柜五毛钱到十块钱。
      她最喜欢莫过于一件男子手掌大小的黄奇楠佛像,大约有半斤重。奇楠,是香料中的钻石,沉香中的一种,是极品沉香中的极品,极其的珍贵,07年的时候一块越南高级白奇楠香,拍出了1.02万美元每克的高价成交,另外还有08年一件越南黄奇楠的雕刻作品以222.2多万元成交,在宋代的时候就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到了明代就变成了一寸沉香一寸金,而奇楠的产量更少,自宋代便有一片万金的说法。
      还有一套沉香木雕刻的十二生肖,每只不过拳头大小。一套黄花梨的桌椅,是很简约大方的样式,一张长桌六个椅子,这个就被她让李阳运回家,摆在堂屋吃饭用。另外还有两套书桌椅子,小叶紫檀木的,也被她运回去和田荞一人一张摆在卧室里做梳妆台。
      剩下的就是些小物件了,一个宋代汝窑天青釉三足笔洗,一把明代的紫砂壶,几串大五帝钱,一块明代的端砚,不知什么年代的象牙雕缕空香炉……
      另外,她还有整套初中和高中的课本,也是在这儿淘到的,虽说她还有点纠结要是恢复高考了她会不会参加,上大学耽误她挣钱,但大学生活单纯,大学男生也单纯啊,纠结,到时候再说。
      总之她淘到的东西林林总总,她屋里那两个一人多高的大柜子都快被塞满了。
      扯远了,话往回说。
      王一真虽然能挣钱,但明显更能花钱,能剩下多少田荞还真猜不出来。
      这几年她眼瞅着王一真花钱如流水,感觉那彩礼搞不好已经花光了。但是光她知道的三年前那头黑瞎子肉就换了两百八,熊皮被田荞硝制好了,但是不好出手,她家还有一张李阳爹猎得的虎皮,都还在他们家压箱底呢。
      家里肯定是不缺钱的,但是肯定没有能买份工作那么多。
      其实如果她是王一真,她肯定就节省一下攒两年估计也就够了,但是王一真肯定不干。她连亲爹的话都不听呢,还能听她一个做婆婆的?人家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又没屈着她和三金,别的她也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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