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4、Part 74 业力 ...
-
草薙明月看到源千鹤认真高傲的样子，在她严厉的一盯下，只是用短促的气音发出一点笑意。
他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示意。
源千鹤收回视线，看着那样真诚、决定奉献一切的石川凉子，除了通灵师对人强烈心绪的感应与悲悯，也有出自于女孩之间心灵感应似的格外柔软的感动，让她立即下定决心。
“不要在意别人异样的对待！”她走过去，握住石川凉子一只手，捧在手心里，郑重地说道。
“那……那你……”石川凉子痴痴地睁着眼睛，紧张地期待着。
源千鹤转向高桥，缓缓抬手，并起两只手指，抵在嘴唇上。
草薙明月感受到一股灵能在扩散。他微微歪头，似乎在细致地欣赏源千鹤施咒的姿容。
源千鹤嘴唇轻动，无声嗫嚅着繁复的咒语。
她翻转手腕，幽美的指形像是捏着一枝花色纷飞的樱花，将并起的双指指向高桥。
“啊……！”高桥触电似地颤抖了一下，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高桥！”石川凉子心怦怦跳，本能地想要冲过去。
“不要动。”源千鹤利落断喝。
石川凉子一下子停住，渐渐睁大眼睛，眼里只有高桥似的，就那么盯着他。
两股黑烟从高桥紧闭的、带着伤疤的眼皮里释放出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成灰。
黑烟滚滚地流动出来，两条毒蛇似地扭动，吸入源千鹤的指尖。
她姿容坚定，手指翻转，肘部高抬，像是将手指从冰冷的水流中猛地抽出，指尖上紧缠着流动的黑烟。
随着这个上提的动作，黑烟受到了不可阻挡的吸力，猛地全部吸入指尖，消失殆尽。
草薙明月淡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当看到源千鹤将黑烟吸收消弭时，他只是速度稍缓地一垂眼帘，再淡淡睁开。
源千鹤松开指形，侧身向石川凉子说道，“你看。”
而高桥的声音，早就欣喜若狂地响起，“我……我好像能看见东西了！”
“真的吗？！”石川凉子冲过去，一把抱住他。
高桥只顾仰望虚空，两手停在脸庞两侧，像是随时要狠狠抓住自己的脸皮似的，狂喜的神情里透出一种和之前的虚弱静谧完全不同的、疯狂般的明亮。
他睁开眼睛，在完整眼睛的映衬下，整张脸更显得俊美贵气。虽然眼珠还是半透明的，瞳孔也只是浅浅的一点，但流出的眼泪几乎是滚烫的，似乎能看到带着血丝的、狂喜的热气。
“太好了，太好了！”石川凉子连连蹦跳，喜悦的声音里含着差点晕厥过去似的、强烈的呜咽。
她抱着高桥，一个劲儿地想要踮高靠近他。而高桥只顾看着虚空，完全沉浸在自己能看见东西了的喜悦里，任凭她在那里一直呼唤他的名字。
源千鹤刚才施咒时，双腿微分，姿态凛然。现在她收起这份凛然，背手的动作显出少女独有的活泼柔美，看着那边的两人，脸上露出微笑。
“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她说道，“明天就能完全恢复视力！”
“谢谢你……谢谢你！”石川凉子不肯放开高桥，又想要用最高的礼节感谢源千鹤，一时手忙脚乱，只顾扭头看她，又赶紧把目光恋恋不舍地放回高桥身上。
源千鹤看出她的心意，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不要你的什么回报。为人消解痛苦的「业」，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说这话时，她横了一直沉默旁观的草薙明月一眼，露出真率的胜利似的一笑。
草薙明月只是拂了拂腿面，支起身子，轻挪脚步，像是在潇洒地散散步。
像那场初见的网球一样，源千鹤期待看他窘然或者生气的样子，但依旧没有。
“好了，总之……”源千鹤撇撇嘴，走到石川凉子身边，护送着她带上高桥一起走。她边走边小声祝福，“他恢复了视力，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幸福地在一起吧……”
草薙明月目送他们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他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刚看了一眼，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源千鹤几步走近，双手掐腰，也不说话，就那样带着娇蛮可爱的微笑看着他。
草薙明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么轻易就让我赢了？”源千鹤说道。
“赢了？”草薙明月笑道。
“你太犹犹豫豫的了！那么明显的「业」之力摆在面前，你在等什么呢？”源千鹤抱起双臂，“被我抢先了吧。”
“你把这种事当做比赛吗，千鹤小姐？”草薙明月微微一抻脖子，“你太心急了。”
“无论如何，我比你先一步化解了「业」之力！”源千鹤向前倾了倾腰身。
草薙明月缓缓上下移了一回视线，将她的全貌看在眼中，只是微笑道，“千鹤小姐，按照神社世系一条原本的共通规则，直系的传人是要隔绝世俗，只接受鬼神事务的训练，不踏入「现世」的。”
“……嗯？”源千鹤眨眨眼睛，微微皱起英气的眉头，“是啊。你们高天神社最先打破这条铁律。你不仅是直系，还是男孩，是天生的继承人，却在「现世」中长大。”
“而千鹤小姐作为博雅神社的未来家主，身份特殊，是不久之前才被开放禁令，能够进入「现世」的吧。”草薙明月笑道，“所以你想要深刻地体验人世的一切，只是目前体验还浅。”
“你想说什么？”源千鹤挑起眉宇。
“你的能力很好，性格也很强势，然而本性却很纯真。”草薙明月说道，“做事简单直白，有时候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错误的判断？”源千鹤眼神一闪，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又侧回眼神，示意那两人离开的方位，“你是说刚才的事？”
“你认为你已经化解了「业」吗？”草薙明月淡笑道。
“我完成了那个女孩的心愿啊！”源千鹤说道，“我使她的恋人重见光明，让他们可以拥有幸福……”
草薙明月只是淡淡摇摇头。
“嗯？”源千鹤被这无声的动作截断了话语。
“不。你并没有承受到真正的「业」。”草薙明月说道，“那股真正的「业」，还在我的灵能感应中流淌呢。”
源千鹤不服气地上下扫视他一眼，“你是想说，你的灵能比我更强咯？”
“这个结论可以以后再下。”草薙明月轻移几步，始终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她，“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你是不愿意承认你这次比我落后吧。”源千鹤沉吟片刻，骄傲一笑。
草薙明月走过她身边，侧头看向她，“等等看，千鹤小姐。”
“你……”源千鹤愣了一下，猛然转身，看到那个少年已经姿容闲适地走开了。
他背对着少女，挥手做了个晚安的示意。
“……哼！”源千鹤握紧手指，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不干脆的家伙。”
这句话飘过草薙明月耳畔，他只是轻抬眉头，仿佛面对倔强的会咬人的猫咪。
直到月色几经移动，时光如水流逝，星月再次变成晴空时。
这天午后时分，刚完成半天集训的少年们迎来了下午的自由组队练习，大家在网球场上各自寻找运动区域。
阳光不算强烈，天上有厚重的云彩，天空是灰蓝色的。
草薙明月刚做完一组单打练习，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用冰毛巾清理头颈。
千石清纯走过来，晃了晃运动饮料瓶，畅快地喝了两口，舒服地深呼气。
“还是亲身体会一下，才能真正感觉到你的球技呢。”他笑着拍拍草薙明月的肩膀。
“千石前辈的发球真特别。”草薙明月随手叠着冰毛巾。
“那是我的得意技呢！完全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喔。”千石清纯兴致勃勃地讲着，“那是名为‘虎砲’的特技……”
草薙明月倾听着，看了一眼缓流的云光。
时间差不多了，也许有些人会有新的感受。
他这样想着，正逢千石清纯笑道，“一会儿尝试一下双打练习吗？”
“和东方前辈、南前辈两人组合对打吧。”草薙明月笑道，“听说他们的双打组合天衣无缝，对我也将是很好的锻炼。”
“好诶！”千石清纯四下搜寻，一面快速地拧上饮料瓶盖，顺手递给草薙明月，“他们在那边，我先去预定！”
草薙明月拿过饮料瓶，帮千石清纯放回他的运动包里。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巨大铁网。
这个铁网将巨型网球场隔成两个部分，那边是少女网球队的训练场地，这时也在进行自由练习。
那些粉色短衣服、白色裙裤的身影跑来跑去，活力十足。
而那边场地的入口外，是一些前来观看训练、也可以加入运动进行网球尝试的游学团成员。
草薙明月换了另一边视角，回头看去，目光静移，微微一闪。
游学团正跃跃欲试，准备到训练场上去体验网球。
带队老师在维持秩序，成员们好像有点躁动。
当草薙明月听到东方雅美的呼唤，他们正好选择了靠近铁网的运动区域，叫他来做双打练习时。
就在少年起身的时候，正挥手呼唤的东方雅美突然被吓了一跳似的，转头看向铁网那边。
附近区域的少年们也纷纷听到什么响动似的，跑过来看。
草薙明月快步走过来，隔着铁网，只见训练场上运动的女孩们差不多都停下来，有种面面相觑的尴尬气氛。
游学团带队老师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石川同学！你太没规矩了！”
草薙明月走到铁网边，看见石川凉子自顾自跑到满是网球的训练区域，其他游学团成员还在老师身边集合。
她孤零零地跑出去，抓着一个身材健丽的少女网球手，一个劲儿地摇晃她，乱七八糟说着什么。即使看不清也听不清，那种发疯似的劲头，也几乎能传达给肉眼。
女孩们愣了片刻，连忙上来劝阻。
草薙明月微微凝眸，灵感四散，捕捉到那边源千鹤强行忍耐放低的声音，“喂！你不要这样闹啊！”
“你根本就是骗人！骗人——！”石川凉子只有这么一句话。她本来组织语言就困难，现在情绪激动，脑子空白似地机械重复，重复得人心里发毛。
“你……”源千鹤深吸一口气，像一座强行抑制自己的火山。
“怎么了？”少年们这边也扣住铁网，大声询问要不要帮忙。
女孩们那边的教练赶到，大家配合着把纠缠的人拉开。
“你是怎么回事呀！”源千鹤气结地大声喊道，一旁跑过来的橘杏连忙拉着她转身劝解。
“呜呜呜——！”石川凉子大声哭着，没有被发夹固定的两侧碎发散下来，发型显得乱糟糟的。
“把她送去医务室，先冷静一下。”教练们只好说道。
围观张望的游学团成员们也窃窃私语着，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什么呀，我就说过会是那样。她肯定是自己陷入错觉了……”有这样的声音传出，听起来又有点哀怜别人的意思，又有点鄙夷的意味。
“发生什么事了？”少年们这边还残留着讨论的余韵。
“女孩们好像更容易起冲突……”有人说着说着哽了一下，“不是说坏话啦！女孩子发脾气其实很可怕的。”类似这样的私语。
人群渐渐又投入各自的事情里去。
草薙明月听到一声铁网的轻颤声，他幽幽收回视线，看向面前正隔着铁网、紧紧扣住那些网孔盯过来的源千鹤。
她憋着一股气似的，只管紧紧抿着嘴。
草薙明月看着她的眼睛，轻笑着一耸肩膀，“我不是说过吗？还没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