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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的本家三姐 ...

  •   一

      还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到吉林老家探亲,回来的时候,领回一个年轻姑娘,说是我二叔的女儿,是我姐姐,而且我出嫁的两个姐姐都比她大,我应该叫她三姐。
      三姐比我的两个亲姐姐长得都好看,高个,脸白白净净的,眼睛不大,但很有情,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父亲说像我二婶,我死去的二婶长的就好看。三姐不太爱说话,也许是初来乍到的原因,父母和她说话总是问一句答一句,而且脸上总挂着一种羞涩的笑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倒随便得多,开口闭口叫我小弟,问我学习怎么样,在学校都念些什么书,嘱咐我可得好好念书,念不好书,就得在农村苦一辈子。
      三姐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服。我想三姐是随父亲来串门的,住几天就会走的。但半个月过去了,三姐没有走;一个月过去了,三姐还没有走。其实我也不希望三姐走。二姐出嫁后,我一直感到有点孤独,三姐的到来,给我家增添了不少生气。我家只有一间住房,全家人挤在一铺炕上,早晨起床前我总喜欢往二姐被窝里钻,和三姐混熟了,我也想钻进她的被窝里,可被母亲严厉制止住了:
      “别闹你三姐!”
      这期间,姐姐们回来了几次,和母亲在厨房偷偷地商量事情,样子挺神秘的,好像不让我听见,也不让三姐听见。
      一天夜里,我睡着了,三姐也睡着了,我被尿憋醒,听见睡在我身边的父母在小声说话。只听父亲叹了口气说:
      “怪不得孩子,都二十五了。”
      “他二婶也不早点给她找个人家。”
      “早嫁出去就没这回事了。他二婶就光顾自己生的那几个孩子,把她一个人扔在一个小北炕上,吃饭干活,别的事问都不问。”
      母亲说:“如果她亲妈在总不能让孩子耽误到二十五岁。”
      父亲说:“那年我回去的时候,孩子就要跟来,我怕他二婶不高兴,就没让她来,还不如那年就把她领来了。”
      “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反正事已出了,得赶紧找个人家,总不能生在家里。”
      下面的话,我听不清了,因为我起来上厕所,父母什么也不说了。
      逐渐地,我也明白是什么事了,因为三姐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不爱动,肚子一天天明显地大起来。我也约略知道,好像是冬天修水库,年轻男女都离家在外,就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那个男的已经有了老婆。
      这之后,母亲开始忙起来了,经常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两个姐姐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终于有一天,后屯的远房姑姑,我叫她老张二姑的,领着一个中年男人来到我家。这个人个很高,足有一米八十多,壮壮的,黑黑的,镶着两颗金牙,说话一口山东腔。老张二姑管他叫宁师父:
      “宁师父我是知根知底的,人老实,又有手艺,才比他三姐大八岁,老婆离了,又没留下孩子,正想要个孩子,黄花闺女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不是为了自己的侄女,我可不找那个麻烦。”
      老张二姑,一个也是长得黑乎乎的小老太太,能说会到,能保媒,会跳大神,是十里八村的名人。不知是因为老张二姑是本家本姓过于相信她,还是情急之下无法选择,母亲竟同意了这门亲事。但隐瞒了实情,只说三姐是因为婆家对她不好,丈夫老打她,实在受不了,才带着身孕逃出来的。
      半个月后,三姐穿着母亲给做的一身新衣服,夹着还是由老家来时带的那个小包袱,由母亲和大姐、二姐陪着到了宁师父家,没有车轿,没有嫁妆,没有酒席,没有任何仪式,就结婚了。从此宁师父成了我的宁姐夫。

      二

      宁姐夫是个铁匠,他的小铁匠铺就在我读初中的小镇,只有两个人,他和徒弟。冬天是最忙的时候,附近的农民几乎都要到这里给马挂掌,铁匠铺旁边经常停着好几辆大车。宁姐夫和小徒弟把一匹马栓在一个木架子中间,用绳子吊起马的一只蹄子,然后启去旧的已磨得发亮的铁掌,再用小锤子钉上新的铁掌,从一大早一直忙到下午两三点钟,车才渐渐散去,接着还得打造第二天用的新的铁掌和铁钉。夏天则比较轻闲,主要是打造锄头、镰刀和一些其他小玩意,有时候,农民家里使用的铁家伙断了,也到这里来锻接。
      我课间没事喜欢到宁姐夫的小铁匠铺来,喜欢听打铁的叮叮当当声。炉子里燃烧着通红的炭火,宁姐夫扎着皮围裙,光着黑红的脊梁,用长长的钳子夹着通红的铁块,在铁砧上不停地翻转,小徒弟也同样光着黑红的脊梁,汗流浃背地抡着铁锤,一下一下不停地敲打,不多功夫,一个半圆形的马掌或什么物件就被打造出来了。
      我很喜欢宁姐夫,但他成了我姐夫后比第一次到我家时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黑黝黝的脸上都是细密的皱纹,两鬓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花白,腰也似乎弯了许多。宁姐夫脾气很好,平时话语不多,别人求他干活,他总是笑着点头:“行!行!”一笑就露出那两颗金牙,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有时我午饭家里没有什么可带,就到三姐家吃,宁姐夫总是催我多吃点,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多吃饭才有力气。”宁姐夫很能吃,像沙子一样硬的小米饭,我最多能吃两碗。可他一顿要吃四五碗。
      小徒弟对我也很好。那时我家乡的孩子们,基本没什么娱乐,什么篮球、排球只有在学校体育课能摸一摸,至于足球就根本没见过。孩子们的游戏都是就地取材,冬天最流行的一种游戏就是抠马掌钉。把废旧的马掌钉每人都拿出同等的数量放在一个划定的圆圈里,然后在五米左右的地方用马掌铁轮番往出抠,谁抠出就归谁。各种游戏我都是弱智,好容易拣到十几个马掌钉,一会就输得精光,就像赌光了的啊Q一样,一边站在旁边看热闹,一边为别人喝彩。但自从有了宁姐夫之后,我就再也不怕输了,每次到铁匠炉时,小徒弟都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把废马掌钉塞到我的衣兜里。孩子们知道我货源充足,都喜欢找我玩,宁姐夫铁匠铺里废旧的马掌钉就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宁姐夫也很喜欢三姐的孩子。三姐生的是个男孩,名字叫大虎,人如其名,生下来就将近九斤,几个月就显示出一种虎气,大脸、大眼睛、大手大脚,哭起来声音也很宏亮。我不由得想到孩子的真正父亲、也就是和三姐出事的那位“姐夫”一定是位真正的男子汉。宁姐夫从铁匠铺回家的主要家务,就是抱大虎,好让三姐做饭,他眼睛看着孩子的脸,嘴里不停地呵呵着,一边在院子里或者在屋地中间走来走去。大虎一哭,不等听到第二声,就用韵味十足的山东腔向屋里喊:“老虎叫了!该喂奶了。”
      于是三姐就赶紧停下手中的活,从宁姐夫怀里抱过大虎,解开衣襟,把□□塞进大虎嘴里。三姐的□□很大,很白。
      不知为什么,母亲却不喜欢宁姐夫。
      宁姐夫活很忙,虽然我家距离小镇只有四里多地,也很少到我家来。有时他抱着大虎,送三姐回来,母亲对他总是十分冷淡。他进了家门,把大虎交给母亲后就坐在炕沿上闷声不响地抽烟,然后和父亲一起喝两盅酒,吃完午饭就匆匆回去,母亲也不挽留,只是把三姐和大虎留下再住两天。
      大约是大虎七八个月的时候,三姐结婚后一直没露面的老张二姑又出现在我家,还没等她上炕,一向温和慈善的母亲就突然变了脸:
      “你还有脸到我家来?”
      老张二姑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一时有点尴尬,但还是勉强笑着说:“我自己的哥哥家有什么不能来的?”
      一听这话,母亲更生气了:“你还知道这是你哥哥家?连自己的娘家侄女都能卖,你还是个人吗?我问你,你拿人家老宁家多少钱?”
      老张二姑毕竟是场面上的人物,面对着母亲的责问并不慌乱,一面大模大样地盘腿坐在了炕头上,一面强笑着说:“嫂子,这说的是哪家子话?看你妹子是贪财的人吗?还不是为了咱们侄女好。咱们一个乡下孩子,找个有手艺挣现钱的那么容易?不是你求我,我还真不保这个媒,人家挑什么样的没有。宁师父除了年纪大几岁,哪个地方配不上咱们侄女?”
      “大几岁?你说大几岁?”
      “不就是大八岁吗,咱们姑娘也不算小了,大八岁着实不算大。”
      母亲厉声说道:“大八岁?大十八岁!”
      “真的吗?”老张二姑假装不知情,“他明明告诉我是三十三岁,我怕不准,还特意让人看了看户口。”
      “户口是托人在派出所改了的。”
      “那我可不知道。”老张二姑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是假装不知道。‘宁师父我是知根知底的’,”母亲模仿着老张二姑的语气,“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老张二姑一时语塞,母亲一直在眼里转的两行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她拉起衣襟抹了抹眼睛,继续说:“年纪大一点也倒罢了,没想到还有病。”
      “有病?什么病?”这回老张二姑可能真的不知道了。
      “男人的病。你不知道她前房老婆为啥离的婚?”
      “为啥离的?不就是合不来吗?”
      “宁姐夫脾气那么好,有什么合不来的?就是因为有病!”
      “这我可真的不知道。”
      母亲放声哭起来了:“一个没娘的孩子,投奔我来了,倒让我给推到火坑里去了!”
      见母亲哭了,老张二姑也哭了,不知是真是假,哭的声很大,样子也很伤心,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嘴里还不停地念道着:“你看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你看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看母亲不哭了,她也不哭了,好像这一切的错都怪母亲,反倒劝起母亲来:“嫂子,你就认了吧,这都是命啊。这孩子要是命好,也不会出那码子事。反正宁师父人不错,又挺能干的,人的一生图个啥?有吃有喝就行了吧。”
      母亲立刻反问道:“你怎么不有吃有喝就行?一个张红眼都满足不了你,到处跑骚,你那些事能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
      张红眼就是我的叔伯二姑夫,因为总是闹眼病,别人都叫他张红眼。他人很老实,老张二姑那些风流韵事附近十里八村几乎无人不晓,可他却一直假装不知。
      母亲的质问使老张二姑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才说道:“嫂子,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自家妹子,你就什么也别说了,都是妹子不好,都是妹子作孽。”还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吵完了,母亲也没留她吃饭,也没出门送她,老张二姑一个人讪讪地走了。

      三

      我这是第一次知道宁姐夫有病的事,尽管我亲眼看见因为这件事母亲和老张二姑吵得那么凶,还是不大相信宁姐夫有病。那么壮实的汉子,脊背上,胳膊上都是结实的肉块子,两臂抡起大铁锤那么有力气,似乎一下子把铁砧都能砸碎,怎么会有病呢?但我确实看见宁姐夫经常吃药,也见过三姐把个黑乎乎的药罐子吊在火炉上熬药,把满屋子弄得都是怪怪的中药味。但到底什么病,什么叫男人的病,我当时的年龄还无法了解。
      刚上初三那年,学校开秋季运动会,我本来在体育方面是个无能儿,班级为了达到百分之百的参与,非让我也报一项,我只好选择了不需要太快速度的障碍跑,没想到过一个横杆的时候,没跳过去把脚崴了。脚肿得很高,疼得很厉害,同学把我送回家,两天没上学,母亲每天用酒给我揉,总算不怎么疼了,但走路还很困难。父亲怕我耽误课程,就借生产队的大车,把我送到小镇三姐家,好在三姐家离中学不远,每天我一瘸一拐地到学校,晚间再一瘸一拐地回来。
      三姐家房子也不很宽敞,也是两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住屋,我和姐姐、姐夫睡在一铺炕上。宁姐夫自然是睡炕头,据说干重体力活的人睡热炕最容易恢复体力。我挨着宁姐夫,我的旁边是大虎,三姐靠一边。大虎已会走路,会说很多话,喜欢把舅舅叫“豆豆”,仍然虎头虎脑的样子。我每天放学回来,总要先和大虎玩一会才开始写作业。
      一天,我上学的路上看到镇上来了个江湖医生,在街道旁摆摊。地上铺着脏兮兮的一块白布,两边写着“祖传秘方”“妙手回春”八个大字,中间密密麻麻的也写着字,有的好像是药名,我不认识。人穿得倒很干净,长得也很像样,五十多岁,留着一绺小胡子,带着眼镜,斯斯文文,不像小镇人那样粗俗。有几个人围着看热闹,我急着上学,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没想到晚间放学的时候,却发现江湖医生在三姐家里,三姐正忙着在厨房里炒菜,宁姐夫也早早从铁匠铺回来,正坐在炕上同医生闲聊。
      这天宁姐夫和江湖医生痛痛快快喝了一顿酒,我也借光喝了几口。三姐这天也很高兴,满脸笑容地给江湖医生斟酒夹菜。连大虎似乎也特别欢喜,竟然拿起我的语文书大声念起来,当然谁听不明白他念些什么。
      江湖医生临告辞的时候,一再嘱咐宁姐夫:“一定用黄酒送服,一次三钱。药量不可太少,少则药力不够,也不可太多,多则人体无法承受。”
      三姐家没有黄酒,三姐几乎找了半条街才从别人家要来一小杯黄酒。
      宁姐夫服下药早早睡下了,大虎淘汽累了,也早早睡下了,三姐收拾完屋子也睡下了。我伏在炕上写了一会作业,觉得灯太暗,也睡下了。
      睡梦中,感到我的手臂被谁压了一下,醒来发现三姐轻轻从我身上爬了过去,浑身脱得光光的。宁姐夫往我这边移了移,三姐就在他的那一边躺下了。十四五岁的男孩,已开始稍解人事,我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屏住呼吸,假装睡着,心开始狂跳不止……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一小会,三姐就又从我身上轻轻爬了回去。
      天刚亮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三姐仍然光着身躺在炕的那一边。这时才到初秋,身下又是热抗,不盖被子也不冷,关键是三姐连背心短裤都没穿。三姐个很高,加上生下大虎后身体有点发胖,借着黎明的微光,看过去白花花的一片。我起来三姐并没有动,直到我从外面回来才发现三姐用被子盖上了下半身,丰满的胸部仍然露在外面。
      看来三姐一宿没睡,而且一直赤身裸体地躺着。
      从这天之后,再没看见宁姐夫吃药。
      宁姐夫才活了五十九岁就离开了人世。我早已大学毕业,分配到一个边远县城教书,赶回老家,宁姐夫早已咽气,三姐哭得死去活来,大虎也哭得很伤心。大虎已在县城读高中,已长成个漂亮小伙子。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始终把宁姐夫当作自己的生身父亲。而宁姐夫也始终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对他很好,他的最大希望就是能供大虎上大学,每天拼命地干活,和三姐省吃减用为大虎攒钱,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办完丧事,大虎回到县城读书,母亲怕三姐过于冷清,接回我家住一段日子。我也顺便和年事已高的父母一起生活了几天。
      圆完坟回来,母亲问三姐:“往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
      三姐说:“就这么过吧,他姐夫留下了几个钱。”
      母亲说:“再走一家吧,趁现在年轻。”
      三姐说:“年轻什么了,都四十出头的人了。”
      “可你这十多年太苦了,虽说他宁姐夫对你不错,家里也不缺吃少喝的,可是……”母亲说不下去了,眼泪又流了下来,“大娘太对不起你了。”
      三姐没有哭,反倒安慰母亲:“大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亲妈活着也不过就如此了,从大爷把我领来那天起就把你当成了亲妈。千不怪万不怪,都怪自己做错了事。”
      母亲还是劝她:“再走一步吧。以前的事算大娘瞎了眼,错信了你个不是人的二姑,这回自己给自己作一次主吧。”
      但三姐口气很坚决:“就这样了。那个事以前我还想,现在早都不想了,真跟枯木死灰差不多了。下半辈子我就指靠大虎了,这孩子学习不错,会有出息的。再说了,他姐夫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我也不忍心再让他改姓别的了。”
      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我,自己和父亲都活不几天了,一定把三姐当亲姐姐对待,一定帮三姐供大虎把书念完。
      其实我看三姐同我两个亲姐姐没什么两样,有时觉得更亲。

      四

      一晃就是二十几年,宁姐夫和他的铁匠铺已成为遥远的回忆,父母早已作古,连我自己也已接近花甲之年。
      三姐虽已年逾古稀,但身体一直很健康。腰板笔直,脸色红润,只是头发完全变白。她现在住在省城,一直和大虎生活在一起。三姐多半生的辛苦没有白费,大虎不但考上了大学,而且是名牌大学,毕业后分回省城在一家工厂做副总工程师,媳妇是他的同事,两人感情很好,对三姐也很好。三姐的孙女小燕也已上大学,在省城一家外语学院学英语。三姐不但辛辛苦苦地把大虎抚养成人,连孙女也是她一手带大的,现在家务多半还是由她操持,每天买菜、做饭、擦地板,只是衣服不用她洗,由媳妇休息日来完成。
      我已由县城中学调到某市一所大学搞教务,每次到省城开会或者办事,必到三姐家去。不管我住的是什么高级宾馆,也必须在三姐家住一晚。三姐家是大两居室的住房,大虎夫妇住一间,三姐和孙女住一间,现在小燕读大学,平时住校。我去的时候,就睡小燕的床,和三姐一聊差不多就是半宿。
      去年夏天,我又借到省城办事的机会去看三姐,恰逢大虎夫妇到外地考察设备没回来,小燕因双休日没课带男朋友、也是她的同学来家玩。从小燕身上完全可以看到三姐年轻时的影子,也是高个,脸白白净净的,也是那种多情的眼睛。打扮可完全现代,染成深棕色的毛毛头,短衫,短裙,也许是因为在家里,除了我这个舅爷——一个六旬老翁没有外人,天又很热,她能露的全露。小燕的男朋友倒显得传统一些,T恤,长裤。也是那种细高个,带着眼镜,话语不多,从外表看,文质彬彬的。
      三姐好像很喜欢小燕的男朋友,加上我的到来,自然是特意跑了一趟市场,晚间多加了好几个菜。饭后,我留在三姐屋里闲聊,小燕和男朋友在她父母房间说话。到了九点多种,三姐有点沉不住气了,把小燕叫了过来,悄声问道:
      “你那个大……大李,不走了?”
      小燕倒不怕别人听见,爽快地说:“都几点了,你还赶人家走?学校离咱们家可好远哪!”
      三姐默许了,可到睡觉的时候,问题又来了。三姐把我领到大虎的房间,让我和大李一起睡大虎夫妇的双人床,让小燕回到三姐的房间睡自己的床,可小燕却连撒娇带强迫地把我和三姐推了回来:
      “你们老姐俩又一年多没见面了,好好在一起聊一晚上吧!”
      三姐犹豫了:“那你们俩?”
      “我们俩怎么的?”
      “你们可还没结婚哪!”
      “没结婚就不能在一个屋睡觉了?我们俩也想好好聊聊呢。奶奶,实话告诉你,我们俩不但没结婚,而且还只是朋友关系,毕业后能不能结婚还是另一回事呢。”
      一听这话,三姐更着急了,硬把小燕按在床上:“那更不行!出了事我可没办法向你爸妈交代。”
      小燕故意严肃地问奶奶:“真那么严重吗?”
      三姐说:“装糊涂,那么大丫头啥事你不明白?”
      小燕说:“既然我们什么事都明白,就不劳你老管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别以为还像你年轻时候,一点事就弄得满城风雨,就能毁了人的一生。我们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事都不会出的,就请你老放心吧。”
      小燕说了声“good night”,做了个鬼脸,跑回她父母的房间她男朋友那里去了。
      三姐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再去敲门,愣愣地在屋地中间站了好半天,对我轻声说了句:“不早了,睡吧。”竟自上床睡下了。
      往常我来的时候,三姐总有说不完的话,谈我的父母,谈她的父母,谈宁姐夫,谈大虎小时候的事,可这一晚,三姐什么都没说,我知道是小燕的的话刺痛了她的心。小燕完全是无意的,她不可能知道奶奶的身世,大虎至今也未必知道,就是我,也只知道三姐到我家后的情况,至于在吉林老家的生活,所谓“出事”,是刻骨铭心的一段恋情,还是和花心男子的一次苟合,那位男子姓什名谁,我也一概不知。但从大虎的长相可以知道三姐为之奉献出青春甚至几乎是一生的那个男人肯定不是猥猥琐琐之辈,这也许还能给三姐带来一丝欣慰。
      三姐并没有睡,床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也许她正回味着初恋时的甜蜜,或者正咀嚼着由此而带来的苦涩。
      夜很静,隐隐能听到对面屋里开心的说笑和幸福的□□。两个沉浸在爱河里的青年男女也是一宿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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