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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Part 193 灼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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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通灵师的灵能感应暂时失效，不能抓住隐藏在地狱之外更深的地狱中，那按照不可名状的黑暗意志，完成吞噬摧毁的魔物程式，蠕动着流向无法阻挡的终末时刻的——
就是被两名此方世界最强的通灵师，称为“世外之物”的那个东西……
即使它在这致命的时刻，以侵蚀具有驾驭阴阳力量的源千鹤的神智与人形，以这种前所未有的、践踏了最底线的那条法则的冲击，扑杀到草薙明月眼前。
草薙明月抓住的，也只是那些猎奇植物般的巨大漩涡状卷发，幽幽浮动攀爬、以千丝万缕的头发向下插刺吸食脑容物，在它们做着这些可怕的魔物程式时，被少年死死抓住的流露在外的灵能感应。
“如果以通灵师的生命为代价，才能让‘它’显形——”草薙明月站在狂啸的灵能风暴中，向地狱的裂口处伸出手臂。那只手虽然覆满无法愈合的深深伤口，鲜热的、猩红的鲜血爆裂浸透绷带，但没有一丝疼痛颤抖。
从伤口中透出的灵力，像断断续续爆炸的闪电般，发出毒蛇似的“嘶嘶——”炸响，冲破皮肉，混着鲜血往外冒。
草薙明月一瞠眼眸，赫然抓住了源千鹤的手。
少女那干枯的手臂，像是浸泡在月色的冷水中一般，发出窒息的“咕噜咕噜——”的皮肉鼓泡的声音。
肌肤砰然膨鼓起来，在那一瞬间，源千鹤以紧急恢复的一点力气，死死扣紧五指，抓紧了草薙明月的手。
少年伤痕中冒出的、电火乱溅的灵力水珠，静电般炸响着刺入了少女的手掌。
源千鹤深吸一口气。她可怕瘦凹下去的脸颊，也恢复成润泽丰盈的原状。
她拼尽力气扶着墙，将差点跪倒下来的脱力的身体撑起。
在她直起身子的瞬间，月光潮水般的灵能反向回吸，像汹涌退入无边深沉的大海一样。
那些生生析出活人身体的幽灵人形般的精神场，也尖啸着猛飞乱撞，冲回一具具呆滞的躯壳中。
草薙明月自己也被这灵能场迅猛掐灭造成的冲击，弄得差点倒仰踉跄出去。
他还紧握着源千鹤的手，一时无法收住猛烈的拉拽和风掀的力道，将源千鹤也生拉硬拽着甩了几步。
“喂……”源千鹤颤抖的气音中，含着切齿的、因为就处在生死相连的细线上，反而生出一种类似愤怒的果决冷笑，“不要拽我，明月。”
草薙明月的眼瞳彻底漆黑。他用力合上眼帘，再赫然睁开，占满整个眼球的黑色瞳孔才疾速颤抖回缩，凝结成正常的瞳子形状。
他的感官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一眼，就看到许多眩惑的黑色漩涡。
源千鹤的头发已经落了下来，但仍然卷成那些异常吞噬人注意力的漩涡形状，每个漩涡下连接的大束长发都极力往上翘起，试图将这些肉食植物般的发卷往头上送。
它们浮动着，发丝如同溶在冷水中一样，细腻潮湿地在无风的空气中飘扬着，尽力举到源千鹤后脑朝上的位置，拼命地展现魔性的漩涡图形。
源千鹤的形象，也在草薙明月的视界里，由模糊分离的许多片破碎影像，重合成完整的、仍然还活着的身形。
她的蓬蓬裙像是差点全部烧焦，裙边和衣料全都像咬破的鱼鳞般，开裂着许多不规则的、烧焦颜色的伤口。
她的侧腹那里，尤其有一个混着鲜红火星的、仿佛还在燃烧的深洞。
草薙明月倒吸一口凉气。那深洞不是衣服的烧痕，而是——
源千鹤被洞穿血肉的、还在流血的伤口。
“到底——”草薙明月扶住她。少女死死地抓住他的臂弯，指尖掐进他的肌肤里，以支撑住她那正受到物理和灵能双重猛烈侵蚀的身体。
那些漩涡长发，正湿漉漉、冰凉凉地紧贴在草薙明月身边，头发拂过他的脸颊和呼吸，在那里不停地飘动。
草薙明月无法再次抓住这些头发散发的活着的意志。他突然拉住自己的灵感，以疗愈灵力的形式，果断地注入给了源千鹤，并深深抓住她的灵能水面中反涌上来的感应。
“描摹此刻身为漩涡宿主的通灵师的生命感应……”草薙明月的奇思是基于如此恐怖的现实，那就是强悍的源氏阴阳师源千鹤，也活生生成为了侵蚀的对象。
意识到这一点，草薙明月的脑海中闪回着他与真田弦一郎说过的话。
“我们都会没事的，明月，请你这样告诉我……”
草薙明月紧咬住口腔内壁。同样的回答，那淡冷又坚决的“只要我们在”的话语，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心中发出。
他的思绪太过紧张，心脏也几乎停跳，连近在咫尺的、就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躁动混乱，都没有立刻察觉。
“你说得对。整个黑涡镇都是魔物侵蚀的产物，而‘漩涡’就是……”源千鹤尽力抬起头，脸上满是冷汗。她的吐息和肌肤中渗透出来的、夹杂着通灵师本人生命碎片的冷气，湿漉漉地沾染到草薙明月的臂弯上。
少年的手臂上，已经被血色浸透的衬衫袖管和绷带，都紧紧黏贴在肌肤上。
源千鹤的视线，像重伤垂死、却依然舍弃一切地追捕致命猎物的雌性猛兽，死死看向某处。
“漩涡就是……”她哑声说道，“这种侵蚀的终极形态。”
黑涡镇，以及它所包含的一切，都会变成……
草薙明月的感官中，渐次充斥起凌乱的人声和流动的狂躁气氛。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胡乱喊着，“喂！明美，你做了什么？！”
草薙明月回过头去。他只偏过半个脸庞，眼神和俊秀的脸部线条都被暗影锋利削去一半，显得冷冽可怖。
他用臂弯接住源千鹤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躁乱的所在。
他只看到攒动的人影中，高高伸出了许多肉食植物般的漩涡。
“呵呵……”那个有些病态的、喃喃吐息的气音，草薙明月似乎曾经听到过。
那些漩涡连接着长长的发束，顶部卷成更夸张的浓密圆圈，上下浮游、发丝纠缠，就这样浮空靠近，一直走到草薙明月面前。
草薙明月的臂弯，猛然接收到了从源千鹤扣入肌肤的指尖中，电流般闪刺进来的痛楚触动。
那是源千鹤正竭力想要恢复流动的自身灵力，被强力拦腰截断时，发出的激烈排斥。
草薙明月收回眼神，目光跟随眼前漂浮频率更为明显，也似乎瞬间莫名其妙变得发丝更加浓密丰厚的、源千鹤的那些漩涡长发，随着它们游移打量了几下。
那些活着的长发，它们正在……
草薙明月动作锋利极快地来回看看两处漩涡。对面走过来的身材瘦高的女生，平平无奇的眉眼和并没有什么魅力的、只是瘆人地深深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是她此刻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的缘由。
散发滚滚魅惑和吞噬力量的，是她那高耸的恐怖植物般的头发。
弥漫在空气中的怪异气氛——头发自己表现出来的、难以捉摸的魔物程式和目标，借由这散发着强烈情绪地狱的女生躯体，在草薙明月心中显形了。
这时，源千鹤的声音也干哑地传来，“漩涡在炫耀比拼。”
她按住草薙明月的臂弯，站起身的瞬间，就被沉重拉扯的长发拽得几乎仰倒。
草薙明月错后一步，用臂膀接住了源千鹤踉跄的身体。
源千鹤那些漆黑的发卷，像是从两人的后背血肉里生根蔓延出来的寄生植物一样。
他们注视着那个被魔物剧烈感染的女生。也许她对所谓魔物的确浑然不知，但她身上强烈的、渴望被关注的情绪地狱，她应该是心知肚明，并甘愿为这种极度渴望而沦陷的。
她眯着眼睛，脸上挂着近乎恶毒的、想要把对手撕成碎片的，敌视好胜的笑容。
“不怎么样嘛……”名叫明美的女生，在又一次集体呆望的气氛下，朝源千鹤冷冷笑道，“看来，大家还是更加被我吸引……”
源千鹤脚下发虚，将全身的大部分重量，都寄托给草薙明月。
“是我的头发……”源千鹤无力地切齿低语，“我的头发，和她的头发，在互相拼杀，只能留下最为眩惑的那个漩涡……”
两边的长发，都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和厚度，疯狂再生出更为闪亮丰厚的发丝。更多的头发缠绕聚集在一起，卷起螺旋纹路越发细密、无限沉入地狱的头发漩涡。
草薙明月想要阻止源千鹤长出更多肉食植物般的长发，但他的手臂已经燃烧般地冒出凌乱离体的灵力残片，刚才将差点被吸食干瘪的源千鹤拉回现世，他已经触碰到了“世外之物”凝结在这些漩涡长发中的、力量的核心。
只要触碰到那个核心与本质，八咫镜本体就会遭到接近碎裂的强攻……
至少现在还不能以自我毁灭的代价去对抗那个东西。
源千鹤也抬起手，本能地吸取草薙明月伤口中的灵力碎片，来大致勾勒出自身的灵能场轮廓，以待掀起自己的守护结界，将附身于身上的魔物驱赶出去。
当她的单向吸取灵力，变成淡淡的双向灵能流转，属于源氏阴阳师的火焰般的微弱温暖，和电流般冰冷飞溅的草薙明月的灵力，回环交替着在两人的肌肤中穿刺流动时。
草薙明月眼神微微一动，也感觉到源千鹤这细微的恢复。
他们对视一眼。在这短暂的瞬间，两边的头发已经凝结成融化吞食任何注意力和内心崇拜的、超出理解的漩涡形状。
源千鹤的发卷拼命想要高耸伸过头顶，却被通灵师的本质能量场压下，更遭遇着来自同一份魔物本源的、不分敌我的漩涡长发，那滚滚散发的、鲜活炫耀的意志倾轧。
“该死……！”源千鹤突然被凭空抓住头颅，往扭曲的方向生生扯动一般，身形猛地踉跄过去，脖子也差点扭出颈骨崩裂的可怕声音。
她神色有些扭曲，用尽力气提高声色，骂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脏话。
草薙明月也被生扯过去，源千鹤险些把他踩踏撞倒。
那不是此刻重伤虚弱的源千鹤的力量，而是……
“哈哈哈！”明美的声音透过招摇飘摆的魔之长发，怪异又兴奋地笑叫起来，“你不可能比过我的！我要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让大家紧紧地、死死地关注着我！”
发出这充满诡异渴望的声音的，是透过明美已经开始干瘪发黑的嘴唇，涌动出恐怖魔物本能的——她的头发。
而拉拽源千鹤的身体，使躯体反而成为被吸附的某种寄生残肢的，也是头发。
两边活着的漩涡长发，吸引着已无法自控的众人，如同活死人般，涌向阴沉沉的、外面的世界。
就在这时，黑涡高中的钟楼，比这些拼命想要“正常”活着的、被隐隐侵蚀殆尽的人们，更加遵守着来自天外之处的、不可名状的怪异规律，毫无动摇地发出响彻天际的钟声。
洪亮阴冷的钟声气浪，绕成回环的圈形回音，一下一下地敲响在黑涡镇的上空。
草薙明月也被头发推动着，源千鹤那疯狂丛生的黑发，像漆黑的菌丝瀑布般，已经缠绕到他的身上。
魔物的程式不进行到终结，是不会停下的。
而这终结就是……
草薙明月冷冷凝起瞳光，透过灵能视界，看着那个魂灵已经千疮百孔、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一整圈的女生。
这是他首次面对魔物啃噬的活人，而没有凝聚起抚慰拯救一切的、那月光般的灵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