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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Part 192 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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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弦一郎微微前倾脖子，眯起眼睛，仔细地眺望那边。
从纷乱围观的人影中，高高地透出来什么奇怪的影像。
草薙明月也回过头去。他的手还放在真田肩头，顺势拍拍，些微用力地压下。
“真田前辈。”他注视着那边，心中某处只有幽冥和灵能才能拨动的心弦，嗡地颤动了一下。
他轻吸一口气，声音也半融在虚音里，“你先回到大家身边。”
“明月。”仿佛跨越了一道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沟壑，真田的心情也从强烈的不安与窒息中，随着称呼的微妙转换，拽着草薙明月给予他的柔毅指引，跃入了强打精神的境界中。
真田反手按住草薙明月的手腕，皱眉低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的坚毅。”草薙明月的声音像通透又不可摧毁的寒冰，“你和亚久津前辈，目前情绪最为坚定。请把这种心情传递给大家，支撑下去。”
真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转身快步走向走廊另一端。
“你与他谈过了？”亚久津仁对那边的躁乱一时不感兴趣。他刚出主力将千石清纯从医院中移出，因为那间医院已经变得肉眼可见的诡异，不仅蚊虫叮咬导致的怪病患者增多，而且气氛上越来越……
亚久津仁果断放弃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种怪异和潜藏危险的不妙感觉，是直接往人的感官和心灵深处渗透的，根本无法痛快地表达出来。
他眼看着真田走过来，省去招呼和铺垫，干脆地奔向主题。
说这话时，亚久津仁抱臂靠在墙上，望向草薙明月的所在，轻轻偏了偏头。
真田点点头。他和亚久津仁并肩转身，随手掀开一点帽檐，又戴稳，帽檐落下的阴影，冷冷地遮盖着他露在外面的那只完好的眼睛。
“我们先和大家谈谈。大家的情绪都有点接近崩溃。”真田说着，拍拍亚久津仁的肩膀后侧的肌肤。
亚久津仁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对命令式的话语也从不买账。但他没有躲开真田的动作，因为属于人类的、装满情感与意志的心脏，是不得不彼此靠近的。
他立刻转身。他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冷酷遥远的月光，就守候在众人的身边。
“他说，”真田的轻声飘进亚久津仁的耳朵，在他的脑海里空灵回响，“明月他说，大家会没事的。”
在他们背后，休息椅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透过玻璃窗落下的灰蓝色的天晖，在椅子上摇曳出斑驳的淡影。
草薙明月已经走到躁乱人群的外围。他微微皱眉，侧头打开视界，看向高低参差的人影包围的区域。
教导员模样的男人正气势凌人地大喊着，指着某处一个劲儿地说道，“赶快给我把头发恢复原状！”
草薙明月目光一闪，一言不发地左右拨开前面的人。
“喂……”连这样瞬间的不满声音都没有完全吐露，少年已经不由分说地挤到前面去。
草薙明月些许瞠目，浓烈集中的漆黑瞳色冰冷慑人。
他目光中隐闪的点点错愕，使这份神色和眼神更加可怕。
“……千鹤？”草薙明月看着被尖刺般的目光团团围住的人，眼球迅速上下打量一回。
源千鹤扶着墙，像是刚经历过抽空身体的劳累，站也站不稳。
那种凌厉骄傲的气势，在这种明显遭遇了强烈冲击和损害的情形下，竟然还从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
只要没有彻底击败她，让她的身体和意志都被打倒粉碎——她的骄傲和锋利就不会磨灭。
从刚才被真田示意有情况发生的瞬间开始，草薙明月内心那处只有鬼神灵能才能拨动的、鲜红的心弦，就在颤巍巍地摇曳。
他的脑海里，空幻地发出着仿佛黑涡高中那座古老钟楼一样的、漩涡状扩散的阴冷钟声，这声音就来自于这条与源千鹤宿命相连的、通灵师的生命之线。
草薙明月忍着和心跳频率同步的、被紧绷锐利的割线划刮心脏般的痛楚，深深地盯着源千鹤。
源千鹤抬起另一只无处可放一般的手，这只手先是无力地垂下，再在空气中毫无意义地虚弱乱挥。
此刻，源千鹤举起这只手，向草薙明月的方向艰难地晃了晃手指，做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示意。
她的手倏忽碰过了头发。
她那长垂过腰的、漆黑浓密的漂亮卷发，此时正全部往后脑甚至更上方的方向，如同某种垂直高耸的怪异植茎一样，卷成了许多个诡异的、厚厚的圆圈形发卷。
这些发卷呈现出浓密的漩涡线条，头发卷紧的那种程度，已经把少女的头皮勒出鲜血点点的、彻底光滑翻露的痕迹。
草薙明月眯起眼睛，捕捉到了异样的情景。
那些大小不一，但全都极度圆卷起来的头发，正缓缓浮游着，像某种海底肉食珊瑚一样，慢慢地往源千鹤头顶上爬。
它们想要完全竖起来……从而让漩涡状的黑发变成猎奇植物顶部般的存在，而下方连接拉扯的长束头发，则垂直连接在源千鹤的头皮上，如同——
如同深扎根系、钻破头皮和颅骨这层“土壤”，向底下的东西——人的脑部、精神和生命——向那里汲取营养。
月光般的灵能幻影，在草薙明月眼瞳深处静谧又悚然地流淌着。
他读出了那些拼命卷成招摇又艳丽的圆圈形状的头发，它们那仿佛活着生物一般的动机与渴望。
“啊……你们看！”周围的惊呼声高低错落地响起，“真是奇异的发型呢！”
“是啊！”这些黑涡镇的人们，全身心地浸泡在无形灾难的腐化的洪流里，还这样讨论着，“头发可以卷得那么高啊。”
草薙明月眼中的灵能像水面上游过的细长的银蛇，他用力凝起眼珠，暂时打散这灵幻的闪光。
在这半秒不到的失神之后，草薙明月眼看着源千鹤的头发，果然像他刚才把握描摹出的魔物行动轨迹一样，高高卷起，竖直扎根在源千鹤颅骨上。
那些头发散发出惊人的美丽，柔亮漆黑、浓密如瀑，而且卷成的漩涡，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马上……”刚才还在吼叫着批评的教导员，他的声音突然放到最低，气息也迷离起来，断断续续地呓语着，“恢复……原状……”
就是这呓语般的声息，让草薙明月骤然把纠缠在一起的许多个恐怖事实，像捏碎一整个长着无数毛刺、能发出剧烈脆响的虫子一样，狠狠地攥住了。
草薙明月赫然侧目，看向围观的人群。
那个气势汹汹的教导员，此刻和其他同学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像凝望某种神迹一样，眼瞳涣散无色，目不转睛地盯着源千鹤的方向。
草薙明月动作锋利又极快地转动视线。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呆板甚至蕴含着某种极度崇拜一般，就那样垂手站着。在少年的灵能视界中，他们的瞳孔已经分裂拉长，卷成明显的漩涡形状。
飘散的属于人的正常精神能量场，如同呼啸乱舞的游魂和寒风般，呼呼乱叫着在草薙明月身边纷飞。
草薙明月处理过无数更恐怖、感官更为冲击的灵异现象，但是眼前这个甚至有些荒诞的、正因为这种荒唐可笑的因素掺杂进来，反而显得更为惊悚的画面，让他前所未有地紧绷起气管，呼吸像粗糙的砂砾般在嗓子里来回刮擦。
“这灵异的攻击，可是出现在千鹤身上啊。”草薙明月凝瞠眼球，冷冷地动了动嘴唇。
如果连通灵师，都能够被侵蚀影响到这个地步……
而且又是漩涡！是将人的理智分解吞食殆尽的魔鬼的图形。
草薙明月站在尖啸的精神场的乱涌中，强行压制住由于源千鹤受损、而反映到他灵魂深处的共生的痛苦。
他抬起手腕，在一片闪动着妖异蓝光的、乱舞纷飞的扭曲人形幻影中，缓缓将手背朝向外侧，指尖捏成扯碎某枝带刺的鲜红玫瑰般的指形。
草薙明月的脑海，充斥着嗡嗡震颤的悚然的嚎叫声。那是未经过任何灵能的牵引和庇护，就活生生直接从活人身体里析出乱飞的精神场，在替每个人发出恐怖的嘶吼。
“所以，漩涡——”草薙明月微微抬起下巴，撕裂似地静静瞠着眼眶，无声地流露出狂暴的抵抗意志。
“漩涡就是诅咒，就是黑涡镇所遭遇的‘世外之物’的侵蚀成果。”
然而……
草薙明月双指并起，另一手像横向撩过巨大冰寒的水面，划出一片自下向上涌起的水色光瀑。
并紧的双指间，纤细的月光丝线勾勒出一片浑圆的幻影，影子中间映照出一棵樱花树的形象。
深粉色的幻光，像炸裂的闪电般，间错快闪着照亮樱树的全身，那是象征着高天神社守护符咒的、那棵永恒的神樱。
而那片圆形幻影，在剧烈波动的水色填充下，显现出一面圣洁明镜的形状。
草薙明月双手一推，将朝上翻涌的水色光海轰然推向整个空间。
他立刻变幻指形，双手虎口张开，像是凌空捧住什么一般，将那个生于指尖的、转瞬粉碎成飞旋萤火的神樱明镜图形，吸引到双手之间。
草薙明月虎口下翻，将镜子猛地抬起，迎面直直地朝向了源千鹤。
正在激烈晃动着的、猎奇肉食植物般的高耸发卷，在那浓密发丝间滚滚吸食上涌的樱色灵力，突然被圣洁照射的镜光逼停。
短暂的对峙后，草薙明月露出一点死死咬紧的齿痕，像空口撕嚼着魔性的猎物。
他猛地将幻镜向后一翻，剧烈的反吸灵能将那些活物般的发卷打击得剧痛般发丝乱舞。它们正从源千鹤颅骨底下滚滚吸饮上去的含着生命本质的灵力，疾速反涌回少女身体里。
现世的空间在紧急释放的海啸般的灵能场中，剧烈地摇晃翻滚着。
源千鹤支离破碎的形影，在释放出八咫镜本体灵能的镜光照耀下，艰难地拼凑回原形。
她的脸颊可怕地瘦凹下去，骨骼的轮廓坚硬地顶起，脸上几乎不剩下什么鲜活的皮肉。
她那只朝草薙明月举起的手，变成颤抖的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尽全力朝少年伸过来。
草薙明月描摹出那些具有活着意识的卷发，它们的动机与灵异轨迹的瞬间，就认识到了一个狂乱的事实。
他伸出手，极力想要抓住源千鹤干枯的手臂。
“一直无法被准确描绘和掌握的魔物面目，刚才竟然被我把握到了……！”他在心中嘶哑地厉声心语，“可能使这‘世外之物’显形并被我们对抗的载体——就是通灵师本人的生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