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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Part 185 蘑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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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佩戴着黑涡中学负责人胸章的男人，用指节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和其他相关人士以及医生一起讨论出结果。
身为U—17游学团成年负责人的斋藤教练，因为强烈撞击导致的多处损伤，尤其是腿部的撕裂性重伤，手术后必须卧床休养。
其他少年们也在车祸中不同程度受伤，最轻的也留下了许多处险些感染的剧烈擦伤，重一点的也经过仔细的检查，需要切除部分被石尘刺透感染的血肉组织。
承受这种手术的就是千石清纯。他的腹部被救命的双层安全带极限勒伤，皮下淤血达到了必须动手术清除的地步。
因为黑涡镇中心医院规模有限，只好将他和斋藤安排在同一间较为宽敞的病房中。除了病床外，地上留有一部分面积，可以铺下两三条陪同过夜的地铺。
“没有别的办法，在这里养伤吧。任何稍微激烈一点的行动，都会带来不可逆转的后果，更不用说长途旅程。”负责人们只能这样安排。
怀抱着万分火急和沉郁的心情，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的少年们，在无法选择第二条路的命运前，只好停下了脚步。
当还能自如行动的受伤较轻的同伴们，将所有人的行李集中搬回，又暂时回到临时公寓时，在整洁的透入阳光的房间里，他们呆站了好一会儿。
“所以……”他们想起紧张的手术期过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斋藤教练，闭起缝着细细伤口针痕的眼帘，哑着嗓子说道，“我会尽快恢复的。在这期间，你们还是继续……”
“继续游学活动？”少年们听到后半句几乎是气音的话语，表情怪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先反应过来的同伴们挠挠后脑，给出显而易见的理由。可正是由于“显而易见”，配着劫后余生的诡异心情，以及明明发生着难以理解的变异事态的周围环境，这个所谓的理由才显得那么荒谬。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难道只是坐在这儿发呆吗？”少年们撇撇嘴，仔细想想，也实在不能用彻底空虚的自暴自弃的方法，去度过这段奇怪的时光。
他们回到黑涡高中，在应答那些明明饱含善意的人们的问候时，极力想要捋顺思维，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轮流在医院里照料伤员外，交替继续做着游学日程的每个人都感觉到，想要痛痛快快、清爽干脆地让自己的心情明晰起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我能清楚地听见我脑子里那种生锈齿轮转擦的声音。”一向温柔宁静的南健太郎，也私下里拽着伴侣，咬牙切齿地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吐槽，“我越想清明痛快地敞开心情，越是脑子一片乱糟糟的。”
当时，东方雅美正提着一些专门煲给伤员的补汤，刚要走进病房，就被实在没法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的伴侣拉住。
南健太郎不能紧皱着眉头去照顾同伴。他停下来，用力搓着脸颊，顺势把捂着脸庞揉搓的手停在眉眼上，深深地扶额盖住。
东方雅美转向他。他们身上都还有伤痕和绷带，损伤的痕迹让他们平凡温暖的气质中添上了男子汉的坚毅。
东方雅美拎着盛汤的圆柱形便当盒，微微低头，与南健太郎轻贴着彼此额角。
南健太郎放下手，些许仰起头，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抚慰气息。
“还是联系不上U—17吗？”他闭着眼睛，喃喃地动动嘴唇。
“听斋藤教练说，那天开车出去时，他的远程电话就没有信号。”东方雅美叹了口气，微微向空气中偏了下头示意，“这座镇子的通用信号塔，又正好建在山体里……”
“所以隧道坍塌的冲击，把信号也破坏了大半。”南健太郎胡乱地捋了捋头发，手掌向后蹭过额头，露出眉眼，“隧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东方雅美为难地苦笑了一下，连短促的含笑气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略显僵硬地提了提嘴角。
南健太郎心知肚明，颓然地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不是一天两天的工程。”
东方雅美安慰地点点头，轻声说道，“健太郎，你平复一下心情。”
“能从那种千钧一发的事故里生还，我现在都还没有什么现实感。”南健太郎无意义地掰了掰手指，眼神变得有些透明，出神喃喃，“已经过去多久了？”
两人的思绪都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滑轮推车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
他们看过去。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正半推开邻近病房的门，一手将装满医院餐食的推车斜过来，准备拉进去。
那种职业性的温暖笑语，隔着一小段宽旷的走廊距离，有些空灵失真地传过来，“我送晚餐来了。”
东南两人对视一眼。南健太郎只能耸耸肩膀，走过去敲敲门，再轻轻推开。
他把住门板，侧身让两手都拎着汤煲的东方雅美先走进去。
“土豆雄兵——！”千石清纯轻快的声音传来，反而含着安抚别人的意思，仿佛他自己并不是受伤卧床的那个。
东南两人噗嗤一声笑了。接收到这种尽力想要让大家打起精神来的心意，真是没法再皱起眉头了。
千石清纯还举起双臂，做了个打气加油般的握拳动作，结果一下子抻到了手臂上的绷带。
“哎哟！”他连忙放下手，轻声吸着气捂住臂膀。
他伸手的动作被半路轻抓手腕。正坐在病床边的草薙明月，将千石清纯的手推回去，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摇摇头，“刚换过绷带，下面敷的药还没有渗透。千石前辈，不要碰。”
“所以说，你还是老实点呆着吧。”南健太郎问候过已经可以稍微支起上身的斋藤教练，走过来无奈地笑瞥了同伴一眼。
草薙明月站起身，拍拍自己的位置，示意南健太郎坐过来。
南健太郎侧过头，看到东方雅美正在分盛煲汤，自己现在的位置正好和他背靠背，有些拥挤了，瞬间心领神会。
不必语言的修饰和注解，甚至连眼神的正式接触也不需要，轻微的动作乃至心有灵犀的思绪，都能将大家紧紧连在一起。
南健太郎走过去，坐下的同时，看到草薙明月正躬身拿起暂时扣放在床边的随身书。
那本书有着古老的装订和淡色的封面。南健太郎不由得探头仔细看看，“明月，这是什么书？”
“我平时读的一些旧时代作品。”草薙明月合上封面，古体字写的《江户川乱步异人馆》几个旧时代语法的字迹，正漆黑地印在上面。
“斋藤教练，您觉得好些了吗？”东方雅美把一碗汤放在桌上，因为还有些滚烫，所以暂时晾一下。
“头脑模糊。”斋藤说道。他仍然是温柔友爱的气质，只是声音提不高，总是混着轻虚的气音。
他抬起缠满绷带的还有些僵硬的手，艰难地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总像是眼前冒金星。”
东方雅美想起斋藤受到的轻度头部撞击的诊断，有些脑内震荡的后续症状是在所难免的。他能基本完整地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是我开得太快了吧……”斋藤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别这么说，斋藤教练！”深深明白斋藤自责与珍爱心意的少年们，立刻纷纷表明各自都还好好的，“谁知道隧道会……”
大家无法说完这句话。隧道爆炸坍塌的事情，到现在也只是由镇子有限的警力，长期给出着所谓“调查中”的论调。
他们连继续投入“正常”生活的轨道，都要用尽理智和心力，更不要说去思考这种惊恐事件的真相。
“信号一旦稍微恢复正常，就批量往U—17发消息。”斋藤轻声说着，尾音里含着淡淡的“啧——”音，连表现烦躁的心绪，都无法用上更多的力气。
东方雅美连忙俯身，环着他的肩膀，帮助他往上提了提身子，靠得更舒适些。
“总有几条消息能传到吧……”斋藤无力地摊了摊手，又轻拍少年的手背表示感谢。
“我们会的。”东方雅美安慰道。这时，一阵滑轮声停在门前。
护士敲门探身进来，微笑躬身，“晚餐来了。”
正在那里和南健太郎用尽心力谈日常话题的千石清纯，连忙回过头，像小仓鼠似地探头探脑，“我可以吃这些带调味的食物了吗？”
千石清纯刚经过一段时间的流食静养。听到这句对好吃的颇为热心的话，仿佛千石清纯正特意将自己的热情投入到那些近乎无足轻重的东西上，南健太郎轻笑一声，又瞬间被提醒了一样，连忙去翻口袋。
“我去帮你领了定期检查报告。”南健太郎将折叠整齐的报告打开，手指滑到某一行上，“可以了，这上面写着你的流食阶段已经结束了。”
“太好了！”千石清纯隔着被子拍拍腿，连忙问着，“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吗？”
“今天的味噌炒蘑菇非常好吃。”护士推着餐车进来，端起一个定食餐盘，笑着说道。
东方雅美帮忙打开病床上的折叠餐桌，颔首道谢后接过餐盘，小心翼翼地替斋藤放在面前。
草薙明月弄好了千石清纯病床上的餐桌，南健太郎正端着他那一份的餐盘，听护士笑语着一些琐碎的事项。
“还是吃清淡一点，那些盖饭用的调味汁可以不用添上去。”护士嘱咐着。
南健太郎答应着，回身在千石清纯期待的眼神中放好餐盘。草薙明月绕过他们，送护士走到门口，帮忙按住门板，方便她推车出去。
仿佛无声流水般的相互扶持照料的气氛中，一阵饭菜香气也飘了出来。
“没有胃口吗？”东方雅美听到斋藤有些歉意的低语，帮忙把餐盘推开一些，把汤碗捧过来，“那喝些汤怎么样，斋藤教练？现在已经不是很烫了。”
南健太郎走过去提起千石清纯那份汤煲，暂时放在餐桌上，伸手去旋开一手握不太住的盖子。
他看着千石清纯吃了几口餐食，筷子就停在半路上，笑容渐渐变成了有些疑惑的、仿佛品尝味道是一种复杂难事般的表情。
“怎么了？”南健太郎微微压低侧脸，看向同伴的脸孔。
“嗯……”千石清纯试图去夹一筷子那盘蘑菇，那是被护士特别推荐过的味噌炒蘑菇，但他似乎被轻飘出来的有些奇怪的味道，给弄得拿不定主意。
“这是……”他夹起一些蘑菇，靠近嘴边，又疑惑地歪头只管打量它，“这是蘑菇吗？”
“你不是很喜欢吃蘑菇吗？”南健太郎轻碰了同伴的臂膀一下，他比千石清纯年长一些，拿出半个哥哥的感觉来，有些宠纵又无奈地啧了一声，“不要挑食，赶快吃。”
千石清纯试图吃一口，刚送进嘴里，牙齿碰了碰，就感觉那些蘑菇的咀嚼口感很不讨他喜欢。
他“咦惹——”了一声，把这些蘑菇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暂时放下筷子。
“味道怪怪的。”千石清纯皱眉说道，“我不想吃。”
“你这家伙。”南健太郎叹了口气，给他吹吹盛出来的肉汤，“那你还不是要吃流食？算了，就来喝汤吧。”
“你们特意去买的煲汤吗？”千石清纯撑着一侧脸颊，眼睛亮了起来，恢复了一些笑容。
“噗。”那边的东方雅美，仿佛想到了什么温暖又好笑的事情，和同样笑起来的南健太郎对视一眼，“虽然说过要保密，不过就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南健太郎抿嘴笑着点点头，拢着唇角说道，“是亚久津做的。”
“咦？”千石清纯刚吹了一勺肉汤送进嘴里，那种鲜美的味道简直让他立刻就可以满血复活。
听到这话，千石清纯连忙咽下去，也忍不住笑了，“是亚久津？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会……”
“我们也吃了一惊。”东方雅美笑道，“没想到吧？亚久津很会做菜的。我想，应该是向他妈妈学的。”
东方雅美正说着，微微探身端起米饭，帮斋藤简单做成汤泡饭。
斋藤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说什么，东方雅美就读出了他想要认真道谢的口型。
“斋藤教练。”他一面继续着做汤饭的动作，一面柔声道，“不要说谢谢。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情……”
让我们像晚风和清泉一样，亲切自由地相处吧……
东方雅美目光一闪，左右看了看，最终找到草薙明月的身影。
病房外的走廊上，正响起着脚步与谈话声来回穿梭交融的些微响动。
草薙明月正要推开门，出去看看究竟。感受到东方雅美的目光，他侧过头来，淡淡一笑。
尽管是月影般柔冷又无言的笑容，东方雅美却总是能在那种笑容中，突然获得力量。
草薙明月从半推开的门中探出视线，向走廊上来回扫视了一下。
声音正从走廊一侧的人群中发出来，一个身材瘦长的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的人影，正抬手摘下口罩。
“五岛同学的这种情况，必须住院观察一下……”阴冷的声音诉说着，“烧伤可是不容忽视的。”
