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Part 37 心魔 ...
-
少年们中间甚至爆发出咬牙切齿的脏话，那是实在忍受不了的心火催发的。
大家纷纷跑出活动大厅。
天快黑了，残余的暮色像火红的灰烬般，铺满了天空。
风很大，吹得众人既感觉到怒火沸腾，却又止不住地浑身冰冷起来。
就在训练场上，在那宽阔的跑道上，有个身穿休闲西服套装的、戴着眼镜的男人，那样高高瘦瘦、看上去禁不住一拳的身形，却无比大方、毫不在乎地站在那里。
训练场上打着网球的少年们也聚过来，三三两两，手里的球拍发抖地紧握着。
那个男人脖子上挂着一个样式老土的相机，却擦拭得干净闪亮。
他轻轻抚摸着相机，又拍拍他，柔和的动作像是爱抚自己的伴侣。
在那人对面，教练组的主要成员站在那里。即使是身高超过两米的斋藤，也仿佛被对方那诡异的压迫感完全笼罩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拓植教练。身材极好的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很不好惹。
总是抱着双臂、一副严肃凌人气势的拓植教练，此刻放下双手，似乎隐忍着什么，强行保持礼貌的身姿。
“藤井阳一先生。”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像野兽嚼着一块带血的骨头，“你太过分了。”
被叫做藤井阳一的男人抬了抬眉毛。他没什么出色的样貌，只是那种线条嶙峋的脸部轮廓，越发凸显出眼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充满着恶毒的、无比自负的光芒。
他笑起来，瘦削的脸庞看起来就像豺狼一样。
藤井点了一支烟。风的流动和所站的位置，使他毫不在意吐出的烟圈，直直地飘到了教练们的脸上。
那种姿态……
“是那个家伙！”少年们中间一阵躁动，有人连忙合力拉住了凤长太郎，他还在愤怒地惊呼着，“是那个报道迹部前辈的家伙！”
“长太郎！”宍户亮冲过来，把他整个钳在怀里。
“没礼貌喔。”藤井夹着烟，站在无边的暮色下，浩荡的天际阴影、流动的黑暗暮风，都比不过他眼里那恶毒又平静的笑意，那样幽深残酷。
“对长辈用‘那家伙’这种字眼。”他嘿嘿一笑。
“你！”少年们纷纷火冒三丈。
就是这家伙……最近火爆的U—17长期组织假赛、甚至涉及禁忌补剂的新闻，就是他做的！
那样晴天霹雳、让人根本无从相信的消息，却和迹部景吾的事件一样，放出了无比清晰的现场照片，作为强有力的证据。
而照片的主角是……
拓植教练想到那张照片上，自己正和风闻很差的国际运动博弈组织打交道。不止是一张照片，连续的报道中，U—17的其他主要负责人，或者是和执照颇有问题的药品公司签署非法补剂制作合同，或者是和以打假赛出名的地下黑运动盈利组织交往，总之……
那样清晰的照片……
拓植教练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大脑一度停止思考。
虽然不像迹部景吾那样——完全没做过的事情，却出现了确凿的、没有破绽的照片——拓植教练的确和那种组织面对面谈过，但根本就是拒绝他们的合作邀请，而且那分明是隐秘的、没有流露出任何风声的会面……
“为什么？”拓植教练性格真率，他总是无法理解那些深渊似的、仿佛只有魔鬼之手才能造就的阴谋与布局。
他只是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那个纯粹是拒绝对方的会面上，会出现交易的现金？还有那些非法补剂的样品……”
没有那种东西啊！
为什么明明不存在的东西，却……
拓植教练正处于舆论的深渊中，他的伙伴们、少年网球手们，以及整个U—17，都在朝着这个深渊致命地滑落。
他咬紧牙关，狠狠注视着眼前的人。
“你太过分了。”拓植教练无论如何也组织不出其他的语言，他根本想不出也抓不到任何线索，能够解释这个疯狂的、一心追求最爆炸新闻的记者，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只能说出这一句苍白的怒语。
听到这话，藤井吹了口烟圈，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才不是我过分呢！”他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瞥着拓植教练，“你们做的事情才叫过分！”
“我们没有做过！”拓植教练快要疯了，大吼道。
“你们可是出现在连续播报率爆表的新闻中哦！”藤井笑道，“这种像小孩子一样大吼大叫的否认，真是太无力啦。”
“你们别过来！”拓植教练看到少年们的身影，四下环视投出警告的眼神，而警告的背后是无奈的偏袒。
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万一做出什么来……
而报道出U—17丑闻、迹部财团惊天秘密的藤井，沉浸在自己发出的爆炸新闻带来的恐怖热度中，他实在是兴奋无比，感觉妙极了。
“这才是新闻嘛！”他大笑道，换了一只手夹住烟，又大大方方地吸了一口，“引起社会轰动的感觉太棒了！”
至于他就这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被他制造的舆论紧紧包围、陷入痛苦深渊的人们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之类的……
“要是觉得我怕死，未免小看我啦！”这名狂热的、卑劣的新闻记者，却发出透彻见骨的潇洒笑声，“说起来，按照现在这种舆论风潮来看，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样了的话……”
他突然转头，眺望向少年们的方向，“迹部君！那一定是拥有非凡财团势力的你做的！”
“什么——？！”众人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躁动。
“知道迹部为什么说，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宍户亮喊破了嗓子，发出悲愤的狂喊，“如果我们做什么的话……舆论是一定会针对迹部的！”
而且……
“不管真相怎么样，听着，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宍户亮狠狠咬住这个字眼，“他都会受到伤害！”
是不能收拾的、两难的烂摊子……
“可恶——！”有人狠狠地挥动空拳，只得到无力的风声。
“多么聪明的小家伙！”藤井大声赞美。他一面安抚着脖子上的相机，一面将烟头毫不介意地扔在地上。
他一面盯着拓植教练笑，一面做着碾压踩踏的动作。
“知道什么是新闻吗，你们这些家伙？”藤井昂起下巴，眼中充满着近乎不正常的、炽热的光辉，“让舆论大爆发、从而赋予别人悲惨的命运，这才是新闻的力量啊！”
他实在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自己简直就是命运主宰啊！
拓植教练沉默半晌，硬是压下了自己的火爆脾气，“我们谈谈吧，藤井先生。U—17已经收到了预备关停的命令，我不能允许这种事……”
“关停？”藤井用力吸了口凉气，表示惊讶，“真严重！这种涉及禁忌补剂的事件，在运动界看来，是最不可原谅的呢！”
他一面挥动着手指，一面来回走动，仿佛在认真地出谋划策，“一旦关停，就是无限期关停啦！这可伤脑筋了！”
“这个混蛋……”拓植教练快要忍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疯狂的一定是他自己。
斋藤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到自己身后。
“斋藤！”拓植教练发出一声低哑的呼唤。
“这些孩子们，他们以及他们的梦想……是无辜的。”斋藤眯起眼睛，向藤井深深鞠躬，“一定有补救的办法，请务必和我们谈谈……”
“斋藤教练……”大家发出几乎放弃的虚弱的低呼。
突然，从训练场另一侧靠过来的、本来三三两两在打网球的少年们中间，爆发了一阵躁动。
“等等！”有人惊呼道。
一记爆炸似的击球声响起。一个网球像是一团炼狱之火般，迅猛划破空气，以杀人武器的威力与速度，打向了藤井。
“哈？”藤井挑起眉头，确实来不及反应。
“杀人网球！”众人手忙脚乱，一时惊呼四起，“是切原的……”
“就是你吗……”刚刚打出这一球的切原赤也，肌肤血红、头发雪白，是那种罕见的恶魔状态。在他网球更加精进之后，这种不受控制的、暴力的打球状态，原本很少出现了。
“让U—17可能解散、让我们的努力化为泡影……”切原赤也猛地抬头，眼睛里鲜血爆充。
随着他小恶魔似的沙哑言语，那枚威力惊人的杀人网球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飞程末尾。
即将击中……
“可恶！”一道高健的身影猛冲过来，像一记强风，身体与球拍似乎融为一团幻影。
一声更加爆裂的击球声后，那枚杀人网球生生被击退，砸在地上，冒出滚烫飞流的烟尘。
真田弦一郎动用风林火山中的其中一道强力球技，即使阻止了这足以让人重伤的一球，但他的手腕立刻爆出鲜血来。
“切原！”他什么都顾不上，扔掉球拍狂奔过去，将切原赤也一把扑倒。
“啊——！”切原赤也拼命挣扎着，鲜红的眼睛里都是泪水，“白费了吗……我们努力的一切……！”
“按住他！”少年们纷纷跑上来帮忙。
真田弦一郎一咬牙，将切原赤也整个扛起来，死命按在肩头，另一手扣紧他的双腿。
“打一针镇定吧？”见到真田弦一郎扛起小恶魔飞奔向大楼，不放心的少年们紧追上去，有人拼命迎风喊道。
惊变的气氛，又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沉寂。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藤井也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撕坏的、冒着烟尘的网球。
“哦。”忽然，他咧开嘴轻蔑地笑了。
“挺危险的嘛，网球这种无聊的运动。”他抬起头，大方环视着教练们、少年们，毫不掩饰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