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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Part 75 爱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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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我的咒术失效了？”
当夜色降临时，还是那个全景走廊的位置，草薙明月正看着浮游的夜云，这时他听到了飞快靠近过来的源千鹤的声音。
源千鹤一头火似地走过来，没有任何开场白，没头没脑又心火上涌的样子。
草薙明月侧过眼神看着她。
她自顾自在那里皱眉思考，“没有呀！那个高桥同学顺利恢复视力了，我看他只靠自己就轻轻松松到处走呢。”
草薙明月轻抬了一下漆黑的剑眉，“自己一个人吗？”
“嗯？”源千鹤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主动来找他的。她撇撇嘴，有些泄气地、声音莫名圆鼓鼓地说道，“是啊。眼睛很明亮，和大家有说有笑的，没有咒术失效的表现啊。”
草薙明月抿嘴一笑，冷柔的声音含着深深磁性，“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啊，千鹤小姐。”
“什么呀？”源千鹤眨眨眼睛。
“那就让她自己告诉你吧。”草薙明月目光一转，微微抬颚示意了一下。
源千鹤听到一阵跑步声，声音很响。
她一转头，差点被石川凉子直接撞到脸上。
“你……？”源千鹤本能地一闪身，看到石川凉子眼神有些涣散似的，整个人精神状态随时崩塌的样子。
石川凉子狠狠咬住嘴唇，双拳握得贴紧，脸色白得发青，冷汗黏腻地沾满脸颊和额头。
她就这么瞠大眼睛盯着源千鹤，好像心里有憋得快爆炸的情绪，却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
源千鹤看看她，又看看草薙明月，脸上露出本性天真的疑惑。
“千鹤小姐。”草薙明月抬手轻放在一侧唇角边，用气音轻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业」。”
“什么？”源千鹤还没反应过来，石川凉子绕过她，一下子站到草薙明月面前。
石川凉子浑身发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像是被掐着喉咙一样，“还是拜托草薙同学你吧……”
草薙明月淡淡道，“怎么了？”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石川凉子用尽全力，突破堵住嗓子的沙哑虚气，发出撕裂似的一声怒吼。
源千鹤立刻走了上来，“高桥？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很好！他双眼完全恢复，可以自由行动呢！”石川凉子大声说，表情完全扭曲，“如果不是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能在眼瞎的情况下，身体状况还很好？现在恢复了视力，倒是很有活力呢！”
草薙明月微微向侧面颔首，看向石川凉子，“你怎么没在他身边？”
“……呵呵呵！”石川凉子狠狠转向草薙明月，咧开一个可怕的笑容，“你们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喂！”源千鹤皱眉断喝，觉得她说得有点过分。
“不……不！”石川凉子脑子不太清醒，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草薙明月的手臂，“我没有说你，我在说那个混蛋高桥！你不要生气，你要帮我……”
草薙明月抬抬眉头，淡淡说道，“他把你甩了？”
直白的话语，带着难以形容的温柔的冷酷。
“……哈哈！”石川凉子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紧咬的牙齿咯咯摩擦，“他恢复视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我后说……‘没想到你长得这么丑，而且好没品位啊’……”
“啊？”源千鹤吃了一惊。
草薙明月知道，本性天真的源千鹤，原本以为那两人之间将会有什么充分表达恋情的、缠绵甜蜜的爱语呢。
石川凉子抓着草薙明月的手指紧握发抖，“他眼瞎的时候，就从他家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我是平凡家庭出身……他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过，‘我不介意，只要你在我身边’……”
草薙明月轻轻一挠眉角。
石川凉子重复着记忆中的那些温柔话语，把自己说得脸色越发扭曲，“混蛋……该死的，这个混蛋！”
粗俗的脏话，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她极度的愤恨。
石川凉子猛地抬起失神的眼珠，狠狠盯着草薙明月，“他就那样自由潇洒地到处走，因为他说，‘我要去和更可爱的女孩交往，至于这段时间的照顾，那就谢谢你啦’……他还用那么俏皮的语气词……”
“……然后？”源千鹤还是不太能相信，“就这样吗？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你了？”
“还算可以啦！他还冲我笑着挥挥手呢！”石川凉子近乎崩溃地大声说，“然后就那样走掉了……”
她用力摇晃着草薙明月的手臂，癫狂地重复着，“就那么走掉了……走掉了！”
“可是你那样辛苦细致地照顾他啊！”源千鹤忍不住说道，“难道能那么轻松地……”
草薙明月幽幽看向她。
源千鹤哽了一下，心脏被自我疑惑的动摇感抓住。
她猛然想起草薙明月的话，“你对人世的体验还浅呢，千鹤小姐。”
人世？难道不是接受到温柔的付出，也会全力地回报吗？
草薙明月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轻笑一声。
石川凉子还在疯狂倾诉着，“他倒是那么容易地给钱、走后门，能来到这里……我为了跟随他，却费尽辛苦，还擅自使用了自己的助学金……”
草薙明月靠坐在宽阔的落地窗窗台边，侧头向窗外扫了两眼。
他又看了一眼被没体验过的、超出想象的人性表现震住的源千鹤，用气音冷柔发声，“看那里。”
“……什么？”源千鹤接到少年眼神示意，连忙看向窗外。
在小花园式的天桥下休息区内，她看到高桥正站在那里，和几个女孩说说笑笑。那样子俊秀风趣，完全是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想想也是，外貌很好、家境也非常富有……
草薙明月收回视线，看向各方面都很普通的、连过于鲜艳的粉色塑料发夹都没有了的石川凉子。
他淡淡道，“那么，你来找我，是想怎么样呢？”
“我要……”石川凉子睁大眼睛，眼里充满疯狂的意味，“我要你诅咒他！”
“诅咒？”草薙明月淡静重复。
“对！用最恶毒的诅咒！”石川凉子想起了什么，情绪更加爆发，“或者教给我诅咒的方法，我来亲自惩罚他！我要让他痛苦不堪，不能解脱，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地狱……啊，对了！地狱！让他试试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本来性格羞怯、组织语言很费劲的女孩，这时却言辞流利、可怕疯狂。
听到这一连串的失去神智的要求，一旁的源千鹤浑身一凛，猛地看向草薙明月，“喂！”
她紧皱眉头，用强烈的眼神示意草薙明月，怕他真的答应这个可能造成过火场面的愿望。
草薙明月沉吟片刻，拍拍石川凉子狠狠抓住自己的手背。
石川凉子接触到极寒的冰雪似的，被那股入骨的温柔寒意攫住了。
草薙明月支起身子，没有挣开女孩的手，任凭她像当初抓着自己倾注一切心意的所谓恋人一样，紧紧跟在自己身边。
他侧过头，向石川凉子柔声低语，“月光现在照在另外一面的窗上，跟我来看看。”
他带着石川凉子走到走廊另一侧的全景落地窗前。月光冷冷地照在他们身上。
那边的源千鹤看到这个情景，看到月光映照在体态健秀俊美的草薙明月身上，她突然被那个少年散发出来的残酷的柔和气势震住了一下。
同时，当她不得不将那两个人同时收入视线，这样放在一起看去，她忽然领悟到了什么。
想想那女孩和高桥……
而这时，草薙明月正低声安抚着浑身发抖的石川凉子，没有使用任何施咒的手势，双手自然放在裤袋里，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出点点寒意。
一股无形的压顶似的灵能场，在源千鹤的灵能感官里，如同不可抵抗的山峰般，就那么压了下来。
“嘶——”她不禁深吸一口冷气。
草薙明月则注视着石川凉子的眼睛，柔声淡语，“你的全部身心，我是说‘全部’——都投入了高桥身上。”
石川凉子扭曲的表情，在月光冷漠又宽容的映照下，渐渐转为出神似的静谧。
“你的心应该转向自己。”草薙明月淡淡道，“你还没爱过自己呢。”
由石川凉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为了所谓爱恋而清空自己的一切，就是那种强烈的「业」之力，在草薙明月冰冷水面般的灵能感应里，化为幽幽的飞烟，渐渐淡化。
石川凉子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澈透明，像在温柔的梦海里漫游。
草薙明月直回身姿，安抚地拍拍女孩的手背。
那拼命紧攥住少年胳膊的、颤抖的手，缓缓滑落下去。
石川凉子站在月影下，出神地望着夜色的虚空处。
草薙明月抬起手指，隔着一点虚无的距离，指着女孩的额心位置。
他轻轻一点，无形的鬼神空间中，旋开一点干净的涟漪。
石川凉子似乎听到了一声无比清冽的滴水声，忽然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般地深呼吸。
她看向草薙明月，动了动嘴唇，却只是无声。
草薙明月安慰地点点头，频率稍快、力道却轻柔地拍着女孩的肩膀，让她转身。
石川凉子被少年护送到走廊的出口，面向月光洒落的前路，她又抬头看了草薙明月一眼。
“做个好梦。”草薙明月笑道。
等他再次回到全景走廊上时，源千鹤正抱臂看着他。
少年一笑，走到窗边，闲闲靠坐过去。
“你消除了她对高桥的记忆。”源千鹤冷冷说道。
“只要她记得高桥，就不可能消解这份由爱产生的愤恨。”草薙明月说道，“这就是我解决「业」之力的方法。”
源千鹤眼神半透明地看着虚空，似乎在深深地沉思什么。
草薙明月看着她，“千鹤小姐，不要用输赢来界定通灵师的行为。这样你更容易看清「业」的真相。”
“你是怎么看清的？”源千鹤锐利地一抬眼神，“你是怎么预想到这个场面的？”
草薙明月笑道，随性地摇摇头，“这和灵能无关，纯粹是观察现世的人性。”
“人性？”源千鹤眨眨眼睛。
“千鹤小姐，你看出来了吗？”草薙明月幽柔地轻动了一下脖子，示意落地窗外的无穷夜色，“他们两个不相配啊。”
源千鹤轻轻咬住下唇。
“无论是外形还是家世，包括周围人的目光、单方面的付出、高桥家里明显的对免费劳力的利用——”草薙明月耸耸肩，“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和谐。”
“一旦相差巨大的高桥恢复视力，成为自由人……”源千鹤出神喃喃。
“我知道，千鹤小姐施咒帮助他们的时候，是构想着一副苦涩恋情开花结果的画面。”草薙明月淡笑道，“这正体现了你本性的纯真。”
“……哼。”源千鹤一转身，别扭地背对着他，“你就是在说我傻气。”
“我在夸奖你。”草薙明月微微探身，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而且，‘傻气’也并非不好的特质。”
源千鹤一下子侧过身，凝视着他，又说不出话来。
“……走着瞧。”她像是和自己赌气似的，冷冷吐出一句话。
她风风火火地转身，一口气走远。
片刻后，草薙明月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的惊呼声，还有慌张的嘶吼，什么“我……我突然又看不见了！”这样失神惊慌的大喊之类的。
他淡淡一转视线，居高临下地看向落地窗外，几个女孩惊慌失措地围着捂眼倒地的高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高桥蜷缩着身体，捂着眼睛痛苦大喊，“我看不见啦！呜呜——”刚才的自由潇洒的样子，瞬间灰飞烟灭。
草薙明月冷冷看着那一切，突然笑出声来。
“脾气这么大啊，千鹤小姐。”他低声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