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210、Part 210 坟墓

　　亚久津仁落入了由脱壳蜗牛蠕动塞满的窒息地狱中。

　　极度湿黏柔软的黑暗之渊，如同无数双拼命从炼狱底下伸上来的手臂，它们狂热渴求、胡乱狠抓，掐住少年的感官，紧捂着他的眼睛，极力环绕着他的脖子……

　　它们拖住他，用空洞的魔音回环高呼着，那呼声在比黑暗更深的、不可名状的虚空中，可怕地冲荡扩散着。

　　“合起来……！”它们惨烈地疾呼着，“漩涡、漩涡——！”

　　“可恶……”亚久津仁试图挣扎，但是他找不到骨骼血肉的存在，甚至连恐惧和绝望也没有清晰地涌入他的脑海。

　　因为——在跌入蜗牛深渊的瞬间，他的“脑海”就被轰然掐灭，如同溺窒之人最后的半口喘气。

　　突然，亚久津仁感觉到一点极度酸痛的、像烈焰般狠狠灼痛的触感，在这无限下陷的软肉炼狱中砰然炸起。

　　他拼命伸展僵停于虚空中的手臂，被这点烈火疾速勾勒出存在的触感，骨骼皮肉都猛烈燃烧般，以无法忍受的烫痛知觉死死拽起他的灵魂。

　　“……啊！”亚久津仁描摹出灵魂的存在。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就像一片抽干空气的、死寂沉沦的水面，突然被涌动的激流滚烫加沸一般，有内往外砰然鼓起肢体与脏腑的存在感。

　　牵引这存在感的，是黑暗中赫然亮起的、一点血红的火焰。

　　亚久津仁被掐灭的脑海，被这刺眼的色彩与激燃的火风，再度轰然照亮。

　　“抓住它！”有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从那些蠕动狂呼、湿水淋漓的怪物肉山中，如同徒手撕开的绝望世界之外的一点裂缝般，朝他吹动着尖啸的幻风。

　　尖啸纷乱到这种地步，亚久津仁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官竟会如此灵敏，完全凭借着他从来不曾料到和体验的、斩钉截铁的本能，迅猛勾勒出那个声音的本色。

　　“那是……”亚久津仁猛地睁大眼睛。他咬紧牙关，咽喉深处发出重伤却没有倒下的独狼般的低吼，拼尽全力伸展臂膀，去抓那点火光。

　　指尖触碰的瞬间，火光轰隆炸裂，沿着亚久津仁的指尖疾速延伸，极度纤细的樱色幻光燃烧奔涌，眨眼间勾勒出一片飞舞着幽秘符文的符咒。

　　而那个声音——亚久津仁不明白自己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听出来了——那是源千鹤的声音，娇横坚强，像干脆碎裂的寒冰。

　　“抓紧——！”她的形影淹没在抹杀一切存在的怪形深渊里，声音却直接在亚久津仁脑海中旋绕激励。

　　亚久津仁撕裂地吐出一声粗粝的吼声，猛然抓住了那纯粹是幻光的符咒。

　　一声奇异的“叮——”的幻音，像是击碎了一面脆冷锋利的巨大镜片，亚久津仁的感官自下向上沸腾起来，那片被他清晰描绘为“水面”的灵魂触感，也剧烈波荡起来。

　　他突然听到一阵纷乱的惊呼，以及太过猛烈袭来、灌入感官世界的，来自满是漩涡暴风的现世的触感。

　　“呼——！”亚久津仁失去重心，失控地猛撞跌倒。

　　惊呼声中，一道磁性发哑的声色，近距离地在亚久津仁耳边炸响，“喂，亚久津！”

　　“那是、那是……！”呼唤着少年名字的声浪中，被飓风吹裂的扭曲声色，无法忍耐地尖叫着。

　　亚久津仁睁开眼睛，撑住紧抓自己的那条健壮臂膀，使劲一撑，支起失重跌跪的身体。

　　“你是……”真田弦一郎瞠目快眨了几下眼睛，不敢置信地飞速打量他一圈。

　　亚久津仁一时说不出话。他一手本能地紧握着，从掌心涌出的混着刮破剧痛的湿润，将他紧扣的指尖完全浸透。

　　他另一手按住真田扶住自己的臂膀，僵停在风中，浑身也结冰一般，眼神落入彻底虚空的境界，只是粗哑地飞速喘气。

　　众人赶紧围上来，大家谨慎又果断地踏过长屋顶端的破烂角度，尽量聚在一起。

　　亚久津仁被许多东倒西歪但还能站稳的摇曳身体，撞蹭了许多下后，僵冻的神思和身体都骤然回神。

　　他狠狠地战栗了一下，聚起瞳光，侧身用锐利的黄玉色瞳子看了众人一圈，又看向他们脚下震摇的肮脏木板。

　　“震动是不是小了很多？”亚久津仁赫然转头，单刀直入向真田抛出话语。

　　“我们能勉强站稳，这说明……”真田满身满脸都是划伤和烟尘，血与烟混合乱抹，衬得眉眼无比刚强俊逸。

　　他用力抓甩了一下亚久津仁的臂膀，另一手指向那个近在咫尺的通往地狱的斜坡。那是他们刚刚舍命爬上来的地点，那里的长屋刚刚完全窒息封死。

　　亚久津仁看过去，眼神瞠凝，望着那条长屋顶端弥漫的奇异红光。

　　那就是同伴们压抑不住极度震惊，即使在亚久津仁坠落封闭魔屋、又赫然被无名力量移动出来，重回他们身边的情况下，他们的神思也难免要分出急剧颤抖的一线，投入那里——

　　那里分明是一团樱红色的、旋绕着滚滚飞花幻影的凭空烈焰。

　　亚久津仁发出一声刀片划过般的、粗粝的吸气声。他紧握的手受到滚烫刺痛，失神张开。

　　一串流萤般呈光点状疾速跳跃的火光，就这样盘旋扎根在他手心里，像一面断裂却不肯熄灭的燃烧的残旗。

　　“啊！”真田一眼看到亚久津仁掌心的神秘火焰，捧抓起他的手掌边缘，飞快地在手心和那边屋顶上的神异火团之间转了转视线。

　　“……亚久津前辈？！”凤长太郎比众人稍年幼的、太过清澈的音色，将这样掩盖不了的疑问意思，顺着咆哮的漩涡之风送过来。

　　极其狭窄危险的立足空间、被连环长屋膨胀充满的漩涡废墟，所有这一切死死绞裹住众人，让这不能呼吸般的几秒沉默必须散去。

　　“我是……”亚久津仁从肩颈到头部，被闪电击中般剧烈战栗了一下，用力眨眨眼睛，收回涣散的神思。

　　他左右急看众人，张开掌心，任凭那团樱色火焰狂乱地扎在肌肤深处，就那样在他手里舍命呼唤什么一般跳跃着。

　　“我是怎么上来的？！”亚久津仁烟嗓般的声色更加沙磁，这声音激得人头皮发麻，根本无法不听。

　　“你掉进了封死的长屋里！”真田没工夫修饰语气，字词铿锵地往外击出，“但是——就是这火光闪过，将你转移到我们身边！”

　　“所以……”亚久津仁目光激闪，一团异样的灵光从眼底蔓延上来，“是源同学……她是叫源千鹤对吧？！”

　　“……？！”大家的神思和理智在风里撕扯乱吹，强行集中精神看向他。

　　亚久津仁抬起手指，频率飞快地戳刺指点着空气，点头的动作也像是在和虚空中幽灵般的某物交流。

　　“是她，是她把我拽上来的。”亚久津仁狠狠握紧掌心，将那团樱色火焰紧攥起来，“但是，她的声音是从长屋里面、那堆蜗牛人形中传来的，她是不是……还在里面？！”

　　“你说源同学？”真田顶住大风，那风涡简直像是气态怪兽一般，嘶吼和力道都很恐怖。

　　真田冒险走动几步，紧贴着长屋顶端边缘，望向那片凭空燃烧的火焰。

　　“可是，亚久津……”分不清是谁的声色，这问话也不似来自于唇舌，而是直接从激跳的心里挤出，“你为什么会……我是说，那火焰是某种灵力吧？你怎么能攥住它……？”

　　“攥住……”亚久津仁没有正面回答。在他身边的真田猛然回头，甚至清楚地听到了有一声“嘣——”的紧绷钢线突然拨动的厉响，从亚久津仁脑袋中传出。

　　亚久津仁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他攥紧手里活物般的樱火，另一手也加覆在拳头上，像是捧握着至为宝贵的、牵连着所有人命运的东西。

　　然而，其实他一点也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做。

　　是怪异的、突然从灵魂水面下吹起幽幽泡沫的某种本能，在驱使他……

　　亚久津仁集中全力，感受手心里的烫痛。

　　他突然听到源千鹤的声音。他与这名娇横利落、如风如电的少女交往不多，但她就像明亮的燃火一样，只要见到过，就无法忘却那种光辉。

　　“能听见……有谁能听见的话……”

　　不仅是借助某种幽暗的本能，而单独传达给亚久津仁——源千鹤的声音凝成纤细的灵力，通过残留在亚久津仁掌心的火焰，从无妄的地狱中，轰然炸成无形之花，飞向风中。

　　大家都听到了那声呼喊，“去救草薙明月，去救他！”

　　众人的神情骤然变化，每个人的眼瞳都强烈震颤起来。

　　有人凌乱转着视线，望向只有漩涡状的霾云在浓厚卷流的长空。有人一把抓住身边的同伴，顶住轰隆隆的地震，短暂的面面相觑后，猛地转眼看向亚久津仁。

　　“你们听到了吗？”亚久津仁抬起手指，朝上指了指天空。

　　高空中，四面八方再度凝聚的流云，从死气沉沉的灰霾天光，渐浓成黑暗压顶的苍穹。

　　“……云层正在卷到一起。”真田的碎发在风中乱飘，他高高抬起臂膀，指向那个滚滚扩散出浓黑阴云的、庞大漩涡的隐约中心点。

　　“那是……”大家也看过去。风刮着他们的皮肉，几乎要成片扯下一般。

　　“台风眼！”少年们惊觉不妙。无论是肉眼可见的真实气象，还是这他们没法不承认的、活活发生的变异场景，他们都瞬间感到了危险正在极度迫近。

　　又一个更大的、足以吸入嚼吃整个黑涡镇的台风眼，正在飞速形成。

　　漩涡暴风变得更加强劲。大地震颤虽然不像刚才大家逃离封死长屋时那样强，但仍然闷吼着从地下深处滚滚锤击蔓延上来，直接震到众人脏腑深处。

　　亚久津仁满耳朵里都是尖叫的风声，它们试图钻得更深，吸入他脑子里再发狂尖啸。

　　他却硬是顶住这干扰神智的狂乱噪音，眼帘冷冷地快速一眨，瞳光随之锋利凝起。

　　“去救明月。”他咬住这个名字，出于他这颗孤傲的心，发自魂灵深处奉献给那名少年的、甘愿又深厚的情谊——出于这是爱而非憎恨的狠劲儿，他死死地咬住这个名字。

　　“亚久津！”真田一把拽住他的臂弯，声音顶着强风吼出，“我知道必须找到明月，可是……”

　　“方向感、地标，甚至是落脚的地方……”众人也急切地四下搜看，满眼都是螺旋状一直连接到深坑下面的、无边无际的长屋坟墓。

　　“必须找到那小子。”亚久津仁凝止目光，仍是盯着风中某一点，仿佛那里有个寂静潜伏的、不表现出任何心欲的东西——不想吞噬、不想毁灭，只是静静地包围注视着他们——有这样一个东西，正在看着他的眼睛。

　　亚久津仁只是点点头，牙尖互相摩擦了一下，横向转眼看着真田，“明月是我们的希望。而且，只有同为通灵师的他，才能救源同学，别人都无能为力。”

　　真田眉宇微抬，僵凝着深深凝视的神情看着这名冷傲暴躁的伙伴，“亚久津……”

　　“通灵师的事情我不懂，他们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亚久津仁声量不高，寒冷磁性的声色却不容置疑，“我只知道，我必须去救明月——哪怕是从怪物的手里抢人。”

　　“可是……！”真田深吸一口气，眼瞳震颤不止，似乎有水光带着鲜血从眼底泛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知道这巨大漩涡中，哪里有路吗？”

　　这时，不断从地底轰击上来的、某种异物吼叫般的震颤，频率不高但压迫极深，就这样震颤着包围过来。

　　同伴们聚在一起，纷纷蹲下身体，或干脆俯撑大半身体，保持比站立稍稳的核心。

　　“大家不要分散。”亚久津仁语气锋利简洁，目光移向没有方向的远方，“在这里等我。”

　　“亚久津——！”大家低呼着他的名字。

　　“我知道明月在哪里。”亚久津仁握紧拳头，掌缝间流露出飞溅的烈火。他不由分说地躬下身体，保持核心稳定，移动到屋顶边缘。

　　他背对着大家，银灰色的头发在风中激烈飘摇。

　　“我不明白为什么，”亚久津仁只是说道，“但我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