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Part 52 极速 ...
-
关于不动峰的过往，在与这些少年网球手的长久相处中，即使只凭风中旧语的碎片，也能组合出那份记忆。
草薙明月走向网球场，想着那些记忆碎片。
晚风浩阔，吹动着他的头发。他随手将指尖缠入发丝，利落地捋了一把。
“算是钻了基地规定的漏洞吧。我们作为这里的集训成员，擅自比赛是不允许的。”少年们听说了这个突发的消息，有的担心，有的好奇，正纷纷跑到网球场去，一面忍不住议论。
那些身影擦过草薙明月身边，留下了风中的言语。
“但对方是第一批到达的游学团的成员，按逻辑来说，可以不遵守这个规定了。”
“主要是，你们看到橘君的表情了吗？他也完全发火了啊！”
“好像充满了新仇旧怨的样子……”
有比较相熟的少年跑过去时，发现了草薙明月，连忙回头挥手招呼，示意他快来看。
草薙明月只是微微致意。
他快步走进网球场。这里一堆围观的人，有U—17的成员，有刚下巴士、连气也没喘匀的少女网球手之类的新成员。
一个深橘色短发的少女站在人群最前面，几乎已经渗入网球场的比赛区域，跺脚的动作透露出一股娇蛮洒脱的劲头。
此刻，她正焦急不已地转圈，“这是什么事呀！”
“杏小姐，他们已经站到赛场上了，还能怎么办？”神尾明和其他不动峰的成员站得更靠前，其他围观的少年们讨论声难止。
一旁的石田铁满身愤恨的气势，紧紧一握手里的手机，“说的话倒是让人难以反驳！什么‘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打网球嘛’之类的……”
“大家别担心。”伊武深司强行保持沉稳，一边一个搂按住同校的网球手，又回头向人群中点头致意。人群里有不少少年，都是和不动峰有过交往、知道一些往昔秘密的人。
他说道，“U—17可不是当年未改造前的不动峰网球部，不会让人胡来的！”
未改造前的不动峰网球部，这个词语引起了旁边伙伴们的心痛，不得不狠咬牙关来止住。
草薙明月走过来，站在人群边缘，挪动了几步，调整视野。
赛场上，拓植教练正站在视野最宽阔的观赛区，大声向场上说道，“其实没有这个规矩！只允许你们打一球的回合！”
轮流发球，各发两次，直到出现一方得到三分之类的情况。
草薙明月抱起双臂。他看到橘吉平脱下外套，只穿着短衫，紧绷鼓起的手臂肌肉，似乎凝聚着愤怒的热火。
“可恶！”那边的神尾明实在忍不住，大声喊道，“真是可恶！到了现在，竟然还来找麻烦！”
“神尾！”橘吉平狠狠绷紧全身气势，正握住网球拍做好准备动作，侧过头凌厉地吼过去。
“橘部长……！”神尾明咬牙道。
草薙明月移动视线，看着橘吉平对面的高中生。
他仍然穿着长袖外套，并没有特意换上短衫，以保证更自如的动作频率之类的打算。
草薙明月微微侧过眼神，使瞳光冷冷地聚向眼角位置，更深凝地看着那人。
透过那一身黑色的衣服，一种凛冽的敌对气势，正滚滚散发出来。
除了针锋相对的意思，那人的气势里还有一种……
“呵呵。其实呢，虽然你们怨恨我，但也明白我并不是那种纯粹的没心没肺的小混混吧……”那人握住网球，像是捏着一颗染血的心脏似的，缓缓举到身体前方，用力捏住。
对面的橘吉平躬身绷紧肌肉，紧紧握住了球拍。
“被暴力赶下去的前任网球部长什么的。”那人缓缓左右抻抻脖子，将网球微微捧高一些，做出击球的准备动作。
“这种记忆，也像嘲弄的、扭动的活伤疤一样，像一条带刺的肉虫一样……”他猛地抛起网球，惊人的弹跳力惊起围观人群中一阵凉气。
“扎在我的心上啊——！”
那人跳得很高，激起的快风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痕迹。
然而就在他跳起的瞬间，就和这个动作完全融为一体，空气中迸出金色的残影，网球落地的声音就像球形闪电。
“……？！”大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不动峰的众人，眼里只有闪烁的金色残影。
橘吉平还没来得及动。他惊愣地僵了一下身体，缓缓侧头看向那枚已然落地得分的、在他身旁滚动过去的网球。
“诶？！”橘吉平的妹妹橘杏——这次少女网球特别选拔中第一批到达的网球手——举到身体两侧鼓劲儿的双拳还没完全握紧，又大惊地松开。
“天啊！”少年们反应过来，虽然在U—17已经见惯了各种网球绝招，再超出认知的也有，但是这种速度……
这种完全是不可理喻的速度啊！甚至连击球的动作，也似乎连幻影都来不及产生，就已经将球击落到得分区域……
不动峰的众人更是连面面相觑的余力都没有。
橘杏先反应过来，连忙揉着眼睛，用力甩甩头，“哥哥！”
橘吉平连准备击球的姿势都没变过，他只好直起身体，握紧球拍时，掌心肌肤发出了狠狠的扭紧摩擦的声音。
他看着对面的人。那人几乎像没动过似的，那样轻松，却充满异样的力量。
“不动峰网球部原本的部长，谷口雄弥……”橘吉平的脑海中呼啸闪过那些沉痛的记忆。
比他们高一年级、当时是三年级网球部长的谷口，在他管理的网球部中，上下等级严苛，动不动体罚后辈，根本不好好打网球，那里只是他实现自我傲视的场所。
实在忍受不了这一切的橘吉平，在又一次目睹对方严酷地体罚欺负成员后，当场提出比赛并击败对方。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即使有老师的加入——那种程度的拉偏架，现在想起来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最终也演变成学校暴力事件。
差点被解除学籍、最终伤痕累累的橘吉平，带着同样满身伤痕的伙伴们，组建了新的网球部。
这场充满伤痛痕迹的记忆……
颜面扫地的前任部长，几乎已从他们如今充实的追逐梦想的生活里，化为从不主动想起的烟迹。
然而……
“冤家路窄！”见到谷口后，不动峰众人大惊一跳，“他是故意的！他应该是特意用各种方法加入这次的游学团……”
那种精心准备过的、目标明确无比的气势，直接砸到了众人的心上。
而且，这场由过往恩怨、一见眼红的气氛，引起的宿命似的网球对战，竟然表现出这种无法理解的实力差距……
“不可能啊！”石田铁终于回过神来，瞠目结舌，“那可是橘部长啊……”
“是对方的速度和力量太惊人了！”橘杏急得直跺脚，“并不是哥哥实力怎么样，而是根本没机会……”
可是，这不就是实力差距的体现吗……橘杏没法说下去，心中的声音消解了她一头热火引起的辩解心理。
一旁静观的草薙明月，微微眯了眯漆黑的眼睛。
“喂，橘吉平。”谷口拿着网球拍，站在背光的云影下，那些暮翳仿佛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一样。
他抬了抬下巴，脸上痕迹变淡、却一直留在那里的当年事件造成的伤疤，映照在暮光下。
“后辈捡球！”谷口用冷冷带笑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发出重音。
这句话几乎引起了不动峰众人的应激反应。他们咬牙切齿地看过去。
这就是谷口当部长时，肆意欺负他们这些后辈的成员，经常说的一句话。
毫无意义地撒上满场地的网球，那样惊人的数量，却要求成员们在不可能的时间里捡起来，完不成的结果就是欺压性的体罚……
“你这家伙！”神尾明差点忍耐不住，已经完全是一副揍人的架势。
其他人连忙拽住险些扑过去的神尾明，“神尾，不要！”
“够啦！”橘杏那份坚毅又娇蛮的气势，实在不可忽视。她严肃地向大家大声说道，“难道把那时候的事情重演一次吗？！”
神尾明一下子停住，眼神痛苦地放空，“杏小姐……”
橘杏也气得不行，尤其是又听到谷口放大了声音，更加狠厉地咬着重音，重复了一遍，“后辈——捡球！”
橘吉平隐忍不语，转身捡起网球。
他捏紧网球，全力以赴地击打出去。
就在橘吉平击球的瞬间，是的，就在那个瞬间——
一道刚刚产生就接近飞散消弭的金色幻影打了回来。
橘吉平瞠目难言。得分的回球在他脚边缓缓滚动。
原本议论声频频的网球场上，一时只有晚风呼呼的声音。
隔了半秒，才有惊叹声发出，“不可能吧……”
就连不动如山的拓植教练，也微微松开紧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这种程度的速度……”
他甚至来不及用理智思考，心思就激烈地活动起来，深深感觉到这个高中生很适合加入U—17的样子。只是能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莫名地让人担心。
拓植教练用力摇摇头，恢复严厉的气势，“还打不打？按照这个场面来看……”
他看向橘吉平。
橘吉平一时五感全无似的，孤零零地站在风里。
“橘部长！”伙伴们的呼唤也似乎无比遥远。
“哥哥——！”终于还是妹妹橘杏的声音，惊醒了几乎空白的橘吉平的神思。
他浑身一阵战栗，冷汗浸透了短衫。
对面的谷口哼笑一声，摊开双手，“行啦，我看你今天不敢再打下去。”
“你……”橘吉平缓缓站直身体，沉浸在自己的理智一时无法理解的迷茫中。
“反正打网球嘛，机会很多！”谷口盯住橘吉平，阴冷的笑容里藏着一种狠劲儿。
草薙明月始终淡静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着谷口的笑容，把握到那笑容里的狠劲儿。那深深的怨毒的恨意，是什么呢？
“再战吧！到时候我打飞你几次，你的印象会更深刻！”谷口挥了挥球拍，转身走开的瞬间，当他的目光移到眼角时，那凝聚起来刺向橘吉平的冷光，真让人胆战心惊。
“哥哥！”橘杏跑过去，抱住橘吉平的手臂，几乎要发出哭腔。
而谷口谁也不放在眼里，自顾自将网球包甩上肩膀，胡乱挤开人群就走。
“那种态度……”人们不禁皱眉议论起来，“完完全全就是冲着不动峰、冲着橘君来的啊。”
草薙明月转过身，看着谷口的背影。在暮光下，他脖子上似乎有微汗闪烁。
他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副笑容。那股怨毒的狠劲儿……
江户川乱步那诡丽漆黑的文字，闪过少年的脑海。
“……是复仇啊。”他呢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