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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的嫡亲嫂子 ...

  •   父亲老哥四个,我有好几个叔伯哥哥,自然有好几个嫂子。我只有一个亲哥哥,自然也就一个亲嫂子。而嫂子和哥哥白头偕老,自然也就成了我唯一的嫡亲嫂子。
      哥哥19岁结婚,嫂子那年只有16岁。嫂子姓杨,有名字,但村里年纪小一点的都叫她嫂子,年纪大的都叫她某某媳妇,名字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嫂子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高高的个儿,瓜子脸,眼睛出奇地大,如果穿上红衣服,扎上长辫子,活脱脱的《红灯记》里的李铁梅。美中不足的是脚有点外八字,走路姿势不那么好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还比较贫困,嫂子也没什么好衣服穿,因此看不出有什么美。有几年农村女的时兴穿蓝士林布大褂,左右有开襟,里面穿裤子。天热的时候,不知谁家媳妇开的头,把里面裤子脱掉,于是都跟着学。嫂子也赶了几回时髦,紧身的大褂描绘出全身的曲线,一走路,开襟两边两条白腿时隐时现,绝不亚于今天旗袍女的美。
      我和嫂子一起生活的时间不是很长。嫂子过门时年纪小不懂事,妈妈爱叨叨,两人和不来。哥哥结婚几年之后,就搬出去另过了。我上了中学之后,一直在县城住宿,只有两个假期在家。放假回来去哥哥家一趟,走都时候,再去告个别。过年的时候,哥哥嫂子来给爸爸妈妈拜个年,一起吃顿饭。和嫂子一年也就见那么几次面。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边远县城,好几年才回一趟家,和嫂子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一

      哥嫂分居另过之后,父母一直和妹妹生活在一起。妹妹出嫁之后,家也安在在本村。妹夫是供销社开车的,经常跑外拉货,妹妹就在父母家照顾老人。七几年母亲去逝的时候,正赶上我到南方开会,没来得及回来。第二年父亲也相继离世,不能不回来了,送老人一程,还有些后事需要处理。办完了丧事,卖掉了老房,姐姐、妹妹都回到了自己家。看到我小时候生活的老房另易其主,颇有几分伤感。老家我已经毫无牵挂,回单位之前,想先在在哥哥家住几天,以后再见面就比较难了。
      哥哥家在村西头,也是三间房,中间是厨房,东西是两间住屋。哥哥先把我领到西屋,这是他的工作室。哥哥除了在生产队干农活之外,空闲时间喜欢做一些擦板、土豆削皮器等小玩意拿到镇上去卖,因此屋里堆满了木料、铁皮、钉子和剧、刨、斧头、凿子等工具。只在炕头铺着一条旧褥子,上面是一床旧麻花被,可能是他晚间睡觉的地方。多年没在一起了,哥哥自不必说,嫂子自然也很热情,晚间炒了两个菜,让我们哥俩喝几杯。
      哥哥家四个孩子,嫂子刚刚年过四十,但大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在老丈人家那个村住,老二参军了,老三在县城上高中。只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儿小芳和他们一起住,。晚间我要在哥哥干活的西屋睡,但哥哥说:
      “这屋太乱,还有味,你在你嫂子那屋睡吧。”
      我说:“那哪好呢,再不你也过去,咱们在一个屋睡。“
      哥哥说:“我就在西屋睡,好几年都习惯了。”哥哥见我犹豫,又说道:“自家嫡亲嫂子,没关系的。”
      嫂子在一旁笑道:“让他二叔和我一个屋睡?你不怕他睡毛愣了,半夜钻到我的被窝里呀?”
      哥哥也笑道:“老嫂比母嘛,钻到一个被窝里又有什么关系?再说学生也不是没在你被窝里睡过。”
      哥哥说的话我明白。哥哥比我大十四岁,他俩结婚的时候,我才五、六岁,还离不开母亲。嫂子也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喜欢早晨睡懒觉,早饭都是母亲起来做。那时也是三间房,不过是里外屋,哥哥嫂子在里屋,父母领着我在外屋,那时还没有妹妹。父亲通常起来很早,母亲怕她起来后,我一个人在被窝里冷,就把我从被窝里光不出溜地拎出来,到里屋塞到哥哥嫂子的被窝里。嫂子很喜欢我,像自己孩子一样搂着我,有时还让我坐在她身上当马骑。我那时太小,只感觉嫂子的身体热乎乎、软绵绵的。
      晚间哥哥在嫂子那屋坐了一会,唠了一会老人生前的琐事和村里熟人的家常里短。侄女小芳在炕的里头早就睡下了。哥哥走了之后,嫂子把我的被铺在了炕的另一头,挨着我身边铺上了她的被褥。说,“挨得近一点,这么多年没在一起了,多唠一会。“可躺下之后没唠几句,我由于这两天处理老人的丧事和清理老屋的旧东西,又累又乏,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到我的腿上,软绵绵,热乎乎的。我一惊,是嫂子侧着身半抱着我在睡,而且把一只光腿伸到了我的被子里,压在我的腿上,还不时轻轻蹭我的腿。开始我觉得嫂子是无意的,也许就是睡觉的一种习惯。可接着发生的事更让我震惊了:一只手竟然小心翼翼地伸到我的短裤里……嫂子是不是还把我当成当年的光腚小屁孩?我已经是个成年男子!我假装睡得死死的,一动不敢动,怕惊动了嫂子,两个人都尴尬。过了好半天,嫂子终于把手缩回去,腿也挪开了,轻轻叹了口气,把身子侧到小芳那面去了。
      第二天一早,嫂子起来做好了饭。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问我:“炕还挺热乎吧?”
      我说:“还行。”
      哥哥也问我:“睡得怎么样?”
      我说:“这些天太累了,一宿睡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特意是说给嫂子听的。
      嫂子道:“我说呢,说要和我聊聊,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睡得像死猪似的。“
      我问嫂子:“哥哥就一直在他那个屋睡吗?”
      嫂子道:“可不,好几年了。”
      我不无用意笑道:“你不想他呀?”
      嫂子白了哥哥一眼,说道:“想有什么用?一个废人。”
      当时我还不知道嫂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不能再和嫂子一个屋睡了,我感觉到和嫂子在一起太危险了。这天晚间,我强行把哥哥的那套破旧的被褥搬到东屋,把嫂子给我预备的被褥搬到哥哥睡觉的那个地方,还把哥哥的杂乱的工作室收拾一番。哥哥开始还不想去嫂子那屋去睡,我有点生气了,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得像个夫妻样。弟弟好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让我走了对你们俩不放心吧?”
      嫂子解释道:“其实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各睡各的习惯了。”
      就这样,我在哥哥家又住了两天,又去妹妹家住了一宿。正好妹夫出车回来,一起喝了点酒。妹妹家条件很好,妹夫也是个忠厚人,让人放心。只是对哥嫂常年分居这件事萦绕于怀,放心不下。我就问妹妹:
      “哥哥怎么不和嫂子住在一起?是感情不和,还是怎么的了?“
      妹妹告诉我,不是感情不和,而是哥哥有病。哥嫂结婚之后,一连生了三个男孩,后来得了妇科病,好几年没有生育。哥嫂以为以后不能生了,三个孩子也不算少,就是单调点,都是男孩。谁知嫂子的病慢慢治好了,又生了女孩,就是小芳。三个孩子已经超生,四个更是超员。那年公社派来了计划生育医疗队,动员家里三个以上孩子的做绝育手术。不用动员,哥嫂都不想生了。但嫂子自从得了妇科病之后,特别怕血,一见血就迷糊。本来应该嫂子结扎,但她死活不敢手术。没办法,哥哥做了绝育手术。男的做本来就后遗症多一些,加上公社卫生院的医生水平也差,手术后哥哥男的方面的能力就越来越不行了。
      妹夫说:“本来开始两个人还在一个屋住的,但哥哥递不上当票嫂子就生气。哥哥干脆远离了嫂子,不惹她生气了。“
      原来是这样。对那天晚间嫂子令人惊讶的举动我理解了,一个精力旺盛的健康女性面对一个年轻男子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二

      告别了老家,回到了工作的小县城,对哥哥嫂子总还是放心不下。嫂子还年轻,正是狼虎之年,她能一辈子守着哥哥过着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吗?他们俩表面平静的生活中埋藏着巨大的危机,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爆发。我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因为人的欲望有时是难以克制的。才过一年多,妹妹来信说,嫂子出轨了!
      妹妹有点自责,说这件事就怪她。一天晚间镇里演电影,那时电影是露天的,除了小镇的人,附近村子也都去看。在小学校操场上,支起白色的银幕,银幕两边黑压压一片,像赶集一般。嫂子要去看电影,哥哥那天有点感冒,不爱动弹,就找到了妹妹,让妹妹陪着嫂子领着小芳一起去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三个人一直在一起,电影演完之后,也一起往回走。出城不远,后面一个男子赶了上来,妹妹认识,是同村的万福,长得高高大大,五官也不难看,但妹妹不喜欢他,总觉得这个人有点怪怪的。万福和哥哥年纪相仿。小时候读了几天私塾,认几个字,土改时入了党。但混得不怎么样,曾是公社干部,据说犯了生活错误,下方到农村,在大队兼职个宣传委员,每天去前村大队部去上班,在农村算个半脱产干部。
      万福赶上来,就和嫂子搭讪着说:“哟,一家子都来了。”
      嫂子道:“怎么算一家子,我们家那个就没来。”
      万福道:“不来就是不喜欢看电影。我们家那个倒是喜欢看电影,可是来不了,是个废人。”妹妹知道万福的媳妇有严重的地方病肺气肿。冬天只能趴在枕头上倒气,夏天好一点,也是走几步路就喘的不行,基本出不来屋。
      嫂子道:“我们家那个差不多也成了废人了。”
      万福急忙追问道:“你们家那个就是个矮一点,长得敦敦实实的,怎么成了废人?
      嫂子知道一时说走了嘴,急忙改口道:“我说的是他一年挣不了几个工分,就忙活他那点破玩意。口粮工分还得我帮他挣回来。”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妹妹也插不上嘴,只是领着小芳在一旁走。过了一会,嫂子突然对妹妹说道:
      “小兰,你看我这个浆糊脑袋,走的时候忘了关鸡窝门了。我这腿也走不快,反正有万宣委陪着我。你领着小芳快点走,赶紧回去把鸡窝门给我关上,别一会进去黄鼠狼。”
      妹妹没想别的,拉着小芳赶紧快走。当时正是初秋,道两边的玉米高粱已长有一人多高,望去黑森森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天上是一弯新月,朦朦胧胧的,凉风习习,是个非常美好的夜晚。妹妹领着小芳只顾赶紧往家走。走了一段路,不由自主地往后望了望,笔直的大道,空无一人,已经不见了嫂子和万福的踪影。是他俩走得太慢,还是?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
      妹妹在信里自责说:“我真是傻透了,真没往那方面想。我要知道他俩想进高粱地做那种丑事,说什么也不能离开嫂子,我总得看着他俩。”
      我在信里跟妹妹说,该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这也许是命里注定吧。这种事,看是看不住的。别说你个小姑子,就是丈夫也看不住。
      丈夫虽然看不住,但毕竟是妻子身边最近的人,时间长了,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人都说,妻子出轨,丈夫是最后一个知情者,但哥哥却很快就发现了。哥哥家在园田地种了一小片香瓜,熟了之后,自己舍不得吃,就每天摘几个,背到镇上,和他做的那些擦板、削皮器摆在一起卖。怕晚间有人偷瓜,就在地头搭个小窝棚,晚间去那里睡。有一天早晨回来,发现女儿小芳从村子东头过来,不由得奇怪地问:
      “一清早你干什么去了?”
      小芳道:“我在小姑家回来。我妈说姑父出车去南方拉货不在家,怕她害怕,让我去给她做几天伴。”
      哥哥更感到奇怪了:“你妈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
      小芳道:“我妈说她胆大,什么都不怕。”
      哥哥问:“你去几天了?”
      小芳道:“十来天了,都是一早就回来。今天小姑让我帮她干点活,回来晚一点。”
      哥哥不由得产生了怀疑。嫂子本不是个胆大之人,即使他在家,夜里有时外面有点动静都吓得要死,怎么突然变得胆大起来了?丈夫晚间不在家,不让女儿在身边做伴,反倒让她去别家,哥哥是个细心的人,越想越有点反常,他要查个究竟。妹妹在信里也说,她哪知道哥哥晚间要去园田地看瓜,以为嫂子让侄女来给她做伴是一片好心呢。
      第二天晚间,到了12点多钟,夜深人静,村里没有人走动的时候,哥哥悄悄从地里回来,轻轻打开门,怕奸夫跑掉,插上外屋的门,轻手轻脚进了嫂子那屋。嫂子已经睡了,屋里没有别的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以为错怪了媳妇,就回到自己屋去睡觉。刚刚躺下,就听到东屋有人敲窗户。只听嫂子懵里懵懂地说道:
      “我都说了,不让你来了,怎么又来了?”
      窗外是低低的沙哑的声音:“怕你又熬不住了,来给你解决解决。”
      嫂子道:“解决个屁!我一时没把持住,让你占了便宜。趁别人都不知道,见好就收吧。”
      窗外沙哑的声音:“快给我开门,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哥哥再也忍耐不住了,摸了把斧子就冲了出去。窗外那个高大的身影,见屋里冲出个男人,拔腿就跑。哥哥急忙紧追,追到村前大道上,哥哥抡起斧头,一下把那个人打倒,然后就在他屁股上猛砸一气。哥哥知道,打头会出人命的,屁股肉多,砸烂了也没事。事有凑巧,村东头一个姓张的男子去镇上亲戚家喝酒,半夜才回来。见两个男人半夜在大道上打架,急忙跑过来。大哥见有人过来,赶紧放开了万福,溜回来家。那个人看看趴在地上的人是万宣委,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对他说道: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半夜去偷人家的媳妇?”
      万福顾不得辩解,央求那个姓张的送他回家。他的屁股被哥哥几斧头几乎砸烂,姓张的好容易才把他扶起来。
      万福一个来月没到前村大队部去,在家养伤。哥哥写了封检举信,投到了公社党委,说他半夜里私闯民宅,图谋不轨。万福本来就有前科,无需调查,就撤了他大队干部的职,伤好之后只好拿吧镰刀和普通社员一起割地去了。
      嫂子出轨的事马上就传得沸沸扬扬,村里尽人皆知。妹妹也才回想起那天晚间去镇里看电影的事,后悔自己太傻,上了嫂子的调虎离山计。

      三

      没过多久,妹妹又来信,说哥哥嫂子要离婚了。离婚是哥哥提出来的,嫂子不想离,两人一天天闹得不可开交。她去劝过几回,哥哥就是不听,当然假装不知道嫂子和万福这件事。接着大侄子也来信,说他爸妈半辈子过得好好的,不知为什么突然闹着要离婚。他住的离着远,不能总是回家去,两个弟弟都在外地,妹妹小芳太小,什么也弄不明白。说他爸死犟死犟的,谁说也不听。“二叔你和我爸关系最好,我爸就是听你的。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回老家一趟,劝劝我爸妈。就算侄子求你了!”
      侄子的信说得很恳切。我也在想,夫妻间一个人出轨,其结局多数是离婚。如果真离了,嫂子可以再嫁,哥哥怎么办?本身有病,哪个女的肯来守活寡?现在还可以,老了怎么办?投靠子女?儿子行,媳妇还不行呢。两个人即使打着过,也毕竟是个完整的家。即使感情不和,相互之间也是个扶持。哥哥确实喜欢听我的,自从考上了大学,就成了哥哥心目中的圣人,家里大事小情都喜欢征求我的意见。但这种夫妻间的大事,是不是能听我的,还不好说,但我必须试试,为了哥哥,也为了嫂子。
      正好这一段单位工作不忙,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再次回到我的故乡,安家镇东面的小村庄。见我突然回来,哥哥嫂子都挺惊讶。我直接了当地说:
      “就是为了你们两人的事特意回来的。”
      我把侄子的信拿给哥哥看了看。嫂子不识字,我把信的主要内容简单说了说。
      哥哥说:“你回来就好,事情想你都知道了,好好劝劝你嫂子。”
      嫂子却不以为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轻松地说道:“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多余大老远跑回来。”
      我调侃道:“我大老远地回来,嫂子是不是先得好好招待我啊?”
      嫂子笑道:“那一定!”
      哥哥要到镇里去买肉,来回得一个小时。我制止了他,说:“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嫂子到门前的小园里摘几个黄瓜,拍一拍,拌个凉菜。摘几个西红柿,洗一洗,拌上糖,就又是个凉菜,还炖了一大盆豆角。哥哥还是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两个罐头,算是有鱼有肉。这次回来,我给哥哥带了两瓶泸州老窖,酒就不用另买了。再说农村小卖店除了散装白酒也没有别的。小芳放学从镇上回来,我让她直接去小姑家,告诉她晚间不用回来了,她小姑也不用来看我,明天就去她家。小妹当然能知道什么意思。
      哥哥不怎么能喝酒,我回来了,自然得陪着我喝。嫂子不喝酒,我逼着她也喝了两小杯。酒过三巡之后,开始步入正题。我先问哥哥:
      “你真要和嫂子离婚吗?”
      哥哥说:“真要离婚。”
      又问嫂子:“你也想离吗?”
      嫂子说:“不想离。”
      我说:“如果两个人都想离,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嘁哩喀喳,一刀两断。一个想离,一个不愿意离,那就得说和说和了。”
      我先问哥哥为什要离,哥哥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身体不行,哪有这些事。我早就应该提出离婚,就是没有万福这件事,也应该离婚。“
      嫂子抢过话头道:”还是怪我,当初要是我做手术,不让你哥哥做,哪有今天这码子事?也怪我太没定性了,他二叔,嫂子给你丢人了。” 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低下头,脸涨得通红红,后来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见嫂子一哭,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准备好的劝解的话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得安慰她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哥哥那种情况,嫂子守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人都有七情六欲的,连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
      我竟然和没读过一天书的嫂子吊起了文袋。嫂子立刻打断我的话道:“我不懂什么姓爷,还是姓爹的。这里不像你们城里,什么情妇情人的,都不当一回事。这里是乡下,谁家出点事,全村都炸了锅了。别人才不会在意你哥哥身体怎么样,在意的是我偷情养汉,都会指着脊梁骨骂我,说我勾引野男人。“
      我说:“既然有了野男人,你为什么还不离呢?是不是还爱我哥哥?”
      嫂子道:“嫂子我没文化,不懂什么爱不爱的。反正一旦和别人搞上了,你对丈夫再好,也没人理解你。年轻的时候,你嫂子是个大美人,村里好几个小混子想占我便宜,我都把持得住。都半老了,不知怎么就把持不住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继续安慰道:“这不完全是你的错,是有情可原的。“我转问哥哥:”哥哥,你能原谅嫂子吗?”
      嫂子道:“我都说我错了,都向他下了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但你哥哥就是非要和我离婚。不就是戴个绿帽子不好看吗?“
      半天没说话的哥哥说道:“我倒不是在乎什么绿帽子,谁家没有点丑事,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去。我是为你嫂子考虑。你嫂子才四十出头,不能守着我这个不称职的丈夫守活寡。三个儿子都大了,小芳也懂事了,愿意跟我就跟我,愿意领走就领走。赶紧离婚,找个好人家,过好下半生。但有一条,万福这种臭流氓,离着远一点,再看着他来找你,不是打烂屁股的事,我一斧头削死他。“
      嫂子道:“别提万福那个人好不好?我那是饥不择食,错上了贼船了。“
      我试探着对嫂子说:“万福是有夫之妇,好坏你也不可能嫁他。跟弟弟说实话,如果跟哥哥离了婚,你还有意中人吗? “
      嫂子正色道:“你真是不了解你嫂子,我有什么意中人?从嫁给你哥哥那天起,就想守着这个矮个子男人过一辈子。可你哥哥嫌我成个破烂了,想丢弃我。“
      哥哥辩解道:“并不是嫌弃你,不管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嫂子道:“你光是为了我好。离婚了你怎么办?连饭都不会做,衣服也从来都是我洗,离开我你能生活吗?”
      哥哥道:“老天爷饿不死没眼睛的家雀,慢慢学呗。总不能吃生米吧?”
      嫂子哼了一声道:“算了吧,离开我你一天也生活不了。真离了,你想找我这样的破烂也没地方捡去。“
      两个人不是推责而是揽责。而且都想着对方,想离婚的,是为了对方好;坚决不离,也是为了对方好。我看出了这两个人尽管婚姻出现了障碍,但夫妻感情并没有破裂。于是说道:
      “我都听明白了,你们俩谁都离不开谁,这样就不能离婚,也不应该离婚。两个人能结合在一起就是缘分,何况都过了半辈子了。谁都可能出错,哪里破了哪里补吧。哥哥不要自甘暴弃,积极治一治,吃点中药什么的,说不上就能治好。至于嫂子你……也苦点吧。“
      嫂子没领会我的意思,说道:“什么苦我都能吃。“嫂子确实是个能吃苦的人,和哥哥一起干农活,家里家外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操劳。
      我神秘地眨了眨眼,小声笑着说:“我说的是那方面,忍一忍。一旦忍不住,找个吧情人……“又朝哥哥眨了眨眼,”哥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谁让你自己无能了呢。“
      哥哥明白了我的意思,小声道:“老老实实戴绿帽子。”
      虽然哥哥说话声音很小,但嫂子却听见了,立刻瞪起眼睛道:“我可再不敢给你带绿帽子了,都差点出了人命。我就不信人家守寡的怎么办?东头老吴家媳妇虎姐,28岁开始守寡,一直侍候公婆到死,把两个孩子养大。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人家没有任何风言风语。不信我都这把年纪了,就守不住?”
      这等于是嫂子表了决心。我问哥哥道:“你还想离吗?”
      哥哥道:“既然你嫂子不嫌弃我,就这么凑合过吧。”
      哥哥和嫂子本来已经搬到一个屋住,这件事发生后,哥哥又搬回自己的杂乱工作室。这天晚间,我逼着哥哥重新搬回了嫂子那屋。这天我也不在哥哥那屋睡了,要和哥哥嫂子在一起,拉拉家常。嫂子把哥哥的被铺在炕头,让我挨着哥哥,她在一边。我非得让她在中间挨着哥哥睡。睡下之后,我让嫂子过去抱抱哥哥,亲热亲热。嫂子顺从地过去抱了哥哥一下,哥哥也应付般地伸了伸胳膊;看来嫂子的出轨在哥哥心里留下的阴影,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消失。
      哥嫂抱完之后,我笑道:“我好嫉妒吔,嫂子能不能也抱抱我?”
      嫂子一听这话,毫不犹豫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那是紧紧的拥抱,全心身的拥抱,是感激?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都在这一抱之中了。

      尾 声

      再见到哥哥嫂子是三十年后的事了。我已经退休,和老伴商量,“跟我回一趟老家吧,哥哥嫂子姐姐妹妹年纪都大了,现在是见一面少一面。你也去认识认识那些侄子外甥。”征得老伴的同意,我们俩就踏上了回乡的路。
      哥哥已经不住在我小时候生活的小村庄了,搬到了潘家镇。他们的小女儿小芳后来读了师范,毕业后回到镇里当了名小学教师。为了照顾她爸妈,给哥哥嫂子在她家旁边买了个带院的小房,把两个老人接到了镇里。农村的地哥哥租给了别人,自己还喜欢做点家用的小玩意,每天拿到集市上去卖。嫂子前几年得了脑血栓,经过哥哥的精心护理,恢复得不错,能够自理。但家务是干不了了,平时饭都是哥哥做,当初哥哥什么都不会做,现在什么都会了。每星期小芳夫妻过来给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生活也还算安定。
      我到学校先找到小芳,小芳立刻领我去哥哥家。老远只见一个小院门前有个高个老太太拄着棍、倚着门站着。腰有点弯,满头白发,额头微微有几道皱纹,但面色红润。眼睛仍然很大,但目光有点混浊。小芳告诉我,她妈妈每天上午11点、下午4点都出来站在院门前,等待她爸爸回来。
      小芳提醒她妈妈道:“你看谁来了?”
      嫂子看了看我,说道:“这不是他二叔吗?几年没来了?进屋吧。”说让我进屋,她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街道的那一面。
      小芳又说道:“还有我二婶,第一次见过吧?”
      嫂子道:“啊,学生有媳妇了。进屋吧。“自己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眼睛巴巴地望着街路的远处。
      小芳要领着我和她二婶进屋,我示意等她爸回来一起进去。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街路的那一面一个矮墩墩的老人快步走过来,仍然背着个布兜子,头发也是全白,远望像一片雪。这是我多么熟悉的哥哥,就是多年不见,成了个耄耋老人。哥哥向我和妻子打个招呼,就赶紧去扶嫂子。嫂子乖乖地在哥哥的搀扶下向院里走去。
      我和妻子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白发老人,互相搀扶着蹒跚地前行。
      一抹夕阳照进小院,老人的白发,石板甬路,灰色的屋瓦,都涂上一层金色。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图画!我立刻掏出手机,把哥哥嫂子的背影拍下来。我心里涌起无限感慨,什么是圆满的人生?当你满头白发,身体伛偻,尚能和共同生活的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行走在人生路上,这就是圆满的人生!曾经的龃龉,过往的坎坷,不期的困境,在这副美景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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