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215、Part 215 气球

　　“来了！它们来了——！”

　　白石藏之介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拼命跑向自己的远山金太郎，突然狠狠跌扑倒地时，被乱蹭堵唇的土石噎得支离破碎的呼喊。

　　“藏之介！藏之介快跑，快跑！”

　　漫天浮游的黑点，高处的仿佛诡异浮飞的异常星星，而低处的一大堆圆形飞掠的东西，则近距离压迫着视线，明明白白地赫然显现出全貌。

　　那是许多膨胀圆鼓、神色如生的头颅——不，圆球下方长长飘吊的绞索和长绳，结合着浮动飞翔毫无迟钝的圆球本体，那些东西分明是……

　　“气球。”白石藏之介不是头一次看到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许多天以前，在U—17最后一次接到来自外界的通话，管控这个封闭式少年网球基地的领导层，乱七八糟地通过扭曲乱闪的电流频道，朝他们大喊——

　　“不行，只要有一个牺牲品，其他的气球也会立刻成形……你们出不来了，现在马上……马上找一个能容纳尽量多人群的……”

　　稍早时候，在暮色刚刚透出火烧颜色的时候，矗立在综合操场边缘、位于建筑群中心的活动大厅顶楼，就在那个修建成巨大室内体育场的场所中，人群的躁动已经到达自我逼疯的程度。

　　“我们撤进来的时候——”那时，竭力维持理智和众人安全的成年人们，教练组正在冷汗淋漓地讨论什么，工作人员则把为数不多的物资极力搜集到一起。

　　黑部教练吞了两次刀片刮割般痛楚的气息，才继续说道，“我们把U—17所有剩余人员，全部集中到这个顶楼的时候，那时候距离正常的物资采购节点太远，这些拼命搜集的东西只能勉强支撑。”

　　“食物饮水甚至都还能隐忍。”明显憔悴许多的拓植龙二抱紧双臂，似乎觉得从身体里往外发出要命的寒冷，“急性重感冒不能再等了，如果连抗生素都没有的话，这些孩子们恐怕……”

　　“这和运动员的体质什么的根本没关系！”听到有人哆哆嗦嗦的反驳，说“既然是网球基地的运动少年，体质应该能扛得住吧……”这类瑟缩失神的话语，黑部教练厉声反击。

　　他那清秀的眉眼浸透汗珠，眼瞳明显白色更多，已经有点神思动摇，“这种急性传染如果在封闭环境中爆发，还是在大家都很虚弱、缺少正常物资的情况下……”

　　“该死！”拓植教练一拳打在全曲面落地窗上。

　　玻璃窗呈巨大拱形包围住整个顶楼体育场，最高处幻化为天穹般的窒息暗影，满是风尘痕迹的窗面上，还是能恐怖又清晰地映出远离尘世地面、那危险地接近着天空中漂浮杀机的景象。

　　“就在那里！”他指着窗外遥远的某一点。在他身后，满地铺盖、像灾后区域般的体育场上，U—17的全体人员聚集成半干涸的鱼群般颓然的组织。

　　有人在剧烈咳嗽，有人握着剩下一点的纯净水，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喝。

　　拓植看了这情景一眼，指着外面的手指颤抖起来，“最先被吊走的……就是运送储备医药的工作人员。”

　　他是亲眼目睹的。那是外界最后的、通过远程广播疯狂传递过来的“躲起来！你们先躲起来……”的信息传来前，分明还在毫无所知地过着“正常”生活的U—17的所有人，所没有丝毫防备与预设，活生生承受的——

　　从天而降、起初只被看做是废弃乱飘的某种热气球一样的东西。

　　它们飞冲下来时，原本只是毫无修饰的浑圆球体，骤然膨起乱糟糟的铁丝般的头发，肉疙瘩般轰然鼓起成形的巨大脸庞，精确又疯狂地复制出当时正在运送医药物资的、车队中的众人形象。

　　如果不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被紧急聚集到天顶体育场的所有人，也活活目睹了试图挣脱奇怪警报而跑出去的人们，被那些越来越多、密集浮游的巨大气球，俯冲下来、追至绝境，最后或者吊起、或者被气球脸容上长着恐怖锯齿的巨口，咔嚓咔嚓地啃嚼吞掉……

　　大家起初还怎么也不愿相信死里逃生、拼命冲回来启动基地全线警报的拓植，他那疯癫般的口述。

　　能搜集的物资已经竭尽全力整合到一起。然而如同不可见的疫魔蔓延开来的强传染重感冒，导致的咳血、高烧和严重脱水等病理症状，并不是“坚持坚持”就能熬过去的。

　　“那个被紧急抛下的医用物资运送车……”在拓植发抖的指向下，还有理智的人们望着停在综合操场环形跑道边缘的、那根本就是远在天边一样的车辆，眼瞳中卷起快要坚持不住的、崩溃的漩涡。

　　“没有人……”这样呓语般的颤抖低语传来，混杂在咳嗽声与含泪的徒劳安慰声中，“没有人可以出去……只要出去，就一定会……”

　　那群像缓慢飞鸟般，高高低低、错落浮游的气球，贴在全曲面落地窗前，高悬在穹顶的扭曲镜照下，只是这样旋转俯瞰，注视着、等待着所有与它们的脸庞——

　　相对应的那个活人。

　　你会看到同你一模一样，只是如巨肉般膨胀放大、癫狂迷乱的脸庞，朝你俯扑下来，或者一直喊你的名字，追逐着你、缠绕着你，直到……

　　但是，白石藏之介留给众人的话语，只是小心翼翼又满怀破碎希望的一句，“抗生素和生理盐水的话……即使不启动汽车，凭人力也能抱回来的吧？”

　　直到此刻，白石藏之介的手上，还残留着高烧半昏迷的橘吉平，死死紧扣住他的手掌，所留下的灼烧般的发紫痕迹。

　　橘吉平的重感冒已经进入了脱水危险阶段。他本来还强挺着主动去照料别人，并跟随还有头脑的人们到处巡视，试图在封闭的天顶体育场中，徒劳地寻找什么出路。

　　当他也感染时，人们只是把他推远，饱含歉意、甚至那歉意也变成失神的异常呢喃，“不要传染给我们……”

　　白石藏之介跑到外面去时，才惊恐地切身发觉，这综合操场、这曾经凝聚了那么多热血与快乐的地方——竟然这么大、这么空阔，简直是天生的埋葬场所。

　　他曾透过天顶落地窗，近距离地看见过他自己的那个气球，张着爬满青紫色蜘蛛状血丝的、诡异翻白的笑眼，“嘻嘻嘻——”地紧贴着窗面，在他面前徘徊呼唤。

　　“白石、白石……”那气球的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嘻嘻地笑着，甚至透露出一种纯粹天真的、只是深深期待呼唤着他的感觉。

　　而现在，就在白石藏之介被天降的啸风推倒时，那种无法形容的压迫追逐的力量，根本无从反抗……

　　他更加清晰地看到那张肿胀膨大的脸。那个他自己的人头气球，正呵呵惊笑着，满脸扭曲的狂喜神色，像猛兽般扑向他。

　　“可恶！”远山金太郎的声音，破碎凌乱地隔离在幽冥的彼岸般，拼命地传达过来。

　　极度危险的瞬间里，又有一道浑厚的声音，急切发狂地炸起，“不，金太郎！不行——！”

　　白石藏之介只觉得天旋地转，因为人头气球的猛扑，而剧烈跌伤错位的腿部，也燃烧般发出难以忍受的痛楚。

　　在不远处，远山金太郎害怕极了，根本无法抬头去辨认，那漫天压迫降临的气球魔影中，是否有他自己的脸。

　　但他知道，自己的气球——那长着蓬乱红发的、露出所有尖锐锯齿笑着的，就是他远山金太郎自己的头颅——就在不远处，正在飞向自己。

　　远山金太郎瞠目疾呼，沸腾的惊恐又暴怒的热血，几乎冲破他的身体，淋成恐怖的热雨。

　　在石田银的浑厚声音急狂响起时，远山金太郎根本停不住动作，他胡乱抓起的尖石碎块，已然从手中拼命投击出去。

　　那些尖石奋力打向追逐着白石藏之介的气球。那整个悬浮的头颅，含有一种令人恶寒的、分明就是橡胶气球表皮般的柔软薄细感觉，被尖石打中后，立刻划开一点小小的、却足以致命放气的伤口。

　　“别动藏之介——！”远山金太郎瞳孔涣散，仍是惊呼着疯狂抓起石头，还要朝那边猛击出去，“滚开、滚开！”

　　“金太郎！”石田银一下子将身形比自己小两号还有余的远山金太郎抓住，奋力按住小少年狂挥的手臂，“完了……完了！”

　　“什……？！”远山金太郎满脸都是汗与泪混合的潮气，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被石田银生生捏痛手臂，麻筋震颤，痉挛着松手丢落尖石。

　　“不能打破那些东西！我那次亲眼看到……”石田银无法说下去。一阵鬼吼般的凄厉风啸，直接穿入少年们的脑子。

　　人头气球像活生生的人一样，受到伤痛后大惊痛叫，眼珠斜向坠落，翻起可怕的惨白眼肉，死死盯着侧脸下端击破的裂口。

　　整个浑圆庞大的气球，迅速跑气皱缩下去，浓密破碎的褶皱将气球人脸的五官弄得稀烂。

　　然而……

　　“白石……！”石田银根本承受不住这近在眼前的可怕景象，就在这时，风声凌乱地搅动起来，能直接拔起血肉的凛然寒意冲到他身后。

　　“气球……”石田银抓起远山金太郎，两人连拔腿奔逃也来不及，只能就地翻滚前扑，浑身立刻密密麻麻刮开划伤。

　　那些夹杂在地皮间的、凌乱凸出的垫底土石，像藏在地下的满嘴尖齿的怪异生物，正饥饿至极地啃咬着他们的身躯。

　　“啊——！”远山金太郎抱紧头部，他的心生生发出“嘣——”一声粉碎的声音，懊悔与惊恐将仅剩的、表现为莫名愤怒的反抗热血，也剧痛地压熄下去。

　　他只看到，他与石田银两人的气球，甚至精准地复刻出身形尺寸的差距，满脸阴翳，居高临下地咧嘴大笑着扑过来。

　　“藏之介……”远山金太郎只是凄声大哭着，“藏之介——！”

　　这两人的眼中，都深深刻印着那一幕……

　　就在白石藏之介的气球瘪皱下去的同时，受伤倒地的本体，那个形貌俊朗、眼神温暖的少年——他的整个头部，也像放气软瘫下去的气球一样，强烈变形失真。

　　他的牙床甚至整块凸出，就顺着侧脸融化分裂的褶皱，翻卷出肉红色的口腔内肉和整颗整颗的、白生生的牙齿……

　　白石藏之介的视线急剧模糊起来，无数狂扑过来瓜分食腐的鬼影，将他的视界抹得惨白涣散。

　　“药……”他发出微弱的、含满水液声响的凌乱低语，“给大家……”

　　突然，白石藏之介空虚的手触碰到了某种实体，竟然真真切切发出着体温。

　　他猛地抓住了这点诡异的温暖。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幽冥的深河中窒息沉浮了一回，而这变异现世的时间只流逝了太过惊险的数秒。

　　白石藏之介的脸上突发滚烫，像是有一团自内向外、产自骨肉深处的烈焰，生生地在他脸上灼烧扩散。

　　“白石前辈！”那声音响起时，绝对连天国的圣使、幽界的怨灵，也要收敛声息，全身心地倾听。

　　白石藏之介被这凛冽干脆的声色，一把攫住心脏。不是他的身体在被唤醒，而是有人紧紧拽住他差点跌落无间地狱的脏腑和灵魂，在厉声呼唤。

　　他猛然睁开眼睛，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瞳子，像是弹跳的黑石般，在眼球中剧烈摇摆，最终惊险凝聚。

　　“……”白石藏之介撑起身体，即使头颅融化的至为恐怖的震慑，也比不上此刻极致的震惊，“草薙……草薙君？！”

　　草薙明月单手抱住他，另一手紧紧捂住他的侧脸。似滚烫又似极寒的奇异触觉，裹挟着流水般凛然的回环吸入感，将重创倒地的少年的心跳，紧急地拉扯成鲜明的撞击。

　　白石藏之介的胸膛被心跳撞得沉沉作响。他的脑子轰鸣起来，来不及将自己从太过混乱的感触中干干净净捞出来，只顾死死抓住草薙明月的臂膀。

　　“石田……还有金太郎！”他只是胡乱地喊着同伴的名字。

　　“别动！”草薙明月凌厉地喝道，还是紧捂住白石藏之介的侧脸。一直延伸到额头的皱裂痕迹，反向吸回少年手掌下蔓延的月影中，挣扎着消失了。

　　同时，草薙明月赫然转头，眯了眯眼睛。他的灵能轰然释放，试图高高延伸到高空上，将那些气球顶出灵能结界的范围。

　　感应到这股无形的强悍推力，正追逐着那边两个猎物的气球脸色惊变，尖啸着挣扎乱飞，逆向冲往天空。

　　漫天的气球凌乱地飞撞起来，像是人声、又如同野兽群嚎般的怪音，合成无法忍耐的噪音攻势，单凭这种魔声就能让人变疯。

　　“……不对！”草薙明月眉眼一颤，骤然瞠目。他那月光海啸般铺展的灵能，剧痛般地撞到了某个极其坚硬的阻碍点。

　　他胸口的伤疤，那对抗黑涡镇“世外魔物”的、血虫般的痕迹，陡然发出一声再生心跳般的狂震。

　　“又是……那种感应！”草薙明月心中巨震，无法痛快发出的惊声只能堵在咽喉下，“‘世外之物’，连顶级通灵师的能力，也无法提前把控和描摹！”

　　草薙明月干脆地打了个响指，眼神虽然紧盯着天空中狂涌的气球妖潮，猛然伸出的手却极其准确地拽住了被幻移过来的另外两人。

　　“山吹……”远山金太郎挣扎起来。他扑过去死死拽住白石藏之介，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都在这一瞬间被草薙明月吸走，“山吹的小哥……！”

　　“为什么……”石田银窒息般地喘着气，颤抖伸手试图拉住草薙明月。

　　草薙明月敏锐地看到，有三个散发最强反冲力量、砰砰撞击着自己灵能的人头气球，正发狂地试图往这边冲击过来。

　　“去车上。”草薙明月紧凝眉眼，移开捂着白石藏之介脸庞的手。那紧急愈合的扭曲虫子般的伤疤上，从肉里透出着点点青色的幻月光点。

　　“……车？”这样的惊呼卡在几个人的气管中。

　　“那边。”草薙明月反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目光像冷铁般钉在那边狂啸的怪物气球身上，“去找亚久津前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