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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Part 24 永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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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明月抬起头，看了看空中流动的雨雾。
灰蒙蒙的雨雾静静地跟随着他们，像是整座山峰投下的幽影。
“没关系吧？”有登山队员抽出精神来提出关心，“把那两个受伤的男孩留在休息点。”
“外围有防护的隐蔽铁网。”草薙明月说道，“前辈还剩下两瓶可以代替葡萄糖的紧急补剂，正好给他们一人一个，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服用过了。”
他踏在坡度很大的山道上，借助腰间小型攀登索的拉力，登上这座大斜坡的顶端。
“不用担心。”他回过头，伸手拉住一个本能抬手寻求拉力的队员，握紧对方手腕向上借力。
“力气真不小！”队员们都攀登上来，纷纷歇了口气，被草薙明月助力拉上来的那人不禁夸赞道。
“你还只是二年级的国中生呢。”有人一面检查身上的装备，一面说道。
中岛站在不远处，试图拿高倍望远镜查看地形。他们一直在上行，按照这个行进方向，顶峰就在前面。
“休息点……”他惦记着到休息点发送求救信息，尽快妥善安置留在下方休息点的两个少年。他抖开地图，雨虽然不大，雾气状的湿气却很浓厚，近在眼前的地图标注也显得模糊不清。
“队长……”大家整理了一下体力，互相看看，眼中都有惊恐不定的神色。
“什么？”中岛被各种压力压着：登顶、带领队员、不妙的天气……他的语气显得很强硬。
“村田他……”有人颤巍巍地说道，“根本没有跟上来啊！”
“……！”中岛愣了一下，手劲一松，紧攥的地图发出粉碎似的一声哗啦声。
“他说很快就可以制作攀登绳上来的！”大家纷纷急切说道，“现在还是不见踪影！”
“他会不会停留在那个休息点了？”有人连忙指着山道下的方向。
“有可能……”众人将信将疑，根本放不下心。
“按他的性格，应该会追上我们吧。他那么想攀到山顶……”也有人嘀咕着。
“试着联系他！”中岛大声说，一边使劲摆弄着自己那个失灵的通讯器。
大家迟疑片刻，各自收拾心绪，抓紧继续前进。
不能停留在地形不稳的任何地带上，尤其是这种天色深黑、夹带雨雾的时候。
不管是顶峰还是休息点，至少要找一个稳定的地方……众人这样想着，其中有人怎么也连接不上通讯器信号，更不要说借此寻找失踪的队员，急得咬牙切齿。
“稳住心情！”中岛前面开路，不仅要注意各种地形陷阱，还要不断给队员们打气，“大家都是专业的攀登者！不要急昏了头！”
“倒是这个男孩，”有人瞥了一眼努力攀登、身姿轻健的草薙明月，他显出一种沉默坚毅的气势，“真是厉害啊。”
“呼——”草薙明月跟随众人，攀上又一个相对来说可以短暂停留的山坡，呼出一口气。
他伸出手，感受着雨雾缭绕的微妙触感。
“缭绕在这片山上的、经久不散的神秘雨雾……”他缓缓合上眼帘，又静静张开。
“大家都跟上了吗？”中岛想要再次启程，大声问道。
“都……”突然有人惊叫一声，“啊！小林不见了！”
众人尖声呼唤着一个同队的名字。
“小林？”中岛不顾危险，踩着陡峭的坡度向下奔来，来到大家中间。
他迅速扫视周围地形，没有什么陷阱，也没有可能踩空的断崖之类的所在。
“怎么会不见？”中岛大惊失色。
“就是不见了！”最先尖叫起来的队员满脸惊恐，眼白的部分白生生地露在凄暗的夜色里。
他狂乱地比划着手势，“就是凭空消失，你们懂吗？我前一秒还和他说话，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你胡说什么！”中岛用力按住对方肩膀，气势凌厉，但透露出疑惑和痛苦。
“我没胡说……”那个队员没有过多争论，好像一下子泄气一般，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想他是到什么岔路去了！”中岛强行保持他的专业和责任，紧急拿出一些摆放路标用的夜光标记，“留下一些记号，他看到了，会跟上我们的！”
大家对视一眼，在幽暗的昏夜中，他们除了互相依靠、继续前进，别无选择。
中岛咬紧牙关开路。当他们攀登过又一个险坡时，唯一的女队员崩溃地哭叫出来。
“呜呜！”她失声大喊道，“森田、水原也不见了！”
“什么？！”中岛被残酷的现实击中，他再坚毅也快到达极限了。
他一把按住队员的肩膀，阻止她情绪失控，“你看见他们凭空消失的吗？”
“他们就在我身边一起走！”队员哭得喘不上气，“就那么走着、走着……”
夜色迷离地笼罩着他们，这位队员再一眨眼，同伴就消失无踪。
“你出现幻觉了！”中岛咬牙切齿地呼唤队员的神智。
“大活人凭空消失，也算是幻觉吗？！”队员拼命捶击中岛的手臂，发泄心中狂乱的恐慌，“这座山……有问题！”
中岛顿住，一时僵硬着神情，说不出话。
“这一定是一座被诅咒的……”队员大声哭喊，“或者是幽灵徘徊的深山！才会发生这种事啊！”
只剩下三个人的登山队伍，站在离顶峰已经不远、却又好像永远无法到达的昏暗山道上。
“我们要……”中岛眼神放空，瞳孔有些发颤，“继续上行！”
“呜呜！”无论是反驳还是愤怒的话，那位队员都说不出来，摇摇晃晃地蹲在地上。
一只强有力的手架住她的臂膀，将她拉起来。
“不要蹲着。”草薙明月说道，“这个坡度很陡，蹲着重心不稳，你会滚落下去的。”
那名队员满脸惊恐泪水，本能地紧紧抱住草薙明月的手臂。
“你……”中岛神色复杂地看了草薙明月一眼，“你真是冷静。”
“我跟着你们上山，是要帮忙的。”草薙明月漆黑的瞳孔，仿佛比这片盘绕在深山中、浓重的夜色更为深邃，“如果我也大喊大叫起来，就只剩下中岛先生你一个人撑着了吧。”
“……”中岛沉吟片刻，露出强忍痛苦的笑容，“你给了我力量。就算只剩下我们几个……”
他用力一拽登山包的带子，布满抓地钉的登山鞋踩在山道上，踢开一些碎石，“我们也要继续！”
“那……其他人……”那名队员擦了擦眼泪，用仅有的坚强强行稳定情绪。
“凭我们几个去搜救根本不现实！”中岛的声音开始混杂着一些神经质的期盼意味，“往上走！高峰处有休息点……”
人的身影相比于辽阔无边的山峰夜色，显得渺小又飘忽。
草薙明月跟在队伍最后，踏上渐渐由陡峭变得平缓的高坡，脚下不断传来碾动沙石的声音和触感。
他向身侧伸出手，感受掌心拂过的雨雾。
“就要到了。”他心里发出柔静的低喃。
“呼……”已经快到极限的疲累的呼吸声，仿佛变成了山间缭绕的夜风。
草薙明月抬起头，注视着其他两个全凭意志支撑的人。
“不愧是攀登者。”他想道。
“队长……”仅剩的那名队员声音虚得难以听清，“休息点……到了吗……”
“按照地图……”中岛拿出地图，心中突然充满了莫名的怒火。一直凭借这张该死的地图辨认路线，却把他们引向了仿佛有幽灵徘徊的迷途！
“可恶……”他有些发抖，强行攥住地图，凑近眼神拼命辨认标记，“可恶啊！”
中岛有些发狂地指着四周，“标记的休息点明明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啊！”
在他的吼声下，萦绕着绝壁山涧、无穷雨雾的幽夜的深山里，只有风声在做凄呜的回应。
没有什么休息点。
“啊——！”中岛无法接受，抓住地图想要撕扯。
“中岛先生！”草薙明月冲上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力气很大，不容挣脱。
中岛猛地看向这个一直伴随他们攀登的、坚毅如冰的少年。
“按照我们的行进路线，这里已经离山顶很近了。”草薙明月说道，“就算标记有所偏差，像这种被开发过攀登路线的山峰，在山顶都会留有安全屋。”
熟知攀登知识、对自己的登山经验无比自信的中岛，当然明白这些。
他的眼睛亮起最后的希望之光，“没错……”
他伸手拉住仅剩的队员，重重咳出几口凝滞的气息，“到山顶去……我们走！”
草薙明月看着他们有些跌撞地攀登上去，整理了一下背包带，也跟上去。
仿佛穿过无穷的黑暗之河，支撑中岛和他的同伴的，只有来自灵魂深处的属于攀登者的意志。
每个攀登者心中的信仰、无论沧海变幻都永远矗立在那里的——一座山的顶峰——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队员突然惊呼一声，指向前方，差点浑身一软栽倒下去。
在那里，有一座依靠天然洞穴打造成的安全屋。
中岛立刻调整照射灯的光照强度，确定了那就是安全屋，大喜过望之余，浑身力量也像瞬间抽空一般。
他引领其他的人，一口气冲进这个洞穴。
中岛几乎是用扔的动作，摘下了自己的登山背包，立刻着手搭起简易火堆。
那个队员靠着石壁跌坐下去，抱着膝盖，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就算到了这里……”她呜咽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中岛已经有些行动失序，他刚弄好火堆，还没点燃，就拿着手电筒到处乱照。
他眼睛一亮，奔向放着通讯器的箱子，“那位男孩！”
他一面动静很大、乱七八糟地弄着通讯器，一面侧头喊道，“你点火堆！”
在中岛说话之前，草薙明月早就整理出背包里的简易工具，几番运作下，火堆点了起来。
洞穴里流淌着一种幽昏的、反而显得冰冷的光亮。
“我好累……”队员声音微弱，身姿看上去没有一点毅力，“如果我睡着的话，我也会像伙伴们一样，突然消失的吧……”
“那就不要睡！”这句话引起了中岛心中的恐慌，如果见到这种虚幻的场景，他根本承受不住。
他大吼道，“保持清醒！像那个男孩一样……像他一样！”
草薙明月看向中岛。对方的语气中有一种宣泄似的狂乱，充满惊疑的愤怒似的。
少年静静地一闭眼，又幽幽睁开。
“已经到了。”他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