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194、Part 194 遗物

　　是活着的长发在走，在拽着两具身为宿主的少女身体行走。

　　虽然她们明显枯瘦的、肌肤像古老树皮一样皱起浓密纹路的身体，正将全部的生命活力凝结成疯狂的吸引力，强行高傲挺直身材，让攀升浮游的漩涡长发变得更加美艳浓厚，然而……

　　真正吸引着成群结队的师生，甚至是学校外的路人乃至天空中突然变向飞落的群鸟，这不分对象的吸引力，是从凌驾于漩涡长发之上的、那幽微涌动的圆圈形魔障中发出的。

　　尽管以草薙明月透视阴阳的灵能视界，也无法真正看到这种魔障，但是他可以感觉到——

　　“整个黑涡镇，”他喃喃道，“都在变成漩涡。”

　　“你不想点办法的话……”源千鹤斜身倚靠着草薙明月，将灌满侵蚀魔力的沉重身体交给少年。她感觉自己像一罐满载着致命毒气的、撑到极限的生铁罐子，每个关节都僵死般发出生锈金属一样的摩擦声。

　　她死死扣住草薙明月的手臂。借由彼此伤口中鲜红传递出的灵力碎片，两人在静默的极度危险的默契中，互相拉住彼此，至少眼下不要坠入深渊。

　　巨型食肉植物般的头发，一直拉扯着两个被漩涡的意志侵蚀、互相炫耀倾轧的少女，带着崇拜凝视的失去瞳孔的人群，走到校外的街道上。

　　蒸腾的夏日暑气，发出融化细胞般的、掺杂着许多肮脏水痕的波动幻影，弥漫在现世的所有死角里。

　　“哈哈哈……”明美张开双手，像是呼唤着更多的关注，哪怕在这些灼热又痴呆的注视下，她正在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往里凹瘪下去。

　　好像她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吸食着她的身体和精神。

　　草薙明月撑着源千鹤，透过缠绕乱飘打在身上脸上的那些活着的头发，她的声音虚弱至极，完全在用咽喉中温热的肉片摩擦着发声。

　　“你不想办法的话，最先变成漩涡的就是我。”源千鹤狠狠地咳笑了一声，“想不到吧？最先变异的人，竟然是源氏阴阳师……”

　　草薙明月抓住一大束漆黑的长发，顺着抬眼看去，凝聚在眼角的目光像一点极度尖细的利刃。

　　这把头发是从最为艳丽夸张的那个发卷上散落下来的，是竖直刺入源千鹤头皮中的发束的一部分。

　　它刚才像某种有毒海蜇的纤细软触手一样，碰到草薙明月的身体，猛然纷纷变成活物，激烈地缠紧刺痛着他。

　　少年死死拽住这把挣扎的长发，灵能冷冽流淌，顺着发丝往漩涡发卷上蔓延注入。

　　随着草薙明月的插手，这越发狂躁鲜活起来的具有自我意志的长发，它拼命攀上源千鹤头顶，并试图将发束插进少女脑内更深的行动，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同时，草薙明月没有分出丝毫灵力，尝试拽住正在被头发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明美。

　　就算不是因为已经太晚了，只要被漩涡入侵意志的人——还是散发着可怕情绪地狱的、沉沦在无可挽回的业力场中的人——都必须融化成为扭曲黑涡镇的一部分。

　　草薙明月也只是想道，“魔物的程式必须终结。”

　　此时，源千鹤只感觉自己的头和脖子，只有极其薄弱的一层皮肉相连接，头颅重得像灌满血水的铁球。

　　她差点被激烈上下浮摆的漩涡长发，拉扯得向后踉跄翻倒，从而将头颈连接的脆弱皮肉生生扯断。

　　她几乎能预见到那一声恐怖的幻音，就是满满长着漩涡头发的头部，咔嚓一声分离掉落的声音……

　　源千鹤踉跄着拉住自己的身体，扑向前方，以狠命撞伤的力道与意志，拼命抱住了道旁的巨型电线杆。

　　草薙明月差点被瞬间挤在少女铁石般沉重坚硬的身体，与那直耸天际的电线杆之间。

　　他猛地闪身，让源千鹤紧抱住电线杆，任凭表面粗粝的石制杆体和底部胡乱缠绕的各种入地式电线，像疯狂的荆棘一样，把她乱七八糟地包在里面。

　　草薙明月站在源千鹤身后，让她全身往后靠住自己。那些狂乱又浓密的长发，冰冷柔腻地在他身上拍打拂擦。

　　“千鹤，”他将险些完全瘫躺倒地的源千鹤推起来，让她勉强保持完全站立的身姿，“魔物的程式结束之前，你必须撑住。”

　　在数量惊人的围观者形成的凝固海啸中，在那一双双卷成圆圈的、失去任何活人表情的眼睛注视下，站在对面的明美，正在癫狂地、极度自满地大笑。

　　“被人注视……被所有人崇拜和关注……紧紧地盯着我……”她狂乱地笑着，“多么幸福……多么幸福啊！”

　　源千鹤一手扣握着草薙明月环撑住她身体的手臂，一手抱住某种怪物表皮般的电线杆，皱紧眉眼，眼里燃烧着晦暗的樱火。

　　她盯着明美，眼看着那些漩涡长发已经剧烈生长成超过人体数倍的、那么美艳高耸的异形。她动用微弱但纯澈的灵力，尽量在眼中勾勒出对方散发的、体现生命本质的能量场。

　　她与草薙明月的灵能视界中，都映照出一个以人形为根部的、完全就是某种浓密丛生的漩涡状恐怖植物的形影。

　　“我才是……”明美拼尽全力大笑着，跌撞着拼命挥手，想要抓住并聚拢那些弥漫在空气里的、崇拜与注视的痴呆目光。

　　“我才是最……”她的笑声渐渐微弱，撕裂般的笑唇也呈肉团状皱缩起来。

　　草薙明月的眼中，涌动着冷峻静谧、彻底漆黑的寒气。

　　明美动作极其缓慢，像即将破损解体的、关节全部摇摇欲裂的木偶人一样，摸索着抱住身旁的电线杆，与源千鹤相隔十几步的距离，割裂在地狱以及超过地狱的现世两边。

　　“你这次不出手，是为了……”源千鹤颤抖着抓紧草薙明月的手臂。少年的绷带已经彻底染红，更深的血色还在翻涌浸透上来。

　　草薙明月只是注视着明美。她的漩涡长发攀绕在电线杆上，长度可怕地向上旋爬，长成许多个夸张又令人沦陷的巨型漩涡，头发的颜色和密度都显现出惊人的美丽。

　　“魔物的终极程式，就是必须产生一个最符合‘漩涡’那眩惑毁灭本质的圆圈。”草薙明月淡淡开口。他的灵能结界已经铺展到覆盖整个围观人群的、从学校一直延伸到街道的范围，他还要紧紧抓住源千鹤重伤的生命气息。

　　此刻没有丝毫动容的柔冷，是他不经任何修饰与犹疑，就这样展现在那广大无形的“世外之物”、展现在这个恐怖的敌人面前的——身为最强通灵师的回应。

　　“只要这个漩涡产生了，”草薙明月微微躬身，在源千鹤耳畔吹出战栗的抚慰声息，“你就得救了。”

　　“我竟然被魔物趁虚附身。”源千鹤冷笑一声，沾满冷汗的眉眼锋利凝起，“在你看来很丢人吧……”

　　在这冷酷的对话背后，是两颗被鲜明的现实凝结成的尖刺赫然刺入的、涌动着鲜红热血的心。

　　他们两人同时清醒地认识到，“我们有那种力量……使其他的东西，哪怕是人的生命——按照我们的目标和意愿，牺牲掉的力量。”

　　应着这滴血的心声，在他们眼前，那个以生命吸食殆尽为代价，赢得这骇人的被关注幸福的女生，已经停止了笑声。

　　明美跪在地上，身体微微悬空，黏连着一层干硬皮肉的枯手，永远凝固着环抱电线杆的动作。

　　她的漩涡长发一直攀绕到高高的电线杆顶部，混杂在那些纷乱的电线和广播喇叭之间。吸满了宿主生命力的美丽至极的头发，张扬地飘摆着眩惑的圆圈。

　　干枯殆尽的女生身体，静静地微悬在那里，被那些头发同化成猎奇植物的根系。

　　源千鹤窒息般地拼死顺气，发出几声怪兽般的恐怖咳喘，狠狠地深吸一口气。

　　“咳咳——！”她剧烈地咳嗽出声。同时，被草薙明月抓在手里的头发，还有缠绕刺擦着两人身体、在肌肤和衣服上刮出无数凌乱血痕的少女的长发，突然停止了疯狂的飘动。

　　草薙明月的灵能感官，像是从窒息的深海下突然逃脱一般，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魂灵微微析出体外，在独立发出着尖锐的喘气声。

　　他骤然松开紧拽头发的手指。无数的黑发如同瞬间死亡的丝状有毒叶子般，雨水一样纷纷掉落。

　　这黑色的骤雨只笼罩着他们两人，千丝万缕的死去的头发凌乱满地。

　　草薙明月身边，突然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源千鹤拨开瓢泼黑雨般缠绕满身的长发。她抬起手臂的动作明显还有些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那股切齿狠辣的顽强劲头。

　　她抬手将头上凌乱的长发拽扯干净，指尖凝聚着有些僵硬的格外用力的感觉，频率缓慢却异常慑人地抓过自己的头皮。

　　草薙明月身上缠绕的长发也纷纷落尽。灰蓝色的天晖下，在群体失神的僵尸般的围观人潮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还是活人。

　　源千鹤明显消瘦了一圈，娇健丰盈的肌肉瘦凹下去一层，脸色也很差，眼中却顽强地燃烧着寂静的樱色火焰。

　　她漂亮的长卷发消失殆尽，男孩子般的短短寸头，在她抓扯残余头发的动作下，渐渐成形了。

　　“我啊。”源千鹤声音低哑，既不尖锐愤怒，也不会虚弱成飘忽的气音，只是异样冷静地说着，“我最喜欢我的长卷发了。”

　　草薙明月沉默不语，倏忽扬手，像扔掉什么同时浸染着罪恶与救赎血色的兵刃。

　　他扬手扔掉了团在掌心里的一大把黑发。

　　黑色的细影纷飞飘落，落在这充满了活死人和漩涡诅咒的地方。

　　黏稠的沉默，顺着两人紧扣的沾满血色的手指、以及完全鲜红的绷带覆盖的手臂皮肉，流淌进各自的心中。

　　仿佛分隔开茫茫冥河那么久远，又似乎只是瞬间。

　　突然，少年漆黑如海的瞳孔，和少女沾满淡淡血色黏汗的眉眼，都猛地抬起望向某处。

　　就在他们面前，那悬挂着漩涡遗物的广播电线杆顶端，那些怪物耳朵般四面排开的大型喇叭中。

　　正骤然发出着极其尖锐的、划破整个现世的警报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