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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Part 25 山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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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猛地睁开眼睛。
在不久之前——现在想起来，仿佛上辈子的事情——他脱力地抱膝靠坐在石壁下，还在用尽所有微弱的精神告诫自己，不能睡。
他也深深地觉得，如果自己睡着了，就会凭空消失，陷入不知名的、没有出口的黑色地狱。
强烈的混沌感袭遍全身。中岛维持着抱膝的动作，有些僵硬地注视着无物的虚空。
“啊！”他触电般大叫一声，奋力跳起身来。
他四下狂乱地看着，双手拢住嘴唇两侧呼喊那名女队员的名字。
仅剩的、和他一起来到山顶的队员……
洞穴里空荡荡的。一堆残火的黑色痕迹印在地上，像是一个熄灭了很久的火堆。
中岛独自站在那里，浑身又冰凉又滚烫，交织着恐惧和因此引发的异样的愤怒。
“大家……”他沙哑着嗓子，发出野兽低吼般的声音，“大家去哪里了？！”
“现在，”一个幽柔平静、带着些酒嗓似的深沉磁性的少年声音，突然出现在中岛身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这话惊得中岛几乎瘫软。
他猛然回头，看到草薙明月站在洞口。那个少年身姿挺拔俊秀，身上满是登山后留下的灰土痕迹，格外增添了一种俊朗的毅力。
不动如山的坚毅、柔静似水的淡然……
“是你……”中岛眼神半透明，呢喃了一句，忽然聚起目光，像发狂的狮子般扑过去，一把抓住草薙明月的衣襟，“是你搞的鬼！”
草薙明月微微垂下眼帘，淡淡地注视着他。
中岛被这种眼神吓得血液冰凉，然而失去同伴、独自陷入困境的荒谬与悲愤，促使他产生一种恐怖的勇气。
“你的平静理智，一直让我觉得很不对劲！你根本不像什么二年级的国中生！”中岛奋力摇晃着草薙明月，胡乱地挥动手臂，“这一切都是你弄的，是不是？奇怪的登山、一个个消失的队员……”
他抓紧少年的衣襟，大吼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不怕你！你快把一切恢复原状，你这家伙！”
草薙明月拍开中岛的手，转身走到山洞外面。
“喂！”中岛吃了一惊，什么都顾不得了，狂奔着追出去，“把一切恢复正常！把队员们还给我啊！”
外面是熹微的清晨。峰顶上的晨空辽阔无比。
草薙明月站在峰顶的平坡上，周围是险峻的环山和无底的、冒着森然雾气的沟涧。无限的晨空映衬着他的身影，淡粉色的朝曦流动在他身边。
“中岛先生，”他侧过身，抱起双臂，中等长度的黑发在风中轻动，“我一直在努力让一切恢复正常。”
“啊？”中岛与少年拉开距离，仿佛那是跨不过去的、隔着幽冥两岸的距离，“你……你说什么？”
“这是一座幽灵徘徊的山峰。”草薙明月淡淡说道，“在我们登山途中，永远围绕着大家的雨雾，就是不肯轮回的幽灵造成的灵能场。”
“幽灵……”中岛愣了一下，随即发出癫狂似的苦笑，一脸荒唐透顶、快要流泪的表情，“哈哈！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幽灵！这就是一座险峻的山峰，是登山者要征服的地方！”
“是的。”草薙明月动了动眼神，更深地盯住他，“在你活着的时候，这座山上是没有什么幽灵传闻。”
中岛的表情凝固了。
“而你们这队登山者，因为攀登事故而全数死在山中之后，”草薙明月伸出一只手指，平静地叙述着，“这座山就因为徘徊着怨恨和执念的灵体，而成为了幽灵传闻频发的灵异圣地。”
他用这只手指指向中岛，“你们因为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而不断重复着登山的行为。尤其是你，中岛先生，强烈的责任感以及失去队友的悔恨，让你的灵魂充满了最深的执念，所以你需要我亲自来超度。”
“我们……都死了？”中岛喃喃道，脸上的表情是常人不能理解的空虚与恐惧，“我也死了吗？”
他突然露出扭曲的笑容，发狂地大笑，“哈哈！不可能！我是个大活人，你看，我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他激烈地活动着身体，神经质地展示自己的活人气息，“我根本没有死！我的队员们也没有死！总之就是你……是你捣鬼！你是奇怪的家伙，你是鬼神……”
“我不是鬼神。”草薙明月转过身体，正面面对中岛，“我只是负责接引鬼神而已。”
少年伸出手。中岛愣愣地看着对方的手势，鬼使神差地走向前去。
草薙明月做出指示方向的手势，引着中岛走到山顶平坡边缘，这是一处高耸的断崖。
“中岛先生，”他指着断崖下，“看那里。”
中岛抽空所有的力气，僵硬地转过头。
在草薙明月指向的地方，横生于悬崖石壁上的尖锐树木之间，穿刺悬挂着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尸体上还残留着一些衣物，映照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下。
中岛愣愣地盯着那个尸体，盯着那个失去下颚骨、显得尤为阴森的头骨。
没有下颚骨的头骨，就像发出着一声永恒凝固在幽冥空间之中的、彻骨的尖叫。
“那是……”中岛眼神完全放空，没有瞳孔的、透明的两个眼部空洞中，开始飞出灰白色的雾气，“那是我……”
“是的。”草薙明月说道，“我跟随你们登山，是为了将你们每个人引回死去的地点，接引你们离开这个不属于你们的「现世」。”
中岛跌跌撞撞走到悬崖最边缘。无限的晨空上，朝阳正在升起，普照万物的光明充溢着整个世界。
他被这晨光直直地照射着，浑身的骨肉开始化成飞灰，不断散成飘扬的灰烬，灰烬中旋流着粉碎的骨骼和碎肉。
“啊……”中岛发出不属于人间的、亡灵的惊呼，“我看到大家了……大家不怪我吗？因为我的失责……”
“他们能消失，就是已经解脱了执念。”草薙明月淡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他们正在等你。”
“大家原谅我了！”中岛发出凄凉又喜悦的解脱的呼喊，“那么我也来了……等等我，请等等我！”
草薙明月上前几步，伸出手做出微微抓握的漂亮手势，灵能在他身体里涌动。
借助这股灵能的指引，中岛的骨肉之身迅猛飞散，融化成冲天的灰烬，消失飘散在广阔的天地间。
迎着这阵飘散的死者的尘埃，草薙明月走到悬崖边上，在这里能看到最壮丽的日出景色。
他眺望着晨光，幽柔轻笑，“清晨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当晨光由熹微变成明亮，山里的空气弥漫着刚下过雨似的清潮，在一阵警报灯的开路指引下，登山救援队到达了位于树林山道上方不远处的休息点。
草薙明月正在这里等着。处理过亡灵的引渡后，他回到两个前辈所在的休息点。
因为幽灵能量场笼罩而失效的通讯器，在亡灵散去后，编辑好的讯息恢复了电波，发送了出去。
草薙明月来到休息点的时候，按时间看，救援队也就快到了。
真田弦一郎已经醒来，仍然全身无力，毒草的麻痹毒素仍然留有余力，在他身体里缓缓流动。
他看到草薙明月时，对方正从背包里取出制作冰水的简易工具，弄了冰水打湿毛巾。
“草薙君？！”真田弦一郎声音有点虚弱，还是那个严厉中深藏温柔的声线。他惊呼道，“我竟然睡过去了，放着后辈不管！”
“没事的，真田前辈。”草薙明月走过来，将冰毛巾递给他。这时，外面隐约传来警报声和鼎沸的人声。
“那是……！”真田弦一郎刚擦了一把脸，连忙站起来冲出去查看。
草薙明月回头看着东方雅美，他还没有醒，脸色十分苍白。
“草薙君！”真田弦一郎的声音尽量高昂起来，强忍着虚弱，拿出鼓舞人心的气势，“救援队到了！看来这个休息点的通讯器有效！”
“太好了。”草薙明月给昏睡的东方雅美擦擦脸，为他带去一些清爽的凉意。
东方雅美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不要紧，东方前辈。”草薙明月弯腰靠近他，这个距离足够一个吻，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低语。
“不可思议！”外面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人拿着扬声器惊呼道，“见鬼了啊！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幸好救援队也配备着这座山的山形资料！”
“是不是山间隐秘相连的交错道路什么的？”救援队一边忙碌，一边从人群中传出这样的讨论。
“只能这样解释了！不然就只能说是幽灵什么的……”
真田弦一郎想要帮忙抬起担架，强撑着说自己没事，“有位同学还昏迷着！”
“真田前辈，”草薙明月走过来，配合救援人员将高大的真田弦一郎按在其中一个担架上，“你身体虚弱，躺下来吧。”
性格强势的真田弦一郎被后辈按住，挣扎了一下，就被他那种幽柔但坚毅无比的气势说服了。
草薙明月又配合救援人员安顿好东方雅美，抬上特制的适合崎岖山路快速行动的医疗车。
“没什么事。”随队护士紧急给两个少年简单检查伤势，“心跳呼吸都没关系，就是身体虚弱。对，先挂个葡萄糖……”
众人一面忙碌，一面簇拥着医疗车快速离开休息点。
有救援人员松了口气，连忙又去询问草薙明月，“你没关系吗？”
“受到前辈们的照顾和保护，”草薙明月说道，“我状态还好。”
“是的，你看上去没什么伤。”救援人员招呼他，“快跟上我们！”
草薙明月跟上去，沿着救援队知晓的快速通行山路，紧急赶回U—17的露营地。
“真是吓人！”人们仍然难以抚平心绪，忍不住谈论着，“这可是幽灵徘徊的灵异之山呢！”
在明亮天光的照耀下，草薙明月抬头看了一眼清朗无边的天空，喃喃道，“已经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