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209、Part 209 长屋

　　亚久津仁在剧烈的下坠幻觉中猛然惊醒。

　　他陡然睁开眼睛，感官刚要聚集起来的瞬间，就天旋地转撕裂开来，整个人滚落角度嶙峋、遍布尖石的斜坡。

　　“……？！”亚久津仁就地翻滚，臂膀使劲一撑，翻跃起来躬身伏撑地面。惊险地止住下滑撞击的身形后，他抬头四下急看。

　　他根本辨认不出身处在一个怎样的世界。方向感一片模糊，天与地混沌相连。灰白色的黯光浓雾般席卷，漩涡状的风扭卷成清晰的流动痕迹。

　　一阵怪异的“哐哐——”“当当——”这类似乎是敲打拍击的声浪，在分不清远近高低的混沌中传来。

　　“怎么回事？！”亚久津仁奋力攀上陡坠的斜坡，在猎猎大风中回头一看，这个险峻的坡度下是一排长蛇状甩过来的长屋，木色肮脏不堪，连接地面的缝隙处泥泞湿透，大量扭曲的铁钉獠牙般横支在外。

　　刚才如果撞上去……

　　“……不对！”亚久津仁脑海中闪电炸响，清晰地感到浑身汗毛刺竖起来，“我们是在长屋所在的圆圈之外找到空地短暂休憩的，什么时候被长屋夹住了？”

　　他跃上斜坡，视线打开的瞬间，一股冰寒的冷水哗啦一声泼透五脏六腑。

　　在他面前，是一排死死扎根于黑涡镇圆形废墟地势的长屋，木板凌乱钉扣，夹杂着参差破裂的地面，如同毒蛇甩尾般长长地从灰黯天色的遥远一端冲过来。

　　“什么时候……？！”亚久津仁猛然发觉，他们这群饱经患难与恐怖的同伴，勉强清理出可以落脚的空地后，忍耐着周围废墟间不时蠕动爬过的蜗牛人鬼影，以及时时坍塌滑落的远近垃圾堆飞崩的声音，在极限疲累的情况下必须休息。

　　他们本来打定主意轮番休息。亚久津仁警戒的时间最长，最后和真田弦一郎换班，想要只睡一会儿。

　　“但是……”亚久津仁皱起眉头，黄玉色的隼瞳中弥漫着“大事不好”的震颤，“我真的睡着了！”

　　时空流逝的感觉在他心里变成一团虚无，他根本无从把握自己竟然在这地上炼狱中睡着了多久。

　　“亚久津——！”有人穿过天降大雾般的灰沉天光，朝他奔过来。

　　“……真田！”亚久津仁悬着的心骤然往上一蹦，逆风冲过去，赫然抬手一把拍攥住真田的手。

　　他用力将对方手腕拉近过来，“大家人呢？”

　　“大家都在一起！”真田急切地打量了亚久津仁一圈，完好的那只眼睛射起凛冽的清光，显得严肃至极又绝对可靠，“倒是你突然不见了！吓死我了。”

　　“我？”亚久津仁指着自己，动作凌厉地晃了一下头，将满心恐怖积满的疑惑发泄出来。

　　“你的确始终在大家身边警戒！”真田一把抓住亚久津仁的疑问核心，顺势反拽住他的手腕，两人阔步疾奔起来，穿过那些仿佛天光乍破、永夜初明的灰白色的光雾——然而这阴冷的晨曦，还不如没有。

　　亚久津仁一路奔跑的过程中，眼看到周围有许多条首尾衔接成圆的毒蛇般的长屋，就那样链条般延长拼凑着。

　　还有木头硬敲、钉子乱打的混乱响声，就在遥远的尘雾另一端，似乎正在朝这边蔓吞过来。

　　亚久津仁一连跑过许多个明显鼓鼓囊囊，仿佛里面塞满肥胀又鲜活的东西的长屋，它们挂在斜坡表面上，高低相邻，紧挨连接。如果能看到整体，那就应该是——

　　“向内无限凹陷的、蜗牛壳子般的漩涡……”亚久津仁骤然寒颤，在亲眼看到聚集在一起的浑身狼狈的伙伴们时，他长舒的一口气刮得咽喉剧烈震痛。

　　“亚久津！”千石清纯满脸土灰，他动作粗暴地乱抹了一下侧脸上的黏沙，瞪大眼睛叫着伙伴的名字。

　　“沿着斜坡找到他的！”真田急切地说着，严冷磁性的声色像敲击着火花乱溅的寒石，“虽然地形变了，好在斜坡翘起的线条连成一线，可以大致推断出我们原先所在的位置！”

　　“什么地形变了？”亚久津仁胡乱揉了一把暗银色的头发。他心中满溢的怪异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地疯狂弥漫，把他的暴脾气一下子点燃。

　　他紧咬住一侧牙床。他的警惕性和强悍精力不可能导致一场失忆般的深眠，那更像是……

　　仿佛在瞬间流逝、错位消散又强行拼起的时空中，他再次陡然醒来一样。

　　“晚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亚久津仁的手腕还被真田虚拽着，对方一时没能接上他对于地形变化的抓狂提问，紧急和两名带伤的伙伴确认着什么。

　　“有明月的力量保护我们……”千石清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那是被漩涡之风的吹刮，还有弥漫在周围的长屋里的蠕动怪音混合打断的。

　　而河村隆与凤长太郎各自提起脏兮兮的、凑起所有剩余物资的运动背包，一人一个挂挎在身上，跑到众人中间时，亚久津仁被河村隆按着臂膀侧转过身。

　　河村隆接下了真田一时无暇回答的问话，他质朴俊秀的眉眼上满是发红的尘泥痕迹，“亚久津，我们都度过了夜晚……大家是被强烈的旋风激醒的。”

　　他侧头啐出一口扑到嘴里的尘沙，抓紧亚久津仁的臂膀，“大家醒来发现地形变了！周围的瓦砾废墟全部坍塌，而且我们本来是在长屋圆圈之外的斜坡中部，可是现在……”

　　亚久津仁摇摇头，动作凌厉粗鲁，干脆地截断了河村隆的话语。

　　他瞠睁双眼，保持着怒视般的目光，神思和面色都僵停在灰黯的天光中，似乎坠入了隔绝现实感官的另一个空间。

　　河村隆被他这极度凝神感受着什么的冷厉样子，弄得头皮发麻，握着他臂膀的手触电般松开。

　　“河村君！”这时，东南两人正赶过来，将两个还剩一多半的纯净水瓶子塞进河村隆的运动包里。

　　“啊！”河村隆连忙虚挡住他们的动作，腾出手来拉开身边凤长太郎的包裹，“放在长太郎那里！不能把所有水都放在我这里，万一……”

　　“河村前辈！”凤长太郎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孩子般极其恳切焦急地晃了晃，“不要说这样的话……”

　　而真田守护在两个伤员身边，手里提着几近全空的药箱。他单手拎着大开的箱子，它像极度张开的、撕裂到下颚根部的空空嘴巴一样，在风里一个劲儿地摇晃。

　　真田掏出仅剩的纱布和一点止痛药水，不由分说甩手扔掉空箱。他捏着纱布飞速旋绕，把药水小瓶裹在中间，抓着纱布团子赶上来塞进河村隆的运动包。

　　千石清纯虚捂着弥漫起奇异朦胧月光的腹部伤口，虽然知道现在说话的时机实在太差，但他无法不和同伴们彻底敞开心扉，有话直说。

　　“明月呢？”他的伤口并不很痛，他只想尽量虚无地触碰那些月光。

　　真田的后背骤然一僵，急切地仰头四下乱望。方向感和真实感融化成漫天灰霾，没有太阳的天空像半腐坏的发黑蛋壳般，沉闷地罩在众人头上。

　　“他说去寻找出路……”真田喃喃着，僵瞠着眼球移下目光，凝视着满是长蛇状长屋影子的、仿佛漩涡般扭起凹陷幻纹的虚空。

　　“如果……如果明月出了什么事的话……”千石清纯放低声音。他的灵魂透过饱受惨痛却依然没有倒下的躯壳，在沙哑地发出心语。

　　“千石！”真田侧过头，狠狠地呼唤了一声。就是这骤然转头的瞬间，猛烈扑袭的旋风压顶吹来，将众人席卷在强劲的风涡之中。

　　“避开风口！”亚久津仁站在同伴们边缘，如同在绝境中独自瞭望生机的头狼一般。他就站在刚才河村抓住他臂膀的位置，那种程度的冷酷凝神，在那可怕的短暂瞬间中，竟然没有人敢叫醒他。

　　“亚久津！”众人向亚久津仁身影后方退避风涡。真田胡乱挥手，徒劳打散风里的尖锐石粒，朝同伴的背影大喊，“你也过来！”

　　亚久津仁凝视着那边，微微颔低下颚，集中向眼角的视线锋利无比，强烈的探寻与疑惑凝结在紧皱的眉宇上。

　　那阵“哐哐——”“当当——”的硬木狂击与如雨钉声的混合声浪，正在朝这边……

　　亚久津仁骤然撑起侧歪凝神的身形，紧扣臂弯的手指碰到毒火般痉挛松开。

　　他猛然看了一圈周边地形，又看向脚下。众人正站在下陷圆坑斜面上的一条凌乱凸出的壁纹中，周边都是扎根于这样凸起表面之上的、回环连接的长屋。

　　亚久津仁像疾奔的猛兽般，拔腿奔回，连凝望着那仿佛能涌出地狱恶鬼的、黯光弥漫方向的眼神，都是迟半秒才随着奔跑方向扭回来的。

　　“不要站在这里！”他奋力挥手，凌空紧握的拳头青筋暴凸。

　　“什……？！”众人眼看着他疾呼跑来，那要命的惊愣却并非在关键时刻无法做出反应。

　　而是……

　　亚久津仁也立刻感觉到了，这一直滑向地狱的巨大斜面整体震动着，像是有毁灭一切的熔岩和地震，同时咆哮锤击着地面。

　　他震惊地回过头。看到某些东西的瞬间，任何恐怖的联想都无力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只是在大震不止的心中想道，“长屋……竟然能盖得这么快？！”

　　“亚久津——！”真田几乎是轰然一下接住了撞过来的亚久津仁。大家惊呼起来，身形最高的斋藤拼命拉拽着跌撞的少年们，让大家不要分崩离散。

　　就在他们不远处，在这条窄窄的斜面凸道上，有一排活体般的长屋，正爆发着雷鸣般的木钉敲击的怪音，朝这边咆哮奔来。

　　“那是……”大家立刻后退，在大地震般的颤动中，在这被摇碎搅烂、天旋地转的世界中，死死抵抗着那排活着的长屋吞噬涌来的速度，挣扎着奔逃退去。

　　“快跑！”亚久津仁和真田在转身的瞬间成为队伍断后的存在，他们磁哑的声色尖锐交缠，拼命呼喊，“快跑——！”

　　这时，亚久津仁已经能看到，那龙蛇般疯狂加盖成形、拼命连接过来的长屋，是由屋里满满填充的、一大堆渗透黏液的卷成漩涡的长条异形活物，所共同奋力盖筑的。

　　那架势就像是在建立封死自身的长条囚笼，而且极度利落、热切疯狂。

　　“那是什么……？！”真田也看到了。这句简短的诅咒，在他颤抖吐露声息的瞬间，就被扑满脸庞的、由那些长屋中的活虫共同发出的湿气与狂呼，给噎碎成剧烈咳嗽。

　　“连起来……”那些长着模糊的人类头部的、像是无数没有壳子的蜗牛软体般塞满叠加在一起的东西，一面用散落满地的烂木碎石填充连接长屋，一面狂乱地呼喊着邪恶的号子。

　　“长屋连起来……”异化的群鬼的呼声响彻天地，“全部连起来……！”

　　“啊！”被推到众人保护下的年纪最小的凤长太郎，突然变成了最近接触到某种更可怕场景的那一个。

　　凤长太郎拼命刹住狂奔的身体，向后死死拦住前辈们。即使是狂奔的惯性，也差点让大家一头撞上去，撞上从另一个方向、紧贴着那条碾压过来的长屋之蛇呼啸奔来的……

　　“那边！”凤长太郎指着退路方向，轰隆隆的木钉声浪与魔性号子，剧烈炸响扑向他们。

　　那边也有被填塞满长屋内部的变异怪物，共同狂钉加盖成形的长屋，与另一边的长屋双向拼接而来。

　　“可恶！”亚久津仁差点被地震般的动荡掀翻。他极快地移动视线，隼般的锐目突然仰盯向某一点。

　　就在他们旁边，悬凸在巨大斜面上的土块碎石组成的地面，刺入亚久津仁的眼帘。

　　“上去！”亚久津仁厉声大喊，当先把身边的真田生拽过来，不由分说地往上狠推。

　　“亚久津？！”真田险些被推得面朝下狠摔在地上。他立刻拔起腿来，奋力蹬住凸出的地面，腰身撕裂般剧痛着豁出全力，一气攀上处于众人侧面上方的那条壁纹。

　　真田强忍撕痛，冷汗如雨地背靠在轰鸣鼓动的、塞满活物的长屋背面。

　　他赫然明白了亚久津仁的用意，没有半个字的废话，直接躬身探手，拽住了仿佛从地下伸出来的、惨白的同伴们的手臂。

　　“到屋顶上去！”亚久津仁的声音从大风中传来。除了攀上相邻稍高壁纹上紧密连环的长屋顶端，无论是被地震掀翻倒地，还是被夹击在双向迅猛合并的长屋中，都死定了。

　　亚久津仁猛地推起凤长太郎的后背，几乎是把他扔上去的。

　　“亚久津前辈！”凤长太郎来不及爬到长屋顶端，他拼命立足在窄窄的、随时会被震翻摔下去的斜面边缘，朝亚久津仁豁尽全力伸手，疯狂地试图抓住对方健硕的臂膀。

　　“快上去！”亚久津仁近乎用脏话催促着。只有他一人还在危险的原地，而两边咆哮冲击连接的长屋，马上就要将他碾夹在封死的中心。

　　漩涡之风中响彻着群鬼的疾呼，震耳欲聋的木钉声音建起着末日的囚笼。

　　亚久津仁奋力登上斜坡的瞬间，已经力竭的肌肉突然痉挛剧痛起来。在那致命的瞬间，他没能抓住凸出的尖石。

　　“该死——！”亚久津仁眼瞳撕裂。在他面前，长屋顶上或跪或立、满身损伤的伙伴们，他们的身影急速虚化成扭曲拉长的幻影。

　　他像急坠的落星一样，砰然掉入轰隆合并封死的、两侧衔接的长屋之中。

　　“全部都——”魔音般的、渗透黏腻水音的号子，长长地拖曳在风中，“合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