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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Part 212 奋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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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入蘑菇巨阵的阴影下，漩涡——这个词实在是活生生的诅咒，是直接瓦解人精神和之所以成为“人类”的一切构造的东西——它渗入两个少年的全部感官，甚至清晰地发出着吸食的流动触感。
亚久津仁咬紧牙关，咽喉深处滚动出一声“嗯——”的含着狠劲儿的低吼。
性情平静温柔的东方雅美，脸色也显出近乎铁青色的冷硬执着，紧皱眉头，臂膀被亚久津仁拽得始终死死绷直。
两人相握的手掌间，那团活物般拼死跳动的樱色火焰，突然发狂地刺激扎弄着亚久津仁的手心。
“呃！”纯粹出于某种幽深本能，而立刻抓住这股感应的亚久津仁，立刻收紧手腕，把东方雅美拽过来。
东方雅美阔步踉跄着回身，瞪大眼睛看向他，“亚久津，是不是……？！”
“在这里！”亚久津仁的声色本来就如酒嗓般沙冷低沉，此刻话音中气声更多，像自己舔净伤血的独狼的轻啸。
他稍许急促地喘着气，果决蹲身，毫无停顿地用双膝跪支在那些尖锐凌乱的石尘上。地上到处都是干湿交混的垃圾堆，或者小山般拱起各种生物与非生物混合的残体，或者铺散成干涸海床般的污浊泥泞。
这些废墟混乱地随着平地拔起、无声伸向天空的巨型蘑菇一起，共同形成一个漩涡形的无边无际的包围圈。
透过蘑菇顶端分裂成无数粗重条纹的视角，可以看到滚滚涌动扩大的台风眼，正越发漆黑地凝聚起恐怖的云层黑洞。
亚久津仁跪支身体，徒手在某个根本无以目测定位的、混埋在这如山废墟中间的地面上，狂乱地掀翻乱石碎沙，挖动着由僵坏的生物血肉凝成的脏黑地表。
东方雅美也扑过来。两人相握的手撕裂般分离，彼此都感觉到血肉撕下一层似的剧痛。
这透骨的剧痛紧紧悬拽着他们的理智。使人疯狂的混乱能量场窒息环绕，无形无名的东西隐藏在这一切背后，只是静静地、既无索祭也无威慑地，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顶着这样直入心灵的不可名状的压迫，两个少年挥动强健臂膀，随手乱抓成块的尖石磕打开拧成疙瘩的土块，使用属于人类的、涌流着鲜血和痛觉的身躯和力量，拼命挖掘那片坚硬的坟墓。
“……！”东方雅美突然瞳孔地震，不顾身上如雨刮落的尘土，赫然起身时，他的汗水像碎雨一样飞溅出无数黑点。
他连忙起身绕过半圈，视线角度惊险打开。
“啊！”亚久津仁低喝一声，将手里凿开土块用的锐石直接甩手扔远，和东方雅美共同盯住一个角度。
“明月……”东方雅美双手深埋进渗满湿腻气息的、仿佛直接接触着一大堆融化烂肉般的肮脏土石，奋力抛洒挖掘，将颤抖的心血拼命奉献给眼前出现的那人。
他甚至没能清晰喊出那个名字，尾音窒息般断掉。他嘶哑地狠狠吸上一口颤抖的气息，才切齿呼唤道，“明月……！”
“草薙明月！”性情暴躁的亚久津仁，叫人全名的时候，总是让人周身战栗。然而就是这战栗的感觉，随着他的呼喊、他与东方雅美合力拼命挖动土石的疯狂努力，而清晰地传达到——
越过牵系着无数追逐幸福、平淡美好的人之命运的现世，也越过永恒游荡着怨灵与恶鬼、盛开着不灭的血红彼岸花的幽冥，传达到那个人的魂灵中。
被直接砸埋在深土下、甚至已经被这地面上恐怖拔起的诡异蘑菇，当做某种滋养根系的尸肥的草薙明月，浑身沾满凌乱泥土，如同一尊沉睡的少年神明。
“明月——！”亚久津仁磁冷的声色，和东方雅美温厚音色的迫切呼喊，在鬼泣般的风声中嘶哑交织。
“等等……”一道灵感揪住亚久津仁的心头，将肉做的心脏狠狠捏了一下。这剧痛的灵光让他猛然清醒，他动作凌厉地堆满四周的土石掀翻踢开，跳进已经挖成纵深墓坑般凹洞的方位。
亚久津仁扑跪到草薙明月身边，从肮脏的湿壤中抓起少年的手臂。
那条手臂触目惊心地长满开裂血口，口子深可见骨，活生生的白骨从肘部到小臂的部位上翻裂出来。
东方雅美倒吸一口冷气，感到能揭起他全身完整皮肉般的恶寒，而这恶寒完全是出自无法修饰和抵挡的、至深刻的心痛。
他蹲下来，紧绷着周身肌肉，将差点突破胸口的、盛满炙热关切和渴求的心跳，强行抚平一些，随时准备帮忙。
而亚久津仁双手抓握起草薙明月的手臂，将自己手上那条樱火，骤然以狠狠拍握手掌的一声惊电般的肌肤响声，送到少年手中。
亚久津仁死命握着草薙明月冰冷的手。当他明白草薙明月的身份后，他才清晰地了解到，那些曾隐藏在往昔寻常命运中、灵异又诡谲的灾难异形，是怎样悄无声息地消散的。
这个有着超越人世的力量与静毅的少年，他总是如水中月、风中花一般，淡静柔冷，干脆凛冽——
他经历过的那些恐怖，只悄悄溶散于他的笑容中。而流连纠缠于他身旁的人们，得到的是继续温柔流淌的命运之河，没有被掠夺，没有被献祭。
“真是没话说啊。”亚久津仁突然笑了。从他那冷峻戾气的眉眼间，流露出分割所有人的幸福与心灵、那崩坏命运的无情的锋刃，所雪亮映照下的恳切又痛快的笑意。
他颤抖着抓紧草薙明月的手，用自己的意志，深深感受着那团樱火，拼力推动它流向少年的掌心。
“你这小子——”亚久津仁发出一声转瞬飞逝的低哑笑音，“可不要在这里倒下了！”
这时，遥远高空上传来怪物嘶吼般的风鸣与闷雷，那是台风眼正剧烈地席卷着全部的云层。
“糟了！”东方雅美闪电般地抬眼，动作急速又锐利地看了一圈天际。深入精神的那种搅烂般的漩涡压力，更加清晰地在身体里充溢蔓延。
阵阵轰鸣从地底深处往上冲击，频率渐次加快，力道更加可怖。
“地震！”东方雅美想到同伴们惊险躲过的长屋坟墓之中的震颤，这翻天覆地的震动又在渐渐加强了。
亚久津仁狠狠吞了口带刺般疼痛的呼吸，一丁点也没有松开草薙明月的手。而东方雅美跃扑过去，绕到草薙明月另一侧，伸手不停抛洒开滚落下来、往少年脸上埋去的落土。
“明月……”东方雅美眼底泛血，咬紧牙关呼唤着他，“明月！”
亚久津仁的手掌突然过电般激烈地麻颤了一下，那痛楚的电麻感觉一直穿透到他全身，强劲的压迫力瞬间崩开他紧握的手指，这一点他根本阻拦不住。
“这是……！”亚久津仁身形踉跄，往后倾倒的瞬间强行聚起力量，掌心撑住下陷的烂泥跳起身体，侧身扑罩在草薙明月身侧。
他与东方雅美分守两侧，用身体挡住塌落的坑旁土石。
亚久津仁暴躁地晃着头，急剧抖落银灰色头发间落满的土灰。
带着奇怪血腥和软体动物味道的灰石如雨洒落，将一道半含在唇齿下、柔磁得令人的心猛烈颤抖起来的声音，也轻轻打散。
“亚久津前辈……”草薙明月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在这没有日月、没有出口的地上炼狱中，超越肉眼、被人的心灵直接捕捉到的光明，随着这幽淡的声色，轰然出现了。
草薙明月仰躺在活生生埋住他的土石堆中，侧头啐出一口落满脸庞的土雨。
两个拼尽全力救出众人的希望的少年，甚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草薙明月抬起那只手臂，漂亮的肌肉痕迹有力绷起，骇人开裂、露出白骨的血口被许多条电子纤维般极细的樱色光线填满，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尽管手臂上还是布满深红色的伤口，但整体却像从内往外燃烧到极限的、含着烈火的熔石般，就这样心跳般肌肤鼓动，闪烁烈烈光辉。
草薙明月向他们伸出手，睁着漆黑如海的眼睛，仿佛粉碎石壳中惊醒的神明。
亚久津仁骤然反应过来，说了句欣喜若狂的脏话，一把拽住了少年的臂膀。
“小心！”东方雅美触电似地一晃头，连忙跑过去顶住草薙明月的后背，自己毫不犹豫地跳进坑底，用健壮的后背挡住滑坡下来的碎石。
两人合力将草薙明月拉出墓坑。草薙明月伏在坑边喘了口气，舒展身体，从这活活埋葬的坑洞中登上来。
少年浑身脏石乱土哗啦啦洒落。他将黑发向后随意一捋，手指微僵，缓缓将这只捋发的手臂移到眼前，深深地看着它。
“明月？！”东方雅美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膛。他疾步走到草薙明月身后，难以倾诉和解释的情怀，全都融化在他瞠目凝望的眼神中。
“你怎么样？”亚久津仁快步走过来。此时，天地的魔鸣已经骇人无比，天摇地动的漩涡般的异变，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知到。
草薙明月静凝双眼，眼神如同雪亮的锋尖，朝最深的虚无中微微一瞠，仿佛与某个不语的敌手强强对视一眼。
他骤然移动眼神，用这雪锋般的目光看了那两个舍命来救自己的人一眼。
“亚久津前辈、东方前辈。”草薙明月声色幽冷，吐字干脆，“多谢你们了。”
“明月……”那两人对视一眼，被异样的神圣感觉罩住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那是不可抗拒的正在瓦解的现世，带给他们的冲击。
他们大惊地四下乱看，狂风几乎将他们掀翻跌倒。
“没空说别的了！”亚久津仁按住草薙明月的臂膀，大声说道，“你们通灵师的事情我不懂，明月，看你的了！”
草薙明月没有转动视线，却准确伸手拽住踉跄的东方雅美，拉近身边，三人紧紧聚在一起。
他转动手腕，掌心朝内，五指微握，仿佛握住一把从吞噬的魔渊里再生出来的、反而盛放出更惊人幻色的虚空之花。
少年眼中聚起说一不二、如锋如月的光彩，只是简洁地说道，“站在我身边。”
在那两个凭借人类本身的意志，就硬是扛住了这魔变侵蚀的人眼中，浑身战损的草薙明月，他那冰水般坚毅利落的气势，透过他整个手臂上透骨显现的、仿佛是月轮环绕樱树般的神圣图纹，淋漓痛彻地散发出来。
被蘑菇巨阵窒息包围的地带上，在呈龟裂巨块状凸崩分割的地面、漩涡台风眼疯狂成形迫近的双重包围中。
草薙明月抬起另一只手臂，将两名健壮的前辈往后轻推，自己站在明显往某个窒息黑洞中吸去、时间和空间都搅碎成滚滚魔圈的，这致命异变的浪尖上。
他咬住飞诵心咒的幻声，脚下凭空扬起月光激浪，海啸龙柱般汹涌奔袭，将三人的形影完全包裹进去。
被这太过纯粹强力的灵能近身包围，亚久津仁和东方雅美都陷入了抹平时空的、短暂的极度虚无里。
他们只隐约看到草薙明月的身影，那名能够徒手捏碎任何鬼神与魔物的少年通灵师，正举起燃烧着月轮神樱的血辉闪耀的手臂，引动着无人能够真正洞察和理解的、至高的灵能。
“我现在，”草薙明月微微凝起眼神，朝漫天的漩涡黑云投去含着残酷笑意的一眼，“什么都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