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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Part 216 信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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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千鹤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胸腔里的气息窒息般全都吸上来，格外痛快地呼出去。
她转过头，对停在自己身边的高健少年说道，“我能理解大家在这里集体避难的理由。不过……这个设计真缺德。”
亚久津仁注视着她。这名有着神异力量的少女，毫不故作神秘，就像随意扯起尘世话题一样，也不避讳对方是个不好接近、性情冷傲的少年，拿起话题来干干脆脆说下去。
他们两人走在人群最后。从黑涡镇中逃回来的同伴们，在短暂的车内惊恐后，被惊醒的源千鹤的灵能结界引领着，暂时避开漫天狂呼的人头气球。
大家没有别的道路。当源千鹤被草薙明月拽出梦境，体内深深流动自愈的灵能也痛震了一下，连脾气都没来得及发，就被那个凛冽的少年抓住手心，飞速注入了一段记忆。
瞬间明白当前状况的源千鹤，本来还异想天开，踏着凭空燃起的樱火符咒，跳下车去冲着草薙明月奔向药物运送车辆的背影大喊，“那我们直接离开不是更……”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有另一个完整强力的“自我”，就出现在那魔影飞舞的天空中。
它就像一团黏稠的肉团，在不可名状的魔氛包围下，就在那滚滚涌动的、渐次变得血红的暮空中，像一个巨大的气球一样，不可阻挡地扭曲生成了——
和她一样的脸，以及连通灵师的幽深灵魂也完全复刻的、生命相连的诅咒。
源千鹤刚刚清醒，差点被这同体复刻的某种异常气场，给反向压碎掉周身符咒。
她引领众人奔入建筑群，捂着脸上伤口、极力呼唤带路的白石藏之介几个人，进入只有一道侧门通道打开着、其他路径都已封死或废弃，甚至倒坍着许多染血废弃物的，那通往顶楼体育场的楼栋。
白石藏之介几乎立刻晕厥，人们手忙脚乱架住他，来不及说任何话，先忙着把他护送进避难的体育场中。
走在最后的源千鹤，到此刻才吐露肺腑被呼出一口气，手掌用力向后揉了揉额头，连着短短寸发一起胡乱捋过。
亚久津仁只是听着她痛快的吐槽。源千鹤看向他，抓狂又反而被怄笑般摊了摊手，“这个建筑通往其他楼栋的连接点，只有那个全景架空走廊。但是没意义——”
亚久津仁歪歪头，沉默倾听。
“走廊的两端只是公寓区而已。就算那里有什么物资，比如自动售货机里的食物……”源千鹤爽快地吐露出几句狠狠的冷诽，砰砰跳的心脏也稍许安静下来。
她缓了口气，声色放柔，掺上一种近乎宁静的疲累感觉，“肯定也早就搜集过来了吧。”
亚久津仁点点头，虽然脸上和声色里都没有笑意，那种冷冰冰又麻利可靠的气势，却也随着声量不高的话语，倾诉给少女听。
“没想到……”他顿了顿，耸了耸健硕的肩膀，“不，也不算是。我和真田在回来的公路上，就有不妙的第六感。”
源千鹤微微反咬下唇内侧温热壁肉，拱着俏丽的唇形完全含住这口叹息。
“就是有点可笑。”亚久津仁反过拇指，指了指透出白森森灯光的体育场入口，那里面传来失去方向的鱼群般惶然的低语和乱影。
源千鹤轻轻掐着腰身两侧，低了低下巴，“什么，亚久津前辈？”
“远程手机。”亚久津仁笑了一声，那声“噗嗤——”笑音真是五味杂陈，“在进入这栋楼的瞬间，就一个劲儿地乱响，恢复信号的时机真是完美。”
“啊。”源千鹤恍悟似地轻张唇齿，也忍不住被荒唐的事实逗笑了，“这真是没话说。”
“源同学。”亚久津仁顶起靠在满是脏痕的冷墙上的后背，向她正式颔首，“谢谢你。还没来得及说这句话。”
源千鹤知道他指的是蜗牛地狱的事情。她凝望着亚久津仁，也放下双臂，颔首回应。
“这样多好啊。”她轻声笑道，“痛快干脆、淋漓深刻地让各种情感流淌下去……”
亚久津仁招招手，示意源千鹤一起进入体育场。听到她有些出神的呢喃，他侧头看过去一眼。
“亚久津前辈的性情，我真喜欢。”源千鹤大方地说道，毫无迟疑地往透露着纷乱声影的、白花花照亮的入口走，“就是利落，让人高兴。”
亚久津仁合着唇瓣，只是扬了扬唇角，半含住的音色更如微醺醇酒，“你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当他们也走进这避难所般满地铺盖、人群凌乱的体育场时，这里忧愁纷乱的气氛几乎像是肉眼可见的麻线团般，缠绕纠结没个开交。
成年人们互相拉扯着，以斋藤为中心，脸色发青地问个不止。黑涡镇逃回的众人被各自的好朋友抓住，生怕他们再丢了似的。
目瞪口呆的神色和难以置信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处处掺杂在一起。
“真的吗？”有人这样惊呼着，“我们肯定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搞什么恐怖电影，对吧？”
“到了这个地步……”真田弦一郎的声色，在惊惶破碎的声影中，格外清晰沉稳地响起着，“还不接受现实吗？当然，我知道这件事真的很难。”
“亚久津——！”千石清纯抱着一堆衣服，也无法完全分清是谁的，总之先帮各位长途疲逃的伙伴们简单换些。
他看到亚久津仁只穿着暗紫色的无袖衫，跑过来将一件外套塞给他，“吓我一跳，刚才没看见你。”
“你在担心什么呢。”亚久津仁接过衣服，往肩上一搭。
“我以为……”千石清纯皱起眉头，过于清澈集中的瞳光，映照出令人不忍触碰的心痛感觉，“我以为回到家……回到U—17，一切就好起来了呢。”
亚久津仁抿了抿唇，完全闭合着嘴唇，就这样深呼吸一回。
他拍拍千石清纯的肩膀，稍许用力地按了按。
而源千鹤走过的地方，人们难掩惊呼，“火……？”
源千鹤只是口渴得不行，她闻声稍慢脚步，只是向瞠目惊望的人们随意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些旋绕漂浮的樱火符咒还闪耀着幽秘美丽的咒文。
“没事。”她简短地说了句让众人更加惊羡不解的话，转身拍拍手，扬起她那使人快活的清亮声线，“水，哪里有水？”
不远处突然人影躁动。跌跌撞撞跳起来的是橘杏，她还没消化掉白石藏之介顶着极度惊疲说出的话，起身时她的手还本能地与病倒的哥哥相握。
在她惊跳起来之前，还是半昏半醒的橘吉平注视到那点根本无从想象的、奇幻的人形幻光。他透过那神异的、活活出现在眼前，也不管你是否能理解的幻色，却只是想道，“……那不是源同学吗？”
橘吉平就轻唤着妹妹，“小杏，你看……”
橘杏努力聚起精神，耳朵嗡嗡乱响了几次，才听清楚那确实是源千鹤的声音，“水？”
她有些踉跄地跑过去，将手里的水瓶递过去，动作和神思却僵停在虚幻的境界里。
“……千鹤？”橘杏无法清晰地发出任何一个音节，只是试探性地轻唤，仿佛在呼唤一片风中飘忽的花。
“谢谢。”源千鹤转过身来，仰头灌下好几口纯净水，舒了口气，又继续喝，尽管周围隐约响起着颤巍巍的诽语，“应该节省点的……”这样的话。
“……啊！”橘杏僵硬着移动眼珠，脱口惊叫出来。人们纷纷看过来，远处的成年人们也惊讶失色，是斋藤拽住了他们差点跑过来的身姿。
引起这些错乱惊叹的，是源千鹤侧腹上鲜艳盛开的、那活生生的硕大血色玫瑰。
源千鹤也注意到了。她低头看了看那朵玫瑰，轻笑一声，呢喃声浸入舒气的尾声里，“居然又被‘世外之物’毫无预警直接压制住了，我的伤看来还离不开这朵灵力玫瑰。”
“千鹤……”橘杏只是失神喃喃，本能伸手想要触摸那朵竟然长在活人身上的、花瓣重重叠绽的妖艳花朵。
“不要碰。”源千鹤轻轻闪身，侧过身虚按住橘杏的手。她笑起来的时候，英气的凤眼会弯成小虹弯般的俏皮弧线。
橘杏颤抖了一下，惊瞠着眼睛抬头看她。
“很痛。”就像闺蜜轻语般，源千鹤与橘杏贴了贴额角，语气里全是俏皮的安慰意思。
“哎呀！”橘杏骤然回过神来，浑身过电般差点跳起来。她一把抓住源千鹤的双臂，眼睛瞬间潮润起来，深深地盯着她，“千鹤！你的头发……”
“还是长卷发好看，对吧？”源千鹤笑了笑，比男孩子还要粗线条一般，就这样抬手随意揉了揉自己的短寸发。
“为什么……？”橘杏眨了眨眼睛，颤抖的睫毛上沾满粉碎的泪珠，“究竟是……究竟是怎么了？”
“不要哭，杏。”源千鹤四下看看，目光落在橘吉平那边。不动峰和四天宝寺的众人大致都在那块区域，神尾明正疲惫不堪地强行醒来，跪坐在橘吉平身边倾听什么，眼睛渐渐瞪大。
源千鹤耸耸肩膀，沉声笑语，“情况稍微有点糟糕，不过没关系的。”
橘杏根本无从梳理纷乱的思绪。此时，一声电流扰乱产生的“嗡——”的尖鸣，从那边黑部教练手中拍打的扩音器里传出。
人们本能地躲了躲那让人心跳得难受的噪音，又纷纷注视过去。
黑部教练端起扩音器，半张着嘴唇，却像陷入了无物的空白之中，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身旁，拓植龙二正捏着那个远程手机，几乎要把这玩意捏碎一般，深呼吸了几次，才把有苦难言极度复杂的神色，勉强抚平下来。
手机屏幕上宕机般积满了巨量的简讯。进入到已经停摆的U—17范围，专线信号竟然好用起来了，一直吐出讯息直到突然卡死。
“我让你们不要回来……”被拓植捏得泛起一条错乱电子裂痕的手机屏幕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无限重叠的，“不要回U—17……”“直接去市区……”“不，根据新闻说……”
斋藤只是轻皱眉角看着他，露出苦笑，连安慰的话也一时无力组织起来。
而僵站在那里的黑部，被学生们小心翼翼的低语唤醒，“黑部教练，我们差点就……就在减员名单上写上了白石君他们的名字。”
黑部浑身狠狠麻冷了一下，被这后涌上来的、劲头极大的恐惧差点击倒。他连忙伸手示意噤声，艰难地吞了吞气息，才能开口说话。
“事情超出我们的理解……”他对着扩音器说道，眼神额外掠过那些风尘艰辛赶回来、一头扎进这怪异牢笼的人们，“斋藤教练稍后会向大家解释。现在……”
黑部突然断片，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他注意到源千鹤时，连那个身上环绕着浮游符咒的灵幻少女，该给予她怎样的形容，他都反应不过来。
源千鹤走过来，向黑部抚慰地一笑，伸手示意扩音器。
黑部有些僵硬地递过去。源千鹤将扩音器调节钮拨了拨，放在唇边，“各位，我们要面对现实。我就长话短说，也希望大家牢记在心——”
她凝起目光，扫视了一周这些骤然落入分崩境界的人们，“一定要听明月和我的，这是大家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亚久津仁他们。
“对了，明月他……！”真田和亚久津仁默契地互拍了一下臂膀，阔步奔向巨型全景窗。
天色黑得极快，外面的世界像一团透出残火的无穷无尽的灰烬。
即使这样，那些浮游的魔影，那些直接钻进人心里和梦里的、诡异又热切的呼唤，每个人都无法逃脱、发疯般地沉沦其中的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漫天的人头气球，仍然在无止尽地追杀和期待他们。
人们躁乱起来。踉跄着跑回哥哥身边的橘杏，毫不躲闪地跪坐下来，轻抚着橘吉平颤抖的臂膀，“哥哥……”
“我们根本没能接近药品运送车……”远山金太郎含着残留泣音的声音传来，他拽着黑部教练他们，一个劲儿地剖白，“但是……山吹的小哥……”
“什么？”怎么也梳不顺思绪的、快被惊疑不解逼疯的人们，只是胡乱地应和着。
“源同学！”真田来不及走过来，直接提高声量，越过众人几乎实体析出的忧惧心情，转头朝源千鹤喊道，“明月他没关系吗？”
而自从真田随着众人出现，就一直抓着他臂膀不放的切原赤也，这会儿已经快崩溃了。
源千鹤只是干脆地透过扩音器说道，“他不会有事的。”
罩住整个U—17基地的灵能结界，虽然没有实际攻势，但足以防备某些可能突降的魔物攻击。
源千鹤皱着眉头，将扩音器塞给成年人们，阔步走到曲面窗前。
她仰头望着黑烬般的长空，烈焰般的灵感在极度黑暗的反制气场中跳跃搜寻。
她根本描绘不出这群人头气球的本质，无法用消灭本质的、属于通灵师的决绝手段，简单粗暴地对付它们。
而且……
源千鹤盯着魔之空的某一点，周身没有一点动摇，只是突然向虚空中扔出凌厉的话音，“草薙明月，你过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